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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宁就在几步开外,他坐在那张样品床的边缘,颇珍惜又好奇地这儿摸摸,那儿拍拍,明显是喜欢至极。
喻舟收回目光,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打扰了,曾学姐。
你还记得方清宁吗?
第40章 越关山
*
“可呜嗯妮——”柳灿边狼吞虎咽,边目的精确地发号施令,“我要那块薯角最多的!”
陆可妮亦是“女中豪杰”,在同徒步社一干人等的哄抢中快、准、狠地结束了战斗,“给。”
柳灿幸福得笑不见眼,“芝士卷边不愧是永远的神!”
我喜欢香肠的,陆可妮说。
“都有。”方清宁扯开包装盒上的蝴蝶结丝带,事无巨细地询问,“谁没分到的吗?”
*
桌上的电磁炉关了火,锅中牛油汤底已经凝固,剩余的配菜撤下后,是掐着点送来外卖的甜点披萨。
方清宁戴一副塑料手套,按划分好的形状,将新拆开的食物给到众人手中。
听着千篇一律的道谢,却在一声叠过一声后,脸上韫色愈浓,笑眼弯弯。
“喏。”
唇角与温热的面食一触,方清宁下意识张嘴,被投喂进一小块面点,馥郁的奶香顷刻在口腔内炸开。
“应该不烫?”
他摇了摇头,薄薄的面皮迅速升温,“你自己吃呀。”
而喻舟执意随着他打转,把披萨撕成入口即化的大小,吹凉了温投喂过来。
一位同学晃了晃瓶子,“酒没了——”
“再开!”柳灿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身侧就是啤酒箱子,将封口处的胶布一拽,“我看谁连我都喝不过?!”
北方人本就行事豪爽,经她一激,都不甘地叫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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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总要留个人收拾残局,加上也刻意避开,没让逮住多少劝敬机会,过了零点,喻舟依旧灵台清明。
一顿餐聚得宾主尽欢,开车来的学长自告奋勇送女孩子们回寝,余下几人商量着谁和谁拼车。
众人都默契地没去叫醒方清宁。
深夜的隆冬气温骤降,喻舟扣紧了外套,直到最后一辆车也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才重新走进楼道。
*
他极缓极轻地合上门扉,拿下玄关处第一排的鞋子。
人一多就会胆小得躲进房间床底的柠檬,这下解除了危机,大摇大摆地飞奔而出,毛乎乎的尾巴抖开成一簇蒲公英长条:“喵——”
“不许吵。”喻舟屈起食指,立在它前额处。
柠檬头一撇,伸了个拉展性极强的懒腰,兴致了了地赏给他三分薄面。
一人一猫守着方清宁身边。
柠檬咬住他的裤腿,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就像这些天讨要零嘴时一样。
方清宁枕着一只手臂,呼吸绵长平稳。
柠檬干脆老神在在地揣着爪垫,整只儿地坐在他鞋面上。
喻舟抬臂,伸出了手。
一阵夜风逃出窗棂,将开着暖气的室内撩动波澜,这让他意识到自己方才在楼下吹了良久,一身也该是冰的。
没等喻舟收回去,方清宁却捉住了他的。
他并没有全醒,半眯着眼,摇了摇喻舟的胳膊,垫在自己滚烫的面颊上,“好舒服,冰冰的……”
“是你醉了。”喻舟说,顺势蹲了下来。
“我没醉。”方清宁用力睁开眼。
嗯,确实如此,喻舟迁就地应道。
方清宁的语调黏糊,像一块发酵完美的麦芽糖,甜沁沁地润着喻舟的脏腑。深重的夜色中,他的眼中是两个亮蕊泛波的漩涡,晶莹如洗,仿佛室内室外所有的光源都吸附进去。
他迷迷蒙蒙地申明,“我们北方人可能喝了,没那么容易醉。”
“那,你自己走回去睡?”
方清宁又不答了。他略一思索,知道是个否定的答案,于是横臂一遮,时不时偷偷瞅喻舟一眼。
喻舟的快乐具象化了,像在九霄上,围绕着无数快乐歌舞着的精灵们。而方清宁的那一只,是仲夏夜梦里最调皮也最羞涩的一只,藏在他的耳后,冲他傻傻地、信任地笑。
喻舟左手垫在方清宁膝下,将他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四周被柠檬气泡酒的芬芳围绕。
“晚安,宁宁。”他说道。
*
第二天,宿醉狂欢的柳灿直到午后三点才姗姗醒来,在群里大吐苦水:
“我头好痛!是不是沉香拿斧头把我劈开了!”
谁让你喝那么多,劝都劝不住,陆可妮无情“嘲弄”了她一番,“方师兄,喻神,你们没什么不适的吧?”
方清宁正在用微信,回道:嗯,一切都好。
陆可妮发了个菜鸡表情,群里其他潜水的众人见有热闹,一个接一个地复制起队形。
柳灿选择性地无视他们,问方清宁在干嘛。
方清宁拍一张对面喻舟读文献的照片,点击发送。
柳灿“……”,备受打击地噎了半晌,幽怨地,“我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昨天玩到半夜今天照例自习,这就是大佬和我辈的差距嘛!”陆可妮肃然起敬。
*
方清宁有点心虚。
因为经历了昨晚,他已经对自己不胜酒力的体质有了清晰的认知,连自己怎么上的床睡觉都断了片。
是在闻到浓郁的米香后睁眼。
加湿器嗡嗡运转,柠檬的毛皮上是微微潮润的暖,将红鼻头拱到方清宁腮边。他把保管在被窝下的手伸出来,抚着它,刚蒸走几分水汽,柠檬一扭身,钻去给另一位主人通风报信。
身着干净的居家服,四肢和后背都有清水擦拭后的舒爽感,除了头有点重,方清宁没任何醉酒的不良反应,不用想也明白是谁的功劳。
厨房采光良好,暖胃的排骨蔬菜粥咕噜冒泡,滴了芝麻油更增香醇。喻舟手执一柄木勺,正徐徐搅拌,粥底一并日光化作了海水,浮动着泡沫向天际上升。
方清宁坐下来,等待享受和未来无数个清晨大同小异的早餐。
*
所以他能充电满血,少不得喻舟的看顾。
刚刚的举动当然没有逃过喻舟“法眼”,只消一抬头,就识出他眼底的疑惑。
“群里说又被我们卷到了。”
喻舟划完这行重点,合上荧光笔,把静音倒扣在桌面的手机翻过来看,“现在在讨论下礼拜爬山的事。”
爬山?方清宁至今还没参加过徒步社团的户外活动,向往中又带思量,“那两日天气如何?”
御寒衣物得带足,喻舟查完说,“不过天气晴朗,受月光影响又小,可以肉眼就观测到大量的双子座流星雨。”
“难怪规划了这趟行程,”方清宁打开在线文档,“报个名?”
喻舟点了点头。
方清宁填好表格,就将专注力转移到手中的书本上。
他和喻舟最近找到一个挺有趣儿的应用,机制与番茄钟类似,每完成一定时量的任务可以种下一棵树,两人你追我赶,比得不亦乐乎。
方清宁暂且落后,不敢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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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喻舟那儿传来纸张重叠的碎响,“该休息了。”
他不大赞同地,“你以前也这么废寝忘食?”
方清宁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关——的确,原先他独来独往的时候,常常在图书馆或者实验室一泡就是一天,从饥肠辘辘到饿过了头,简直“家常便饭”……
他大摇大摆地晃着手机,“看这棵白杨树——嘶!”
看到了看到了,喻舟叹了口气,做了个抱拳的姿势,伸手替他按揉咔咔响动了次的后颈。
“你赢了,”喻舟道,“不过明天可就不一定了。”
“放马过来!”方清宁笑道,一掌握着手机,一手撑住桌子,明媚的眸光振翅向喻舟鼻尖。
那,喻舟示意他看表,“今晚想吃点什么?”
方清宁扳着指头数,“酸辣鱼、翡翠饺子、平菇肉片汤——对了,还有那个黑森林蛋糕!”
“二食堂的网红甜品,有追求,”喻舟动作起来,“得抓紧了。”
嗯,方清宁也点了点书包各项物件,甩到肩上,拔掉笔记本的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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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自己比起来,喻舟的时间观念更强,此外还有一个优点便是绝不会为了工作耽误身体的健康。在一起后,方清宁饮食上颇受他的照料,每每一致行动,倍觉合拍。
喻舟帮他拿着电脑,刚走出馆门,方清宁在台阶上止住脚步:
“我们去帮帮忙吧?”
原来是一辆私家轿车,洞开着后备箱停在楼梯边。一位老人正将大大小小的书本从里面搬到手推车上。
图书馆管理员中有不少嬢嬢和阿公,年纪虽老去,工作态度却再认真负责不过,方清宁见老人两鬓华霜,眉目慈祥,竟有几分自个儿爷爷的影子,心生亲近:
“您好——”他指了指,“这些都要放下来吗?我替您吧!”
喻舟向老者点点头,说了声“您小心”,和方清宁交替着将书按照厚薄宽窄在车板上码好。
“是新订购的书籍吗?”方清宁发现道,“为何全是我们这个专业的……”
小伙子也学的化学啊,老人笑眯眯地,“最上面的是我近期专门购入的,往下都是用过的旧书。我一把年纪,说不准哪天驾鹤西去,纵使甘为人梯,也没几次机会了。好在人说书籍是知识的阶梯,若能把它们留给真正需要的人,我就安心了。”
方清宁忙道:“您看上去便精神矍铄,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老人哈哈大笑:“还是年轻人会说话——”
他见方清宁自发现书类后,就极感兴趣,显然是求知若渴的模样,道:
“这些书里,如果有你需要的尽可以拿走。”
“真的?!”方清宁惊喜道,从对话来往间,他猜得对方应是已退休的教授,于是精挑细选完,又小心翼翼征询地说,“这几本对我的论文有所帮助,算我借的,可以吗?假如读来困惑,您又方便,我想请教一二。”
乐意至极,老人笑着说。
待在他们的协助下将推车送往藏书室门前,老教授要与赶来交接的工作人员确认入库书目,与两人说再见前,示意方清宁把手中最上面的一本拿过来,写上了姓名和联系方式。
只见扉页上笔迹遒劲,飞龙舞蛇的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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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铭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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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教授?”柳灿咋咋呼呼的,“你们竟然遇见他了?”
现在是陈院长,陆可妮纠正道,“他是高龄返聘,半个月后要召开全体学生大会,届时你还可以看到他。”
宣布政策而已,那多没意思,柳灿枕着手背,趴在石桌上眨巴眼,“我是想获得他的指导!”
“新人新气象,”陆可妮说,“说不定,是大刀阔斧的革新呢?”
“没关系,我们改天一起去找他指点。”方清宁捧着借来的书,向往地笑着说。
四人在树下坐了一桌,徒步社其他人在周围各做准备,有人甚至背了相当专业的登山包,等着旅游大巴的到来。
陆可妮因为工作性质,素日对学院更为了解,便对陈铭恩娓娓道来。
作为学界可与杨钦然齐名的一大泰斗,陈铭恩为人正派,不爱争抢,斗争时期住过牛棚,在本校任教之时,公共课常是人满为患,在专业上也著作等身。
只是当年落了病根,一上年龄,行动愈发不便,陈铭恩便退了下来,和老伴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去了。
“据说他住另一个校区那会,天天上图书馆读书、看报,对国内很多研究都能如数家珍。”陆可妮补充道,“这次聘任,可谓众望所归。”
她状似无意地看向喻舟,见他未发一语,话在嘴边滚了两遭,原路咽回肚子里。
喻舟只是起身,主动拿过方清宁的包,“车来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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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安身到座位上,喻舟把手一横,“不许看了,伤眼睛。”
“没在读,”方清宁将书签标记的那页合上,容喻舟探过来,协着扣好安全带,他微小的话声酥痒地飘在喻舟耳垂边,“我是想着……我挺幸运,想得出了神。”
“幸运?”
年轻人们鱼贯而入,瞬间将大巴装了一半,车辆载着满室欢呼向前奔腾。
方清宁应声:
“你、柳灿她们,这么多社员,以及不惜倾囊的老师们,”他满心感念道,“都对我照顾有加。”
窗外的片羽吉光,挤过熙攘肥硕的叶片,摇曳在他的睫毛上,像源源不断的一滴滴泉涌。
“我好开心。”他笑得安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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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喻舟还未能说出口,这一切迟来的所谓福泽,本就是方清宁应得的权利。
他捱过多少回茕影伶仃,在一叠叠文献的书山词海里孤航,守着一次又一次实验的失败,在缺少资金,连精神鼓励都匮乏的条件下,拼杀出一条硕果可佳的血路。
那是“关山难越”的具象化。
而方清宁是一只青鸟,连羽翼都被铅重乌云泼洒下雨水,却用尾翎拖出一长条虹彩,跌跌撞撞也气势盎然地飞到晴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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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幸运,”喻舟一面完善着脑海里的那个计划,一面笑着,无比肯定道,“是因为你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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