我看向Beatrix和Clearance,希望他们能替我说话,然而似乎刚才坐大腿那一幕让他们不再相信我作为士兵的刚正不阿。“我们会想出办法来的,在那之前,”Tobias将书册收起来,转身看向我,“把他带回你的房间修养,没有特殊情况不要离开。违反任何规定,使用任何技能,他都会被重新关进监狱。我能相信你吗?”
“当然。”
“那么就这样,如果你们不放心John,可以去房间里陪着他。”
“哦才不要!”“没有那种特殊的癖好!”“谢了,我宁愿待在外面。”
第106章 106
《契约书·列王传》23:19
拉博斯的王亚特兰大向他的骑士子民宣称,人类将要屠杀骑士,又对他的人类子民宣称,骑士将要屠杀人类。拉博斯的混战持续了三日,从清晨到傍晚,死者六十有八,伤者三百二十九。
最终,叶麓提到了人类世界给缓刑罪犯佩戴的电子镣铐,虽然我们没有电,但是骑士们的技能可以拼凑拼凑。我帮Theophilus的左脚踝佩戴上了那个皮革的圆环,上面镶嵌着两颗硬币大小的、格里高利山谷特有的磁石,能够被磁场骑士感知到具体方位。更奇特的是,如果他剧烈活动,两颗石头会互相吸引——Beatrix让Theophilus跑一圈,后者听话地做了,随后被石头夹住了脚腕重重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
“哦,操,好疼!”他坐起来,提起有些空隙的皮革,脚腕上的两个红色的圆形痕迹过了片刻才消失。
还有一点,嗯,也许是为了双重保险,磁石是中空的。Theophilus走路时会发出像是猫铃铛一般的声音,Beatrix解释说是为了让音律骑士也可以监控到他。但鉴于他在我的监管之下几乎是寸步不离——上帝啊,叮铃叮铃的声音已经住在我脑子里了。
Beatrix带着那种不可置信的表情问我,为什么在经历那么多之后,我还会这样无条件地相信眼前这个人。七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切,而且,Theophilus之前对我也算不上友善,甚至是将我当做敌人。“你是个受虐狂?”Beatrix咧了下嘴,“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他不是你熟悉的Theophilus,也许,他会在你们相拥入睡的夜晚,在你最无防备的时候,用钢针穿过你的眼球。”
“他不会戳我眼球,看在上帝的面子!”
上帝见证,我们没有做任何其他人认为我们会做的事情。
第一个夜晚,我终于洗掉了一身的疲惫,刮干净胡子,走回卧室的时候,Theophilus已经坐在了床上,短裤自然无法遮挡脚踝上的皮革镣铐,翘腿晃动着发出清脆的响声:“你应该睡沙发。”
“这是我的房间。”
“这是我的城堡!”
“很快就不是了,Lord Theophilus!”
“我是病人。”
“好吧,”我妥协了,将单人沙发的坐垫抽出来,改造成一个简易的床铺,“Remington离开了,你知道吗?”他自高塔撤兵之后就没出现过,最终,我们在他的房间发现了一张纸条,写着:疯王已死,留我无用。
Theophilus皱起了眉头,半晌,轻声说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他道歉。”
“关于把他推下楼?他是挺混蛋的。”
“我其实没有给他开城门的命令,”Theophilus朝后坐了坐,被子笼罩住膝盖,“那时候我已经重伤,神志不清,甚至还在疯狂地拒绝任何支援。”我意识到,他在床沿留出了一片空位,是在静悄悄等待。于是我坐过去,小心翼翼牵起他的手。“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人类,我是被判刑的罪犯。”
“也许我是故意让你放松戒备,再用最极端的方式惩罚你?”
“你不是那种人,”他将另一只手放到我的膝盖上,食指划过假肢的边缘,似乎是在寻找负压阀的按钮,“或者你伪装了两年,只是为了报复我?这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长期骗局,得有坚定的决心和钢铁的意志。你曾经用这种方式暗杀恐怖分子吗?”
“我更喜欢快准狠。”
“嗯……也许我们没必要那么快。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怨恨,担心,以及没处理好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骑士的寿命很长。我,我只想让你知道,在人类寿命可以到达的极限之前,你不会再孤单一人。”
他的声音敲击着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Theo。”
“我应该给你选择的权利,但是我不愿意那么做,理解我或者过几个月再试图说服我。”他没有靠近,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只是轻轻抚摸着我的膝盖。“我想,我应该放你去睡觉了。睡床上吧,人类,我再去看会儿书。”
这天晚上,我获得了几个月来第一次长久、安稳的休憩。等我睡醒时,窗外的太阳高高挂起,但是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只能映照出模糊的轮廓。我支撑着床垫爬起来,扫视一圈没看到Theophilus的身影,猛然一惊,随后窗帘后面冒出半个身子:“哦,嘿,人类,现在是下午一点。”
“什么?”
“别着急,”他走进来,将手中的诗集随手扔到书桌上,“我们可以随时去喂龙。Tobias不再需要你冲锋陷阵了,人类,你的任务只是……我。”
我揉了揉额头,战争结束回归和平生活,对我来说并不新鲜。我穿上外套下床,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沙发床上。“你昨晚没睡?”Theophilus嗯了一声当做回答,我走过去轻轻捏他的手肘,“你还好吗?”
“为什么不好?”
“因为你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在碰你。”我还没说完,Theophilus便低头看向他的手肘,随后注意到我的目光,才慢慢扭头,看到了我放在他腰侧的另一只手。“是因为受伤?Theo,需要我去跟你哥哥说……”
“不用。”
我们去到后山的荒漠龙骑团营地时已经快要傍晚,领头的家伙看到Theophilus, 轻蔑地吹了声口哨:“哦吼,看看是谁,阿罗的疯子来给我们送草料了。这么点路你走了多久,为什么不派个更有力气的骡子过来?”
“闭嘴。”Theophilus将马车停下,跳下去走到侧边开舱门,那几个龙骑士讥讽轻笑着,试图挑逗起更多恼羞成怒的反抗。但是Theophilus完全无视了他们,只是将一麻袋苜蓿草扛在肩上,朝巨龙栖息的地方走去。
“Lord Lanter,”有个骑士叫住我——天啊,我真的不习惯这个称呼,“你知道吗,你潜入高塔刺杀Palmer Invierno的时候,我是打心底佩服你的,勇敢的战士。但是现在,我可说不好。”
“我从来没有期待过成为勇士。”
“但那就是我们该做的!去战场上,杀死任何胆敢侵犯的敌人!用热血浇灌我们挚爱的不可以失去的土地!”他说得激动了些,手里的铁皮酒瓶摇晃着,洒出琥珀色的烈酒,“而不是演什么该死的罗曼蒂克!”
我看向他,看向所有的龙骑士,还有他们身后的巨龙。
在他彻底失去耐心之前,我说:“战争是获得和平的手段,残杀的目的不是杀死多少人,而是结束战争,回到家人和朋友身边。看到那个光骑士了吗,你们口中的疯王,他就是我走向战场的原因。我希望他活着,我希望阿罗的子民能活下来,所以我才拔出佩剑。”
那是我的爱人——每次杀戮都会蚕食掉我的良知和灵魂,即便如此,我都要保护的爱人。
“好吧,伙计,别那么激动……”他敷衍地安抚两句,随后转过身去跟他的同伴们低声聊着什么,耸动肩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Theophilus走回来搬第二袋草料,我想走上去帮忙,他轻轻推开我,说缓释条例不允许。其实没有人在监督他,那些龙骑士已经喝得烂醉,其中一个本想邀请我,但被领头的拽住了肩膀。Theo脚踝上镣铐的叮铃轻响和酒瓶碰撞的声音交错,我倚靠着马车,静静看他一趟又一趟往返着。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而他向我走来的时候,额头的汗水滴落肩膀,还故意咧嘴坏笑着。
他比我长得更高,肩膀更宽,但单薄得很。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他背后的龙张开双翼伸了个懒腰,像是吃掉了他的影子。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却板起了脸,认为是我嘲笑他的动作太慢。
等备好明天的草料再回到庄园已经是深夜,我没有麻烦要去巡逻的Gwendolyn,亲自去厨房随便煮了些意大利面,端给Theophilus一盘。“你吃辣椒?”我看着他往碗里加辣椒粉和花椒,以及柠檬汁,“天啊,千万别要意大利人看到!”
“这几年尝试了一些不同的菜系。”
“如果你愿意讲给我听,”哪怕我之前作为他的仆人与他共处时,他都不曾提过多少我离开那七年发生的事情,“告诉我我错过了什么。”
“你会嘲笑我的。”
“哦,Theo,你喜欢我的幽默点评。”
仿佛一切都在恢复正常,Theophilus白天帮忙清理战场和重建城防,傍晚回到城堡割草喂龙。直到第七天晚上,我因为阴雨天气的关节酸痛半夜醒来,才发现Theophilus在应该睡觉的时间,都蹲在我的床前。“哦,耶稣基督——你在干什么!”我声音沙哑,最终还是忍不住推了推他刺猬一般的脑袋,“别像个变态,哪怕停下一分钟。”
“我在研究梦境。”
“真棒,小弗洛伊德,你的研究成果呢?”
“考虑睡眠深浅不同状态,根据眼皮跳动的次数和眼球旋转的频率——”
“我不是真的想要知道什么鬼的结论,”我叹了口气,躺回温暖的床垫上,让被子和枕头的柔软包裹住身体,“为什么突然对梦境感兴趣了?还有,你应该睡一会儿,那个医生说,即便你的技能和普通骑士已经没有差别,你仍旧需要睡眠。”他嘟囔了一声,站起来甩了甩腿,脚腕上的镣铐发出轻盈的响动。哦,坏家伙,他是故意的。“你——如果你想,可以躺在我身边。”
上帝啊,我们又不是没有这么做过,野外的草地、学院的大通铺。
他脱了外套,慢慢爬到床上,两个人的重量让床垫陷下去更深。这是个该死的欧式古堡,床铺大得空荡,他有足够的空间舒展六英尺还要高的身体,但他却选择了压在我身上——脑袋枕着胸口,双臂挤进我的后背和床垫之间的缝隙,紧紧扣住。他的大腿和膝盖蛮横地分开我的双腿,仿佛我是被树袋熊环抱的桉树,稍微动弹就会碰到他脚踝的磁石,发出轻微的脆响。
“我刚才可不是邀请的这个……”
“太晚了,”他的声音闷闷的,从我的胸前传来,随即我感受到他的肌肉慢慢放松,仿佛是要融化在我怀里,“习惯就好。我做了足够多的研究——三个晚上——绝对可以证明你这样会休息得更好。”
“你知道自己有多沉吗?”
“我会在你睡着之后爬下去的。”
我低头,衬着远处微弱的煤油灯光亮看向我的骑士。他的确很沉,死死压住我的身体,栗色的乱发扫过我裸露的锁骨,微微发痒。我们之间的某些东西在我没有经历过的七年中破碎掉了,我们都在试图修补——又或者,我们应该创造一些新的东西。
就像我知道,我可以在战斗中依赖他。
至于其他事情,也许,慢慢地,我可以找回剩下的信任。
翌日清晨我是被敲门声唤醒的,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过如此轻松舒适的睡眠,我花了片刻才睁开眼睛,小心翼翼不要弄醒侧躺着蜷缩在我怀里人。门口的声音再度响起,Theophilus同样睁开了眼睛,但只是拉过被子捂住了耳朵,顺便推了下我的胸口:“去开门。”
“你好像才是被惩罚的那个?”
很好,他开始装睡了。我无奈走到门口,只是稍稍敞开一条缝钻出去,将房门在身后关上。Beatrix挑了下眉毛,故意夸张上下打量我:“我不打算问发生了什么,但是,很高兴你还活着。”
“他不会伤害我的!”
“有情报显示Theophilus在开战之前,曾经出现在高塔。我不知道他是去威胁他们,还是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但是他绝对有所隐瞒,没有将全部的实情告诉我们。鬼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战败,等着跟高塔合谋反将我们一军呢。Tobias会派人盯着他,你别介意。”
“天啊,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哦,不,我们在阿罗发现了刀锋残余势力活动的痕迹,可能是伪装成难民进来的。一男一女,据说受伤严重,已经锁定在老城区了,有兴趣吗?”
“Theophilus呢?他不应该离开我的视线。”
“好吧,你可以带上他。”
第107章 107
神将钥匙埋藏在泥土和水流之下,并告诫骑士,必不可主动寻找。当最终之日来临,钥匙便会重现世间,完成神赋予的使命,并带领骑士和人类进入新世界。
“他大爷的,就不能把这玩意儿摘了吗?”Beatrix爬上最后一个台阶,转过身,手已经放到了佩剑上。我下意识挡在Theophilus身前,后者故意晃了下脚踝,让铃铛的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回响。
叶麓轻拍了下Beatrix的肩膀,说道:“保护措施。他不会进入现场、打草惊蛇的。”
“真不知道你干嘛自己提议弄成空心的,能有多重?”Beatrix还是没好气。
Theophilus像是嫌他还不够惹人厌,补上一句:“你们希望我获得更多的监管,这是我的诚意。你之前同意了,那么就请尊重你自己的决定。”Beatrix的手再度触碰佩剑的手柄,Theophilus弯腰藏在我身后,额头顶着我的后背。
“巴浦洛夫的狗,”叶麓无奈摇摇头,“别管他们了,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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