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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猫缘(玄幻灵异)——广式煲仔饭

时间:2024-11-10 19:04:58  作者:广式煲仔饭
  *
  ——他确实不会。
  *
  放下水杯,喻舟目测了一下距离,抬起两只手。
  他原就身高腿长,像旱地拔起似的,再加上手臂的长度,方清宁如今要下来就跟步履平地一样简单。
  唯独需要的只剩下了克服心理障碍。
  方清宁刚迈出小半步,喻舟笑了一声,将他激得又揣回了手。
  *
  “胆小鬼。”喻舟揶揄着。
  说罢他长臂一捞,轻轻松松便将方清宁竖着提起,在怀中颠了一颠,将方清宁软趴趴的肚皮贴在自己胸口,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
  掌心的热度煨着皮毛下敏感的脊骨,方清宁半眯着眼,尾巴高高翘起,绕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做猫真的挺好的,他美滋滋地想。
  撇去一日三餐有人照顾不说,单说能看见喻舟与人前迥然不同的这一面,就有无限趣味。
  而和一只猫“斤斤计较”,倒是十足的孩子脾性了。
  见方清宁惬意万分地窝在自己怀里,喻舟点了点他的鼻子:“看你以后还瞎闹不?”
  下次还敢,觉得自己深谙猫科本性的方清宁“站着说话不腰疼”,一面默默吐槽,一面用两个肉垫在半空中挥动着,想拿住喻舟的手。
  干什么,喻舟佯意警告道:“又想伸爪子是不是?”
  方清宁缴械投降,示意喻舟看自己被绞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对方虽是做了个防御的样子,指间却半分力气也无,任由他把那只被咬过一口的手指捏在肉垫间,一摇一晃着。
  尽管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但总体来说那天的伤好得还算快。
  见无大碍,方清宁也就放心了。
  *
  喻舟与他作乐片刻,将方清宁放了下来,在他的碗中添了些许吃食,去厨房给自己倒了凉白开。
  像这样奇异又诡谲的经历,说与旁人只怕会把他投去精神医院,但喻舟的伤,还有他手机锁屏桌面上那只长相如出一辙的猫,如此惊人的巧合,又由不得方清宁不相信。
  可是想找出个规律,又是雾里看花,比如他上次是早晨穿越成为猫身,醒来却是在下午的图书馆。再说他这回本来深夜入睡,现下却已近黄昏。
  比起说有什么触发原则,更像在打一款随机读档的游戏,令方清宁每每措手不及。
  夕阳更甚,他缩了缩瞳以适应忽而猛烈的光线。
  喻舟正在大口大口喝水,因为有些急,一部分水便顺着颌线,淌过上下起伏的喉结,没入衣领,氤出一小片深色。
  风翻动窗边的布帘,一轮又一轮不断变幻的夕日余晖,粼粼地撒在他沉默的脸庞,开出一小丛温柔的玫瑰色来。
  方清宁席地趴着,享受起了这片刻难得的宁静。
  *
  研究称猫的睡眠时间一天可达十六小时,原先看到的时候方清宁没概念,而现在,成吧,好吃懒做这个名头他是认了。
  总之他压根不晓得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尽管睡得很浅也一直没醒,中间接二连三有几个琐碎的梦,回头都记不清是些什么情节。
  吵醒他的是刺耳的铃声,因为在重复作响,起先方清宁还以为是闹钟,抖了抖胡须,半不乐意地睁开眼睛。
  他被塞在一个棉花糖般蓬软的大南瓜里;看来这是个猫窝。
  喻舟见他动静,再次截断了电话。
  方清宁热得不行,感觉自己简直是放在烧烤架上,嫌弃地蹬了那松松垮垮的云朵面料一脚,踱步出来。
  他左瞅瞅,右看看,最终十分豪迈地摊开身子,整个儿大马金刀地卧在房间地板上,活像一只酱板鸭。
  连喻舟都被他逗得笑起来,脸上的霾尘刮散了一大半。
  *
  直到下一通电话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
  喻舟神情中的阴翳复而聚拢,像夜空中铅一样沉重的云,翻涌着漩涡吸尽了月钩流光。
  不接吗?方清宁怕他会错过什么重要消息,又着实有点奇怪,倘若是骚扰来电为何喻舟不直接拉黑,目光焦灼地走到喻舟身边,两只爪扒在他膝盖上。
  “好吧。”喻舟叹了口气,说。
  也许他真的有读心术,也许是别的什么,喻舟握了握方清宁一只肉垫——那微妙的触感并不讨厌;接着划了下屏幕,“喂。”
  纵使从前并不交善,方清宁也会照实评价说,喻舟是个待人顶客气的性子。
  当然虽都是笑,喻舟也常常以笑相对,但仔细观察就能够读出不一样的情绪,此番他脸上的微笑,竟然是一种方清宁尚未见到过,甚至可以说带着玩世不恭的意味。
  *
  “什么事?”
  *
  他语气寻常,动作却泄露了内心的不耐烦,或许是对方看不到,喻舟的心情比之面对面打交道时要透明得多。
  他用修得圆润的指甲一下一下叩着桌面,发出铛、铛的响声。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喻舟用一种从容的口吻道,“没什么要紧的话就别联系我……嗯,烦请你替我转达一句祝福。至于生日宴,我最近手头有个实验。”
  那头男人说话掷地有声,音量很大,更别说方清宁现在五感更比之前敏锐。
  但他听着各种非去不可的命令,喻舟脸上依然没任何变化,连敲击桌面的节奏都未曾乱过,不说去还是不愿意去,口头上状似模棱两可,实则态度已然无从变更。
  “你有给我妈办过一回生日宴吗?”这句话问出来,那头活像被扼住了咽喉,再吐不出半个字来。
  喻舟抿唇,笑容中带着晦涩喑哑的讥讽:“对了,前两天我又被困了一回电梯,不过你放心,我没感觉到任何不舒服,现在我已经全好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言尽于此,喻舟再也懒得搭理,直接将电话一挂,甩在床边。
  *
  方清宁看着眼前的喻舟,一时觉得陌生起来。
  他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方才来来回回的交锋,那些人情世故,他也不是不懂。
  这个小他两届的学弟,原也不是他想象中的天之骄子,如一尊塑像被摔到尘埃中,哪怕再灵气四溢,也留下了方清宁不知该何从修补的痕迹。
  他走过去,尝试着蹭了蹭对方的裤腿,给予一些聊胜于无的慰藉。
  喻舟眼中荧火明灭,看着方清宁,喉上滚动,仍未吐露只言片语。
  过了不知多久,他熄去房间大灯,只余床头微芒一盏,背向灯光侧身躺着,许久都没有合眼。
  流散的灯火聚不起来,被阻隔在他身后。
  半晌。
  方清宁轻手轻脚从床脚走了过来,在喻舟身旁趴着,直到对方双眼映照出他的毛发,他被喻舟揽抱在怀里,静静聆听那一颗心孤独却有力的跳动。
 
 
第7章 喻舟觉得方清宁的神态有些熟悉。
  *
  “吃啊,”彭瑶挑起筷子,敲着餐盘边缘,“怎么魂不守舍的?”
  哦,方清宁心不在焉地扒拉下碗里的米饭,“没事,认错人了。”
  谁,彭瑶半起着身左顾右盼,无奈饭点的食堂人挤人,比之菜市场也不逊色。
  各种声音像烧开的水雾咕嘟嘟地往外直冒,方清宁循着方才的错觉,将那些高矮胖瘦的后背又点了一遍;里头好像确实没有喻舟的影子。
  *
  “不说这个,”方清宁道,“你周末不是不能去兼职吗,找到人替了?”
  *
  没呢,彭瑶一提就愁眉苦脸的:“我哪晓得要上党课,真的是,也不提前通知——”
  别找了,方清宁咬着筷子,“我去吧。”
  太好了!彭瑶欢呼着,一双手拍得啪啪响,“你知道吗,上回你就帮我救了那么一次场,慧姐隔三差五就念叨说你能干——”
  “行了别吹了,”又是这一套,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方清宁笑着申明道:“但事先说好,工钱我需要日结,你帮我问一下看能不能行。”
  成,我现在就问,彭瑶潦草地往嘴里扒拉几口饭,一手在手机上飞速移动,含混道:“宁哥你不会是缺钱用吧,要不我先借点给你?”
  千万别,方清宁赶忙叮嘱她:“也别跟家里说漏嘴——其实是够的。”
  他把自己最近在看房子和投稿的事顺嘴提了一下,道:“就那天我那个师弟,手机被我不小心碰坏了,得赔人家屏幕钱。偏偏昨天我收到信息说论文已经过了,刨去要交的版面费,手头还欠点儿。”
  难怪,彭瑶稳准狠地抓住重点,眉开眼笑道:“恭喜你啊宁哥,终于能发刊了!”
  喂,方清宁宽容地笑了笑,说:“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等确定了,我请你吃饭。”
  好,彭瑶兴高采烈地应了,这时正好新的消息进来,她扫了眼,给方清宁比了个OK的手势。
  *
  但是就像芦苇只有被劲风吹得渐次起伏,才会由丛生的蒲草之间显出一条似无若有的足迹,当方清宁笃信了自己的感知,目不转睛地盯着——
  那正是点好餐沿着过道走了几步,一时间找不见座位的喻舟。
  方清宁张了张口。
  *
  “哎?”依彭瑶古灵精怪的个性哪会放过这种细节,立即紧紧跟住方清宁锁定的视线,旋即相当社牛地喊了起来:
  “那个什么来着——喻?喻学长,这边!”
  喻舟沿着声音看过去,彭瑶朝他挥挥手,喻舟犹豫了一下,但是走廊上人来人往的很不方便,他只好端着餐盘向这边走。
  四面八方的目光在方清宁身上聚合,尴尬得他恨不能从地砖缝里钻进去。
  所以喻舟到时方清宁咬着筷子,头都没敢抬一下,彭瑶正要把椅子上的两个包拿起来,其中一个递给方清宁,未成想迟迟没个回音。还亏是喻舟腾出只手接了,挂到方清宁椅背上,迎着彭瑶一头雾水的眼神笑了笑。
  *
  喻舟平静地拉开椅子坐下去:“今天的菜口味如何?”
  食用性较低,彭瑶苦兮兮道:“这个小炒肉,卖盐的一定是被打死了。”
  呸,方清宁只顾天外神游,全然错过了她的预警,肉片刚夹进嘴就齁得他直发腻,强捱着吞进肚内,窝在胳膊肘里连连咳嗽着。
  “好咸!”方清宁自觉出丑,忍不住埋怨。
  许是为了缓解气氛,喻舟抿了口汤,笑着打圆场道:“可不是,这汤也跟涮锅水似的。”
  一边不着痕迹地将手畔那碗没动过的汤朝方清宁的方向推了推。方清宁喝了一口,将那股过冲的咸味中和下去。
  “多谢。”他小声道。
  觉察出他的困窘,喻舟只是笑了笑,“什么?”
  “没什么。”方清宁回给他一个笑容,彼此心知肚明,便不再说破。
  *
  不得不说只要他想,喻舟就是有这种让每个在和他打交道的人都感到舒服的能力,他幽默且点到为止地对食堂的菜式评头论足了一番,逗得彭瑶连连捧腹。
  方清宁脸上的热度也被方才一帖春风化雨般的话湃得降了温,主动道:“你手机修好了吗?”
  当然他是早知道了答案的,之所以问,还是为了把后面的话题引出来。
  喻舟并无顾忌,“嗯”了一声,掏出手机,想把手中“完璧”展示给方清宁一番,临头才又攥住了,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地问:
  “你怕猫?”
  啊,方清宁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什么?”
  彭瑶抢白道:“恰恰相反,我哥是个不折不扣的猫奴,见到走不动路那种——”她支着下巴,特意捏起嗓子:“小猫咪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呢?”
  ——吃你的饭吧,方清宁恼羞成怒,佯势要打她,手在空中悬了几秒,见彭瑶梗着脖子完全不怕,耸了耸肩,拿过喻舟的手机。
  不是害怕就好,喻舟道:“我还以为那天你摔手机是因为被猫吓到了。”
  他将青椒拣出一旁,嘴角翘着,“看来纯粹由于我是个‘怨种’。”
  方清宁哪找得出反驳的话——他总不可能说是看见自己的样子吧?那岂不是光天化日的讲鬼故事!
  算一起拢共两次化身成了喻舟的宠物猫,就算他敢开这个口,对方也不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
  “修理费我会转给你,”方清宁只得承诺,“一共多少,你——”
  说过不用了,喻舟意有所指地拒绝:“前次你也帮过我忙,况且,之前在实验室不熟的时候,可能也有些误会。”
  方清宁摇摇头:“你都说是误会了,翻篇的东西,不必放在心上。”
  *
  那当这件事也过去了不可以吗,喻舟反问了一句,专心吃起眼前的饭菜,似乎打定主意不会再对这笔糊涂债有所回应。
  但方清宁柔纱一样的目光迟迟拢合在他身上,喻舟想着对方不肯拖欠人情的这一点倒是和自己极像,暗自叹了口气,抬眸见方清宁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问题吗?”
  方清宁紧紧抿着唇,赶忙摇了下脑袋。
  *
  他的眼神倒是蒙着一层方兴未艾的水雾,方清宁是单眼皮,眼睛却有很大,直勾勾看人时有种涉世未深的孩子才会显现的好奇与专注。
  他眨了眨眼睛,瞳中是一片潮润的黝黑沼泽,有点点星星的光,像是放飞的数盏花灯,从水面之下浮动上来。
  不知为何,喻舟觉得他这种姿态有些熟悉。
  *
  “没,没有,”方清宁连连摆手,“我就是,知道你养了一只猫,挺感兴趣的。”
  我还以为什么呢,喻舟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普天之下莫非猫土,率土之滨莫非猫奴。
  就凭喻舟聊起自家宠物那个黏糊劲,饶是身为公认的学院男神,字里行间也都是快要决堤的自豪,眼中亮晶晶的,像卧在水底的两个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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