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图景中的连结明灭交替,夏铮的视线迅速变得无比清晰,新换床品上残存的洗涤剂、甜汤、纸张气味交织,幼年“沈披星”的印记愈发明显,夏铮感觉到自己被完全包裹住了,有种陌生但又亲切的安全感。
夏铮把头埋进沈披星的胸膛,深深地嗅了一下,被对方捏着下巴抬起头,不怎么温柔地吻住,于是眼前人的气息又盖过了其他的一切。
片刻的功夫,两个人紧抱着倒在地毯上,共感状态下沈披星的喘息听上去危险而充满野性,震得他胸腔轰鸣,有种被狩猎者盯上的错觉。
夏铮舌头发麻,徒劳地推推沈披星的臂膀:“才下午,你悠着点。”
沈披星略有不满,但不只是身体,精神上的舒爽痛快很好地抚平了他的小情绪。过往几乎没什么向导能轻易探入他的意识云,做一次精神梳理比出一次高难任务还叫他烦躁,如今沈披星在夏铮面前似乎是连“防备”一词怎么写都忘了。
“行,晚上再说。”
沈披星捞过自己的通讯仪,转了个身,背对着夏铮,似乎是在编辑什么。很快夏铮就在自己的通讯仪上得到了答案。
——晚饭吃了和爸妈出去走走,回来喝个茶,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回房间
——不用待到特别晚
一个个汉字无比醒目,拼凑在一起的意思夏铮也懂,但就是一下没明白,为什么前一秒两人还在嘀嘀咕咕说小话,紧接着就要在一个房间里打字沟通。
夏铮撞撞沈披星的胳膊,后者没转过头,只是晃晃通讯仪,意思是用这沟通,于是夏铮也低下头,指尖飞快打道:发什么神经?
沈披星的通讯仪震动了一下。夏铮眼见沈披星的聊天状态变成“正在输入中”。
——没什么
——我们以前不也这样聊吗?
——基础科,寒假
夏铮愣了一下,脑子里忽地想起一段对话。
大约是在基础科二年的那个寒假,大过年的晚上,夏铮挠心挠肺想了半天,两人之间的对话依旧进展不顺。大抵是夏铮说自己家里已经开始吃年夜饭了,沈披星回他们还在招待亲戚。夏铮问他家年夜饭有多少人,沈披星说十几个,上有三姑六婆,下有弟弟妹妹侄子侄女。
夏铮那会在沈披星面前总是不太会说话,人也不有趣,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哇,大家族”。
沈披星怎么回的他已经没印象了,或许根本没回,但那不重要。夏铮只要一想起自己不过脑子说的那句蠢话,就会尴尬癌爆发,恨不得原地陷入混沌,甚至研究过能不能研究出永久有效的精神暗示,让自己永远丢失这段记忆。
因为实在是太过愚蠢,这事他连和阮宜都没说过。原本笃定沈披星早就不记得这点陈年烂谷子旧事了,却没想到沈披星会提起这一段。
夏铮当即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猛地推开沈披星,恼羞成怒地在地上打起了滚。
沈披星已经不太记得那时候和夏铮聊了什么了,也没想到对方反应会那么大,但猜测夏铮的想法不难,沈披星马上将夏铮捞起来,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控诉:“当时的聊天记录都没了,你现在也不怎么给我发消息。”
夏铮总算还没失智,敏锐捕捉到某些关键词,浅浅松了口气,似乎又能呼吸了:“我们一天24小时至少23小时待在一起,你告诉我发消息的意义是?”
“更何况我不是也把你置顶了吗......”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夏铮音量忽地小了下去,而沈披星显然也心有灵犀地想到了同一件事,一改先前玩闹的态度,一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像是探测到目标的大型捕猎动物。
事情还要追溯到半个月前,沈披星和文燚猋出席同一个会议,其中两个发言人滔滔不绝,视发言限制时长为无物,一场会硬是拖到下午两点。
文燚猋在队内是出了名的“饭桶”,不是遇到紧急情况,到这个点才吃饭脸都该埋进碗里了,然而文燚猋却魂不守舍的,隔三差五看一眼通讯仪,偏偏沈披星问起来又说没事。
夏铮是过来人了,一看文燚猋这副狗样子,哪能不知道这是在和谁发消息,眼神一动,装作不经意地和沈披星提起:“我听说研究院福利待遇很好,每天下午三点都有送点心。”
“不是三点是两点,几分钟前刚送到……”文燚猋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好像落入了什么陷阱。
“呃……我是应该几分钟前刚送到,”文燚猋在夏铮和善的微笑和沈披星略微同情的注视下负隅顽抗,“好像之前听阮医生说起来过。”
心一乱,人就容易出错,文燚猋本想把通讯仪收起来,一个误触下,不仅解锁了界面,甚至还点到了新鲜发过来的语音条。
“辛苦了,我们刚刚分了点心,味道挺好的,不是很甜,下次你来请你吃。”
夏铮不仅一个字不落地听全了,顺带着还看到了文燚猋给阮宜的备注——猫的默认表情,两个。
叠词词,恶心心。
沈披星原本在笑,被夏铮瞪了一眼,立马清清嗓子:“恋爱了就是不一样,感觉燚猋像变了个人。”
文燚猋虚心请教:“其实我觉得这个备注有些普通了,老大你能给我参考一下吗?”
沈披星:……
“也别老大了,参考我的吧。”夏铮冷笑一声,掏出自己的通讯仪,文燚猋一看便没了声儿,沈披星没矜持住,偷偷瞥了一眼。得益于前首席哨兵的优越视力,那么长一串,他一个字都没漏看。
“碰头会改3下二季度通报阅172期动态批示”,要不是夏铮,沈披星都不知道原来备注可以有这么多字。
原来沈披星不仅是夏铮的爱人、同学、领导,也是一款好用实用的工作备忘录。
夏铮很快明白沈披星或许只是想弥补当年那个绞尽脑汁找话题的自己,同时也意识到,如今的自己似乎真的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但沈披星大抵是不在乎的,如果夏铮说自己以后再也没办法像当年那样主动,沈披星会说那他更主动一些就行。
看上去,两个人像是对调了一般,区别是当年夏铮是单相思,而如今的沈披星不是。
虽然嘴上不说了,但夏铮只会一天比一天更爱沈披星。
夏铮看着沈披星的眼睛,过了片刻,低下头,给备注为“那谁”的人发消息。
——“哇,大家族”
——当年有个傻逼和你说过这样一句话
——但真的很尬,所以以后别提了
沈披星盯着上下三行字,本已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他其实并不觉得尴尬,但显然夏铮很在意。
这么在意,夏铮还是和他坦白了。
——好的不提了,那我最后说一句,当时我看到还挺嘚瑟呢,总算给我装到了
——铮铮
——铮铮
——铮铮
——干什么!有事说事,别叠词!
——回家路上如果卖西瓜的大哥还在,我们就再买个吧
第77章 番外10 半夜加班的罪魁祸首竟是学生时代的暗恋对象(一)
郑宓姜姝妤存活、戴月方争渡没出事的if线。
——
最讨厌让人加班的人!
大半夜被夺命连环call吵醒,夏铮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就迷迷瞪瞪地飞奔向接待室。
一到接待室,乌泱泱好些人,不认识的分别是三个哨兵两个向导,年纪看着都和他相仿,认识的三个,分别是他的直系组长、分管领导和白塔在这一片区的一把手。
“郑队,夏铮是我们这边精神力最深厚的一个了,如果再要能力更强的公共向导,那得紧急向省塔调了。”
被称为“郑队”的男人似乎略微有些意外,打量了一眼夏铮,说,先试试吧。
“夏向导,我们有位哨兵情况不大好,辛苦你给他做个精神梳理。”
白塔24小时都有轮值的公共向导,夏铮刚值完夜班,为紧急送来的哨兵精神梳理了近十个小时,回宿舍后倒头就睡。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不会找他,除非事态真的非常紧急。
夏铮只能自认倒霉。
“……我知道了,人已经在静音室了吗?”
“我和小姜带你去吧,”郑队看了眼他,不知怎么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人在地下隔离室。”
同样是用于精神疏导的场地,和普通静音室的区别在于,地下那间屋子的密闭程度和隔离性能更高,同时配备了一下应对突发状况的设施。
夏铮猜测,面前这帮人应该都来头不小。哪怕是一把手都没对这位郑队的话提出任何意见,甚至还拍了拍夏铮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他好好梳理。
夏铮不觉得受宠若惊,只觉得麻烦。
郑队没有觉察到夏铮的情绪,一路走一路嘱咐道:“我们的这位同伴,对公共向导比较抗拒,精神梳理不深入,自己又很能忍。夏向导尽力而为就行,能梳理多少是多少。”
哦,应急的,夏铮稍微松了口气,见郑队态度温和,便不抱希望地提了一嘴:“我能问个问题吗?”
郑队愣了一下,和身边女向导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把话说死:“可以说的我会尽量回答。”
“好,就是……”夏铮顿了顿,似是在组织措辞,“你们这个同伴,他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有打人的习惯吗?”
郑队:……
由于常年忍受大量的感官负荷,大部分哨兵的脾气都不好,夏铮不是没遇到过帮意识不清醒的哨兵做精神梳反而受了工伤的情况,问这没别的意思,只是如果有的话他可以提前做点思想准备。
郑队又看了眼女向导,女向导收到目光,替他开口道:“我们沈队脾气很好,我们认识以来他应该没有误伤过公共向导。”
这话由同为向导的女人说出来便更有说服力了,夏铮先是被对方话中的某个姓氏吸引走了注意,随即回过神,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你们能帮我和白塔提一句补休吗?本来现在就是我的补休时间,这边收工就无缝衔接上班的话我可能会猝死。”
女向导有些不敢置信,但情感上显然已经偏向了夏铮:“……白塔这么压榨的人吗?”
夏铮叹了口气:“上班嘛……总是身不由己的。”
“这个没问题,”郑队果断应下了夏铮的请求,“如果需要表扬信、锦旗什么也可以和我们说。”
“那倒也不必,涨不了工资不说,指不定年底还要我写什么经验分享,”夏铮摆摆手,在紧闭的房门前站定,“没别的嘱咐的话,我就进去了?”
夏铮正要刷卡进门,又听到郑宓道:“冒昧想问问,夏向导是不是华省人?”
没等夏铮回答,郑宓又补充道:“听口音有点像。”
夏铮不明所以,稀里糊涂地承认了:“我确实是华省人。”
郑宓眼神微动,夏铮没有忽略,但就算不考虑一旁那位看着就气度不凡的女向导,他也没有探查他人意识云的习惯。夏铮不再犹豫,刷开了隔离室的第一层隔离门。
厚重的金属隔离门在郑宓和姜姝妤的面前合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姜姝妤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打量郑宓:“没想到我们郑队人脉这么广,连偶遇的华省公共向导都认识。”
对上女向导笑意盈盈的那张脸,一瞬间,郑副队的游刃有余便荡然无存了。哨兵下意识地抚了抚衣服下摆的褶皱,在“卖了自家小队长”和“坚守好战友底线”之间犹豫了半秒,非常中庸地解释:“披星和我提过,他在基础科时期有一个同学,也是叫这个名字,我只是试着问下,没想到真是华省人。”
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姜姝妤惊讶之余,很快接受了这一事实,抓住了重点:“什么同学这么特别,还要你们两个背着我们偷偷聊呢?”
郑宓在姜姝妤面前撒不了谎,连额头上都隐隐滴下汗来,好在姜姝妤没紧追不舍,噗嗤笑了声道:“走吧,我们一个队长不惜命就够了,总不能一个两个都胡来,你也该做精神梳理了。”
姜姝妤也有好奇心,面对队长的八卦做不到无动于衷,但这点求知欲还是能控制的。
毕竟她喜欢的又不是沈披星。
最后一道门缓缓打开,室内的白噪音是海浪的声音,但夏铮无暇顾及,扑面而来的哨兵信息素压得他一个激灵,而始作俑者还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夏铮来之前被告知过,他们给哨兵打了安定的药物。
夏铮凝神静气,精神触手织成网状,尝试性地伸过去,感觉撞上了一堵坚实的铜墙铁壁。
不意外,他早就对这次梳理任务的难度有了心理预期。夏铮望向病床,这个角度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没来由的,内心忽地轻颤了一下。
精神触手和屏障都没有变化,所以纯粹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在作祟,夏铮的步伐很慢,但就这么点距离,再拖拉也还是很快走到了床头。
白噪音还在不知疲倦地重复,但夏铮的呼吸却一下轻了下来。
眼前的人安安静静地躺着,眉头微蹙,因为双目阖着,夏铮能够能清楚地看到纤长浓密的睫毛。
——spx的睫毛怎么会这么长,简直想要毕业时候要一根当毕业礼。
尘封已久的往事忽地击中夏铮,他回过神,一时间思绪万千。
可眼下不是可以发呆的场合,夏铮毫不犹豫地给自己下了一个精神暗示,强行进入了工作状态。
夏铮搬了张椅子在床头,目光落在沈披星的手上,片刻,指尖轻轻和对方的指尖触碰。
想象中被神志不清的暴力哨兵掐脖子摔地板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但也没有什么神迹降临的顺利。
一个微弱的精神连结成型,夏铮试了试,对方的意识云仍然在抗拒他。
虽然对沈披星这些年的经历一无所知,但夏铮对他的能力有着无条件的信任,越是实力强大的未结合哨兵,强行入侵意识云的难度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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