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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铮摇摇头：“忽然忘了刚刚想说什么了。”
“当时我是排头，你在我左边，对吧？”
夏铮目露惊讶：“你竟然还记得？”
沈披星：“......”
“虽然你记忆力确实很好，但我看上去记性真有这么差吗？”沈披星无奈：“我记得的其实比你想象的要多很多。”
沈披星的目光意味深长，然而夏铮却似乎没看出来，敷衍地打了个哈哈：“我不是说你记性差，这不是你事情多嘛，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就没必要记着了。”
夏铮自觉态度和语气都没什么问题，沈披星却忽地沉默了下来。
平日里两人之间往往是沈披星顺着夏铮的多，就算是对其他人，沈披星也向来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然而此刻，沈披星竟然真的沉下了脸，夏铮便一下心虚了起来：“怎么了？”
沈披星没有立刻回夏铮的话。精神触手小心翼翼地往他的意识云探去，不难感受到对方在竭力忍耐自己的某些情绪。他甚至连做了两次深呼吸，才堪堪维系住了面上的平静。
“你真的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吗？既然真的不值当，那为什么你能记得，我就不能记得呢？”
沈披星语气平淡，夏铮听着却有种透不过气的压迫感。哨兵对向导也能有这么强烈的压迫吗？还是因为沈披星是首席，又或者其他？夏铮不知道。或许是夏铮蒙圈得太过明显，过了一会，沈披星身上那种压迫性极强的气场忽然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让夏铮更加无措的挫败。
“算了，”沈披星长长地叹了口气：“我……”
沈披星话没说完，神色一凛，转头看向夏铮，对方已经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大腿侧边的绑包上。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出门在外，夏铮一定会配一个随身的绑包用来放中和剂和抑制剂。沈披星先前还想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一看夏铮这个动作，心底顿时就是一沉。
宋慧不过是一会没看着自己班的方阵，转眼规整的小方块就散成了一团。
“老师——有人晕倒了！”
宋慧心脏咯噔了一下，立马大步跑了过去。晕倒的是班上一个女同学，说是晕倒，倒不如说神志有些不清醒。女生平时安安静静的，此刻双手抱着头，神情十分痛苦，宋慧看着心都揪成了一团，连声道：“快！先把她送去医务室！”
“等等，宋老师！”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宋慧循声抬头，在几十米开外操场入口处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翻下看台。那人跑得很急，让宋慧不自觉地想到很多年前运动会的迎面接力。只是当年的小身板看着还有些孱弱，现在却已经彻底长开，能给人带来安全感了。
不知道为什么，原先还有些慌乱的学生忽地安心了不少，甚至不明所以地让出了路。来人顺畅无阻地来到宋慧身边，单膝撑地，让昏迷的女生靠在自己的腿上，手中的注射器稳稳当当地扎进了她的手臂。
“夏......”宋慧说到一半闭上嘴，哽了一下，问道：“她怎么了？”
“急性觉醒。”
宋慧当场愣住，夏铮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又补充道：“放心，这次不是很危险。”
操场上人群密集，大量的情绪在极短的时间内涌进意识云，哪怕学校有专门的觉醒处理人员，这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然而夏铮在，情况便要好上不少。精神触手紧密地包围住了女生，为她挡住了情绪，剩下的问题就是因为觉醒而疯狂扩散的信息素。夏铮没敢给女生多用抑制剂，只注射了自己一半不到的用量，再用中和剂简单地喷了喷。
“沈披星也在，我让他在那边等着，没事的。”夏铮安慰完宋慧，抬头看了眼远处的沈披星。他和沈披星这个距离已经完全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了，但夏铮知道沈披星一定在看着自己。
夏铮可没忘记沈披星现在也是个没有正式结合的哨兵。以这个信息素的浓度，如果不是沈披星，这个距离甚至还不够安全。
“先这样简单处理一下，之后就等白塔的人来了再说了，”夏铮对宋慧说：“我先带她去医务室休息吧，操场这边就麻烦宋老师处理一下了。”
已经有回过神的学生认出面前的人是公告墙上那位“首席哨兵的向导”，开始窃窃私语了，宋慧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行，这边有我们，那你带她先过去，我一会就过来。”
夏铮动作轻柔抱起女生，走了没两步，忽地站住。
为了保护初觉醒的小向导，夏铮的精神触手毫不吝惜地全部张开，然而就在刚刚，足有几百人的情绪中，夏铮忽然收到了一份远超标准线的，纯粹因为疼痛而出现的痛苦情绪。
精神触手先一步锁定了情绪来源，半秒都不到的功夫，夏铮感受到了一股毫不收敛，如同刚才的小向导一样骤然爆发的哨兵信息素。
一股强烈的不安从夏铮心头升起。
“快让开！”
精神暗示同时到达几十人的脑海，学生纷纷散开，只留一个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紧盯着夏铮怀中女生的人。
宋慧只见那个同学迈开步子，朝着夏铮直直地走了几步，停顿了一秒，再迈开步子时，速度几乎赶上了夏铮前面跑过来的水准。
夏铮低声骂了一句，毫不犹豫地将抱着的向导交给身旁一个高个男同学：“带她去医务室，快。”
男同学还反应过来，夏铮已经冲上前去，迎面挡住了破风而来的一拳。
夏铮不还手只闪避，三招之余，对方的速度和力量都已经超过了他。
“表面上看，哨兵的生理优势来源于五感以及之后的特化训练，但其实哨兵赖以战斗的核心，是本能。当一个哨兵失去了理智，只剩下了战斗的本能，那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沈披星说过的话在夏铮脑中回响。
太痛了，耳朵发痛，眼睛发痛，衣物摩擦皮肤像有千万根细针扎在身上，哪里都痛。
外在是个失去理智的战斗机器，内里却像个初生婴儿一样尖声厉叫。原来这就是一个哨兵觉醒时候的样子。
夏铮逐渐招架不住，却依旧不敢还手。直到进入真正的战斗，他才知道沈披星平时那些“不放水”的训练究竟留了多少力气。他被打到还不是问题，但对于这个刚觉醒，完全不会控制自己感官，已经十分痛苦的哨兵来说，这样的一拳无异于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眼看即将招架不住，再躲他也没办法维系身体平衡要摔倒在地，夏铮毫不犹豫，用力向后仰倒，避开了这一下攻击。
预想中摔地的痛感并没有出现，夏铮腰背间的部位被一只手有力地撑住，熟悉却比平常更加外放的信息素强势地挤开了面前哨兵的，占据了夏铮的感官。
“哨兵，停下。”
声音和信息素同样熟悉，也同样强势得让夏铮觉得陌生。他站稳后，身旁的人便上前一步，隔在他和哨兵中间。而这位连夏铮的精神暗示都没能阻止住的哨兵，在听了那道并不响亮的声音后，竟然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那是首席哨兵对于其他所有哨兵的绝对压制。
第37章
“所以中间只隔了两分钟？”
“一两分钟吧……反正两个人都是急性觉醒。”
“您和沈元帅都没有感受到信息素的异常？”
“没有，我说了，我自己就是急性觉醒，很清楚急性觉醒是什么症状，错不了，你们还要问多少遍？”
“夏秘书，您别急。”女向导的精神触手下意识地想要安抚对方的意识云，却结结实实撞在精神屏障上，向导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也是向导。
“夏秘书，这只是例行的现场调查。”
夏铮眉头一皱，忽地留意到自己脚边的小猫咪。
阮......不，不是阮宜的精神向导。虽然体型、毛色和五官都很像，但这只是单尾，也不是异瞳。小猫蹲在夏铮的脚边，蹭了蹭他的靴子。面前的向导看着他的眼神小心翼翼的，虽然带着些怯意，但还是有在尝试安抚他。
夏铮一下就心软了下来。
小姑娘也是工作的，和人家置什么气呢，夏铮脸色缓和了一些，硬邦邦地点了点头：“算了，你继续问吧。”
夏铮推门而出，和靠在走廊墙上的沈披星四目相对。他愣了一下，问道：“你好了啊？”
“我这边也刚好。”沈披星回应了夏铮身后的女向导的招呼，目光便留在夏铮身上不动了：“我问了一下，可能的一种情况是那个哨兵本身就在觉醒期前后了，受向导觉醒的信息素异动影响，变成了急性觉醒。”
“信息素浓度高到能影响即将觉醒的哨兵，要么这个向导未来潜力无限......”
要么就是和这位准哨兵的契合度高得离谱。
沈披星没说后半句，但夏铮却听懂了他的意思，当下心中一沉。
如果是后者......夏铮猛地转头看向白塔的向导：“我这两个学弟学妹你们到时候怎么安排？”
“两位自然是按照规定送进哨兵院和向导院，但由于他们年纪还小，应该会留在白塔先观察一段时间，”女向导几乎是拍着胸脯向夏铮保证：“让每一个哨兵和向导都得到最好的安排是我们白塔的指责嘛！”
“夏铮——”
沈披星从背后伸手按在夏铮的肩上，轻轻松了松：“白塔本来是专门管理哨兵和向导的，在这方面比我们要专业，我理解你关心亲学弟学妹的心情，但是冷静一点。”
沈披星掌心温热，隔着一层衣服依旧传到了夏铮的皮肤上。说的话看似是替白塔的向导解围，实际上却是在为夏铮说话。夏铮长出一口气，顺着沈披星给的台阶下：“我没急，我就是比较担心他们，他们还那么小。”
夏铮一让步，向导便轻松了很多，见他仍有顾忌，再次强调：“夏秘书放心，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照顾好这两个孩子。您要是之后还不放心，可以记下我的联系方式，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夏铮点了点头，忽地问道：“你叫什么？进白塔多久了？”
向导连忙答道：“我叫杨宁宁，还有五天就正式工作满五个月了。”
夏铮记下向导的名字，杨宁宁以为对方还会说些什么“以后有问题我就找你了”之类的，结果夏铮只是说一句“麻烦你了”，一时间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不不不......不麻烦！应该的！”小姑娘红了脸，瞬间仿佛打了鸡血：“我一定好好干！”
沈披星看向夏铮：“学妹还没醒，但是学弟已经恢复意识了，你要去看看他吗？”
夏铮毫不犹豫：“去，现在就去！”
虽然刚开始有些吓人，但精神触手感受不到半点恶意，应该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吧......原来首席哨兵的爱人竟然是这样的性格。向导看着并肩离去的两人的背影，忍不住心想。
“诶！小心点——”
沈披星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杨宁宁再一次陷入自我怀疑。
沈元帅和夏秘书的身份真的没有搞反吗？
虽然已经清醒，但距离完全能够适应哨兵感知还有相当一段时间，说是见见对方，实际上夏铮和沈披星也只能隔着隔音玻璃墙和他说说话。
门才拉开一条缝，小哨兵就反应很快地转过了头来。比起觉醒时那副六亲不认的样子，现在的他肉眼可见地有些紧张。哨兵无意识地正了正本就没歪的麦，声音有些发抖：“沈......沈元帅......”
夏铮下意识要用伸出精神触手，又想到他们之间隔着一堵墙。还没想好开场白怎么说，便听到沈披星说：“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直接叫我们学长。”
沈披星这话一出口，男生立马改口：“学长。”
“那个......夏学长......觉醒那一段，我都没什么印象了，”男生小心翼翼地说：“我有伤到人吗？”
夏铮以为对方会问沈披星，没想到竟然问了自己，当下摇头：“虽然当时情况确实有些混乱，但你没有伤到人，放心。”
男生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我还可以回学校吗？”
“......一般来说，不太行，”沈披星抢在夏铮之前回答了这个问题：“在白塔待到意识云稳定后，白塔会送你到哨兵院，直到你从哨兵院毕业才能回校了。”
男生似乎是有些怕沈披星，即使看上去明显有些失望，也没说什么，还是向两人道了谢。夏铮于心不忍，便又说道：“你还有什么问题，我们知道的都可以说。”
“......可以问一下，哨兵的生活是怎样的吗？”
男生问的这个问题不怎么出人意料，然而夏铮听了，多少有些恍惚：“这个问题，不同的人应该答案不同吧......”
夏铮做公共向导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在和不同的哨兵打交道。诚然，因为五感杂糅，大多数哨兵都会在觉醒后变得更加暴躁易怒，但也不是所有的哨兵都这样。夏铮见过还没做精神梳理就掀桌子拆门的哨兵，见过特意赶来挨他骂的哨兵，也见过向导离世但自己侥幸没死，拒绝配对新的向导后靠公共向导活着的郁郁寡欢的哨兵。
夏铮下意识地看了眼沈披星，对方身形笔挺，正一瞬不眨地看着自己。
夏铮和沈披星的那位向导学妹一直没醒。和对待学弟一样，夏铮他们留下了联系方式，请杨宁宁代为转告，有事可以找他们。白塔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夏铮放松下来般地长出了一口气。沈披星见了，不由觉得好笑：“你就这么排斥白塔啊？”
“我待这里面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夏铮一脸嫌弃，但回头看了眼，又有些愧疚：“感觉刚刚和学弟说了一堆废话。”
“你已经做了很多了，而且你没发现吗？学弟其实挺依赖你的。”
夏铮细细回忆了会，奇怪地问道：“他是不是有点怕你？”
“可能吧，”沈披星不置可否，又说道：“你不要小瞧学弟的直觉，我们哨兵看人很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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