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什么,就你还想查,再将你带进去,云相都拉不回来。”院正不同意,“自己回家与云相商议,她同意,你再来。”
秦湘还想辩解,院正将她推了出去,“赶紧家去。”
莫名失去官职的秦湘更是一头雾水,谁死了?
那三人是谁?
眼前迷雾重重,秦湘不想做个糊涂虫,顾黄盈分明是有所隐秘,温谷为何还有其他人出谷,是自由婚配吗?
多半是出来嫁人的。
安慰好自己,秦湘先一步回家,趁着时间多,借机去铺子里看看。
铺子里人挺多的,柜台上的香膏已少了很多,她记下缺少的品种,回去后让人送来补上。
走动一圈后,她找来掌柜询问:“苏三程司还有马奎,他们三人是谁?”
“您说的是连环杀人案,刑部在查。苏三是长公主的小叔子,程司是漕运里的头儿呢,至于马奎,原是威远将军,后来吃空饷被罚流放,三人都死了,有一段时间了,朝廷还没结案。东家,你怎么问这件事。”掌柜擦擦头上的汗水,“我以为您要问账面上的事情呢。”
吓人一跳。
秦湘摇首,“那温孤氏呢。”
“温孤氏是什么?”掌柜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的妻子呀。”
“您说笑了,他们的妻子可不是什么温孤氏,我也没听说什么温孤氏,只说他们三人的仇家都很厉害,杀人用极刑。”
“没有人说什么温孤氏?”秦湘终于留了心眼,会不会是顾黄盈故意诈她的。
掌柜诚恳摇首,“当真没有,您说的是姓氏吗?”
掌柜连‘温孤’是不是姓氏都不清楚,秦湘更加笃定温孤一事是秘密,或许顾黄盈今日过来,没有证据,故意诈骗自己。
可恨的是自己竟然上当了。
从铺子里离开,秦湘匆匆回府,回到家里又找来采买的管事询问苏三一案的进展。
管事说的与掌柜无二,也没有提及温孤氏的内容。
秦湘的心凉了半截,小脸煞白,她上当了,不经意间暴露身份。
回到望澜阁,阿鬼迎面走来,“姑爷,您怎么回来这么早。”
“嗯,有事回来的,我想静静。”秦湘耷拉着脑袋,进门后就关上屋子。
阿鬼觉得奇怪,目光跟着去看,碰到一声,门就关上了。
阿鬼目光一变,对姑爷的情绪变化有些不放心,她悄悄找来婢女,伏在耳畔低语两句。
婢女去传信,阿鬼便站在门口守着。
屋内的秦湘愣了半晌,看着锦帐顶上的鸳鸯纹,终于想起自己面前的困境,困境下应对的路子。
要不,跑吧。
离开京城,就没人知道她的身份了,卖身契呢……
不对,没有卖身契了,该要路引。
路引好难得到,不对,各家都有路引,指不定阿姐的书房里就有路引。
秦湘拍掌,去偷路引。
想好后路,秦湘脊背早就湿透了,先去书房找路引,有了逃跑的本事再说。
作者有话说:
顾黄盈:我太难了。
第52章 套路五十二
望澜阁与书房, 中间隔了园囿与楼阁,还隔着云浅原先的庭院。
走过的时候,秦湘特地朝里看了一眼, 婆子懒洋洋地守着门, 昭示着此间主人还没有回来。
秦湘今日格外心虚,到了书房,守门的婢女勤快的给她打开书房门,跨过的时候,她又顿住了。
婢女尽职地守在一侧。
半晌后, 秦湘跨过门槛,回身就将门关上了。
关上后,她迅速走到书案后翻找, 路引一类的物什不算太贵重,一般不会深藏。
带着这种想法, 秦湘开始翻箱倒柜,找出各种文书,最后, 在暗格里找出了一张卖身契。
卖身契已撕成两半,算是销毁了。
看到上面的名字,秦湘呆滞了,原来阿姐早就知晓她的身份了。
温孤湘儿还是秦湘, 阿姐了然于胸。
她将卖身契放了回去, 手下还一叠路引,她瞧了一眼后, 心中挣扎。
拿还是放回去。
拿了以后走不走呢。
路引是空白的, 填上名姓即可, 到时候, 她就自由了,甚至可以穿过边境回北疆,去温谷找阿娘。
找到阿娘又如何?
秦湘迟钝了,良久没有动作,回到温谷,她还是温孤湘儿。自己十六岁了,这个年岁不算小,过上两年婚配,还是要与人过一辈子。
若是舍弃阿姐,如何能舍得。
路引最后还是放回了暗格里,她爬上二楼,坐在舆图上,看着‘温谷’。
秦湘眼中浮现茫然之色。
她对回到温谷后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向往,阿娘这个名字在生活中消失得太久了,再度翻开的时候,已然一片空白。
亦或许,那张纸上添上了云浅的名字,其他都不重要了。
活着,便好。
坐下良久,她的心徐徐沉寂,安静的空间里让她慢慢思考生活。
阿姐知晓她的身份却没有提及过,说明阿姐从未在意过她的身份。
阿姐若不在意,她为何不能留下与阿姐共度余生呢。
打定主意后,她又看向‘温谷’,心中有了主意,提起衣摆,下楼去了。
回到望澜阁,云浅恰好在更衣,她趴在屏风上探首,一袭雪白中衣下裹着曼妙身材,春景若隐若现。
“看什么呢?”云浅摇头,低头将半开的衣裳裹好,顺势系好衣带。
秦湘凝着那双骨节均匀的手,“阿姐,你的手真好看。”
“你指哪里好看?”
“哪里都好看。”
云浅嗤笑:“做了什么亏心事来哄我。”
“阿姐,我想、我想让你帮我送封平安信去北疆温谷。”秦湘悄悄出声,底气不知,声音格外的小。
云浅惊得抬首,铜镜中映着她失措的面容,眼皮跟着跳了起来,她转身看着屏风上趴着的小脑袋:“如今肯说实话了?”
“顾主事虽说鲁莽,可她说得也不错,我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也无颜面立足。”
“休听她胡言乱语,她连自己的祖宗是谁都不知道。”
“她为何没有祖宗?”
“她是被抛弃的,慈幼所的管事捡到她,顺势带回所里养了。”
“这么一说,挺可怜的,我比她好多了。我与阿娘好歹生活了五六年。”秦湘哀叹一声,想起阿娘,又是一阵难受,“阿姐,我想写封信回去报平安,顺便说一说我们成亲的事情。那年,温谷遭遇大难,不知阿娘他们可挺过来了。”
温谷立足多年,一直都是与世无争,有人来问药求医,都会热心帮助的。
听她嘀嘀咕咕说了良久,站在铜镜前更衣的云浅这才察觉,自己一双手早就被汗水湿透了,是慌张、还有惶恐。
“好,你写,我让人去扮成商人去北疆。”云浅一口答应下来,说完,又后悔,忍不住改口问:“倘若你阿娘不在了,你会伤心吗?”
“生死有命,不在也是命数,阿姐会在,我、我还有小侄或者小侄女,算算该有十岁了。”秦湘没有沮丧,反而开心地说起自己的幻象,“听闻这个岁数的孩子都已懂事了,正是活泼爱动的时候。”
云浅迟疑,她想问:倘若这个孩子也不在了呢。
她问不出口。
“我知道了。”云浅感觉自己的声音发飘,似断线的风筝,如何都追寻不到。
秦湘不知她的情绪,乐得欢天喜地,喋喋不休地说着温谷的事情,她离开得早,有些事情记忆深刻,刻入脑海,这辈子都忘不了。
“阿姐,我阿娘的医术可厉害了,我阿姐就不成。她不是这块料,他们都说我继承阿娘的衣钵,以后会是个好大夫。”
“我姐夫是谷里最俊俏的男人,他还会给我阿姐写诗,还会唱曲儿。他是我们的先生,教我们认字,他常说那句诗词,关关雎洲在河之洲。我阿姐就喜欢听这句,我就不喜欢这句。”
“阿姐……”
“阿姐……”
云浅听得脑壳子疼,六岁的孩子记忆浅,她却记住这么多小事。必然是多年来反复想反复念着,加深记忆。
“阿湘,如果温谷不在了,你、你会……”云浅说不下去了。
秦湘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迁徙了吗?”
“不,是不在了、是入地狱轮回了呢。”云浅粗粗喘息,挑着最好的听的话来说。
“死了呀,怎么会呢,我们那里没什么人到,我们谷内一千多人,怎么会都入地狱轮回。”秦湘上前从身后拥住云浅,整个人舒服不少,甚至发出喟叹声。
“阿姐,我抱着你,感觉很舒服,心里都是满满的。我一想到,你这么好、这么完美,是属于我的,我就开心得不想睡觉了。”
云浅惊魂未定,袖口中双手都是汗水,听到这么一句稚气的话后,她还是忍不住松开脊骨,将自己交到秦湘手中。
“世间并无完美的人。阿湘,若有一日,我犯错了,你会原谅我吗?”
“原谅你。”秦湘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阿姐怎么会犯错,阿姐犯错,肯定是旁人污蔑的。”
云浅心口一颤,呼吸都跟着停滞,她忍不住转过身,面对秦湘,不知该说什么。
哪里有完美的人,没有完美的人,有的只是掩盖错误的‘完美人’。
云浅无助般抓住秦湘衣袖下的手,湿漉漉的黏滑感又让她迅速放开,心猛地颤了下。
她闭了闭眼,“我不是完美的人,阿湘,将我当作寻常人,不是谪仙也不是神人,我只是云浅。”
一个背负太多的寻常人。
秦湘高兴过度,笑着吻上那双紧闭的眼睛。
云浅不觉睁开眼睛,惊魂未定,秦湘笑吟吟说道:“阿姐,院正让我回来专心经营铺子,入宫会有危险。我听你的,你帮我打听宫里的贵人是谁,好不好?”
“若是假的呢。”云浅习惯性掩盖这个谎言。
一个接着一个,她好像回不了头了。
温柔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的腕骨上轻轻摩挲,慢慢地平复她不安的心情。
秦湘笑着说一句:“不会是假的,太后容色确有变化。阿姐,你想不想要?”
云浅瞪她:“我很老吗?”
“啊、不、不老。”秦湘被瞪得无措,凝着阿姐冰雪面容,她小心开口:“等以后、等以后,我给你寻些好药。”
云浅没心情与她玩笑,也没心情说这些俏皮的话,“我知晓你的意思,我不喜欢,你说的事,我让人去办。太医院不去就不去,在家待一段时间,实在想去,我再与院正说一说。”
问题迎刃而解,秦湘不觉舒心,又想起一事,“阿姐,若太后发现了我、你、你会……”
“不会。所以,你要好好掩藏你的身份,一旦被发现,不仅是你,我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不会等太久的时间,等太后崩,你便不会有事了。”云浅好生安抚,“你被发现了,我不会交出你,但我会得罪太后,你愿意看到那样的局面吗?”
“自、自然是不愿意的。”
“那就好好保护自己,明白吗?”
秦湘郑重点头,不敢懈怠。
心头大事结束了,秦湘乐颠颠地拉着云浅去写信,往日话不多的人,今日似打开了话匣子,嘀嘀咕咕一个晚上。
话多,信不多,三言两语,平安、成亲,两件大事都交代了。
云浅意外,“为何不多写?”
“我活着,成亲,就是我阿娘最大的心愿,其他都不重要,我嫁人还是娶人,阿娘不会在意的。”秦湘挑眉,凑到云浅的面前嬉笑一句:“我阿娘可好了,善解人意,她若不是族长,我也不会被献出来。她有自己的责任,我不怨她。”
她笑过一息,又侧了侧头,坠入一股莫名情绪中,“阿姐,你若为责任将我献出去,我也不会怪你的。”
她的声音温温和和,似温水,又像是自己演练过无数遍,让这件事变得极为寻常。
“你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给我将来负心找借口。”云浅伸手握住她的笔,扯过一张白纸,慢慢写出‘温孤湘儿’四字。
“阿姐,你怎么知晓我原名是温孤湘儿的。”秦湘惊讶。
云浅故意疑惑:“你的卖身契上不是温孤湘儿吗?”
“对哦,我忘了。”秦湘讪笑一声,“我是不是很蠢。”
“傻气。”云浅放下笔,心中更加怀疑,前一世的秦小皇后遇事沉稳,筹谋有度,与眼前的人天差地别。
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让她心性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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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湘彻底闲散在家,趁着空闲研出许多香味的香膏,多以花香为主。
自那日后,顾黄盈便没有再纠缠秦湘,反是宫里传出文昌郡主远嫁的消息。
文昌郡主是忠臣之后,太后跟前长大,金尊玉贵,定下的夫婿更是战功赫赫的靖国公的孙儿。
秦湘没在意这件事,阿鬼在她跟前念叨,婚事定在两月后,嫁出京城。
“阿鬼,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她走了,就不会再缠着云相了,您不高兴吗?”阿鬼得意洋洋,云相可厉害了。
秦湘翻了白眼,将手中的香膏塞到她的手中,“高兴什么,她在也不可能得逞的,云相岂会在意她。”
“您就这么自信?”
“自然。别说这些了,你替我将这些香膏送去铺子里。”秦湘朝她摆摆手,径直去铜盆里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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