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还是一片漆黑,但现在的漆黑好像和之前的漆黑又有所不同,黑得更厚实了。
他不动声色的继续盯着附近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这时候陆绯衣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活动着手腕走了过来。
他站到秋月白身边伸了个懒腰,挑眉,声音不大也不小:“庙里好像来了老鼠,要啃我们的东西。”
秋月白点点头,“赶不走就杀。”
陆绯衣道:“动辄打杀,你比我更像恶人啊。”
秋月白瞥了他一眼,仿佛在问他装什么装。
陆绯衣弯着眼一笑:“你说得对,赶不走就杀。”
忽然。
天空响起一声巨雷声,“轰隆”一下,几乎照亮整个天空。
陆绯衣叹了口气,捡起一把碎瓦片:“这附近只有这里可以躲雨,此时不进来就不能进来了。”
大风忽起,二人一直在等的东西终于来了。
两枚柳叶镖穿过雨帘,丝毫没有受到风雨的阻力影响一般直直射向二人。
与此同时两片碎瓦片从陆绯衣手中脱出,轻飘飘的就打掉了那两枚暗器。
陆绯衣低低的笑了:“哈,三脚猫功夫。”
但这场风波岂会以两枚暗器结束?
——又是一声雷鸣。
破庙里的火熄灭了。
秋月白知道,那是庙里的“老鼠”动了。
数枚暗器从雨中袭来,又有数枚暗器从背后袭来,陆绯衣将手中的瓦片碎尽数丢了出去,而他身后,秋月白将刀随意的转了两个花,然后就听见一种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
休息了几天没打架,陆绯衣的伤情得到了明显的缓和,人也硬气了起来。
他吃吃的笑了:“这么几个人,还想着杀我?你们玉女教实在是太不给陆某面子。”
“阿秋,你说,该不该杀?”
秋月白“嗯哼”一声,随口道:“杀罢。”
不杀还能怎么样呢?人心因贪念而起欲望,不远千里追到这里,他们不死,就得有其他人去死。
——而这里的其他人也不过陆绯衣与秋月白两人。
雨幕中走出十几个黑衣人,以一种仿若幽灵一般的速度飘向破庙内,陆绯衣抬起手,打开,一瞬间绕指柔在雨中铺展开来。
他大笑,笑得很邪气,笑得弯下了腰:“都来罢,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早死早投胎啊各位。”
下一刻,红色的丝线穿过皮肉,领头的一个黑衣人的头颅滚落在地,他的身子由于惯性向前扑倒,鲜血与雨水混合,形成了红色的河流。
陆绯衣捂着嘴,“哎呀”了一句,眼睛却是笑弯了的:“不好意思,几天没动了,用力过猛。”
一种寒意冒上黑衣人们的心头,但此时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的余地——自他们决定来这里便没有退路了。
陆绯衣笑得像一个天真的孩子,手上的动作却犹如恶鬼,那些丝线缠绕住前头一批人的四肢,将他们掉反过去,用武器对准着自己人。
厮杀,就此开始了。
破庙房梁上藏着的老鼠不多,也无法藏太多,秋月白很快就解决了他们,只是他嫌弃里面有血,只站在门口。
陆绯衣用丝线将地上那颗头颅卷了过来,拎在手里看了一下,很怜惜的摸了摸它的额头。
“我认得你,你们玉女教的人长得都怪像的。”他叹了口气:“尖嘴猴腮。”
秋月白站在他旁边,看见了那颗头颅,有些嫌弃他拎在手里的动作。
陆绯衣用这颗人头的头发打了个结,将它吊在一边,又卷过剩下的半截尸体,使其立在头颅一侧。
做完这一切,他接了点雨水洗了洗手,问:“这样放着,可明显?”
秋月白嘲讽一笑:“简直太明显。”
陆绯衣勾唇,:“那便好极了。”
雨中,那些人厮杀的都差不多了,他又叹了口气:“为什么要杀我却只派这么点人来?为什么也不亲自来,而是要派这些可怜人?这不是来送死么?慕容雪,你也就这么点本事了。”
风雨交杂,似乎有人在无声反抗陆绯衣的话。
“原来你来了。”陆绯衣吃吃笑了:“来了却不出现是怕死么?”
有一凌厉的女声穿过风雨:“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连两个人都杀不了,还想着要取得意楼的宝物么?!”
不知从哪又飘来一道阴柔的男声,阴恻恻的说:“你也未必就能杀。”
“好!”一个黑影悄然立于树尖,头戴斗笠,身穿蓑衣,像是刚刚赶来。
陆绯衣几乎是立马就认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一个是慕容雪,另外一个是……
秋月白的手搭在了刀上,他眼神冰冷。
“风月恨。”
那个黑影冷笑一声:“你认识我,那正好,便不用与你们多做介绍了,下了黄泉路也好知道是谁杀的你们。”
陆绯衣也笑了,他扫过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向黑影:“谁杀谁还不一定,但你得意楼第四,也配和我打?”
“杀你绰绰有余!”黑影冷哼一声。
下一瞬黑影消失,从雨中飞快蹿过,电闪雷鸣间秋月白瞧见了她软剑反射的光。
秋月白拔刀,对陆绯衣道:“不可放她走!”
既然风月恨来了,既然这里没有其他得意楼的人,既然风月恨非杀他们不可——那便必须杀风月恨,否则一旦对招,秋月白必定会暴露。
只有杀了风月恨,秘密才能被永久的存封起来,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拿刀的手一紧。
第019章 暴露
瞬息刹那,风月恨已至身前,有情痴如鱼鳞游龙,翩若惊鸿,陆绯衣绕指柔与其纠缠,转眼已过三招。
暗处,一直躲藏着的慕容雪也伺机而动想要偷袭陆绯衣,但是却被秋月白一刀拦住。
慕容雪浑身黑漆漆,看不清楚脸,但偷袭不成恼羞成怒却是显而易见,他不知秋月白底细,只觉得既然不认得,也不是什么江湖有名之人,恐怕就只是些不入流的游侠,因此也不放在眼里,呵斥一声:“敢拦我者拿命来!”
双股剑直直刺过来,又带着数种变换,最要命的是剑身上浸润着的剧毒,碰到了必死无疑。
然而他没料到秋月白身法也是上乘,行动处人如鬼魅,如月影,眨眼就至身后,而他想要杀此人,需得费一万分的功夫——或者说,慕容雪在对招的那一刹那就明白了,自己根本打不过面前这个人!!
慕容雪冷汗冒出,他的动作比起面前这个年轻男人来说还是慢了,慢太多了,以至于刀已至面前,他才堪堪能用双股剑抵挡的住,这样的武力悬殊别说杀人了,就连保命也是困难。
所幸秋月白重心并不在他,两脚坚韧踢飞后就将刀尖对准了风月恨。
他今日非杀这人不可,否则来日他也要死。
风月恨人在与陆绯衣对招,但让他与受伤的陆大魔头来打,也不过是堪堪平手,再加一个秋月白——哪里还是对手?
可她素来就是一个很倔强的人,轻易不会认输,风月恨不知道除了陆绯衣外,另一个对手就足以令她喝一壶了。
慕容雪站在原地,他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见三人打得火热,见自己人被围困,仍然不敢上前帮忙,甚至想要退缩,想调个头逃跑。
自己怎么说也是玉女教的教主,断不能就这样平白的殒命于此——风月恨也就罢了,她如何能跟自己比尊贵?
而且风月恨若是死了,得意楼只会更加重视陆绯衣这件事,到时候陆绯衣就必死无疑了。
这样想着,他想跑了。
秋月白与陆绯衣此时都不管他,他不跑更待何时?
风月恨被围困,转眼间形势逆转,她见这二人非杀她不可,就知道自己不做点什么就要必死无疑了。
陆绯衣还好,这个无名的刀客倒是更加凶狠,对招之间他的刀都是照着自己的要害来使的,这让风月恨产生了危机感。
没想到还有这样厉害的角色。
风月恨前几日第一次追来时与秋月白碰见过,但二人的碰面根本连对招都没有——如今是碰见了,她也知道自己轻敌,可面上的气势是万万不能弱的。
风月恨手持有情痴,柔软的剑锋与秋月白的那把大刀纠缠在一起,但另一边还有陆绯衣的绕指柔,她顶多只能分出一只手来对他。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风月恨软剑一扫,成功将二人逼退一步,但她的肩胛骨也被刺穿。
秋月白不等她再做反应,她退,他便追。
“我一人杀他,你不必来,看着慕容雪即可。”秋月白道。
“遵命。”陆绯衣笑嘻嘻的收了绕指柔,正在逃跑的慕容雪被他逼了回来。
既然要杀人,秋月白也不必再可以隐瞒自己的武功,他使出如凛冽如冬日冰雪一般的一刀,寒冷无比。
那一刀靠近过来时风月恨睁大了眼,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来不及反应便已经支起软剑抵挡,可是速度已慢三分。
眼看就要死于刀下。
就在这时——
几只弩箭从暗处袭来,对着秋月白的脚一路追踪,试图将其步法逼乱,风月恨趁机逃离原地与他保持距离。
风月恨眼神如蛇如蝎,盯着秋月白不放,还有些不可置信道:“哈,居然是你……”
她认得刚刚那几刀,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十多年前,风月恨便被一个人用这样几招打败过。
她还记得,那时那人还是少年,但用刀已是十分老成,也是这样,眼神冷冰冰的……
明、月、夜。
你居然还没死。
雨中,树上,一个黑影悄然降落,蓑衣下露出一截桃粉色的衣角,雷响之时那人的脸被照亮——是一个女人。
与风月恨凌厉如剑锋一般的外观不同的是,这个女人外貌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容貌柔美娇媚,她唇上涂着鲜艳的口脂,皮肤白里透红,手指上还染着桃红的寇甲。
女人手持弩箭,娇俏的捂着嘴笑了,她刚刚明明救了风月恨,眼下却又要调笑她:“风月恨,你怎么这么狼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风月恨捂着肩膀冷笑一声退后两步:“花自落,你别得意,我可是发现了好东西。”
记忆中的少年渐渐与面前这个人的身影重合,只是这张脸却大有不同,少年的脸是他们楼主都要夸赞的艺术品,而面前这个人——若不是那几刀,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那位曾经的绝代天骄。
秋月白知道不好,脚尖轻点,刀便朝着风月恨劈去。
他们只知道或许会有玉女教的人要来拦杀,但是没想到一起来的还有得意楼的人……
花自落是得意楼第二的刺客,尤其擅长暗器类与机关术,身法了得,她手上那把弩箭很厉害,叫做鸟空啼,发出弩箭时几乎听不见一点声音——得意楼前四的刺客有三个武器都是时玄兰给的,只有她手中暗器全为自己制作。
若是只有风月恨,秋月白还并不是很担心,但花自落也来了,恐怕她们现在也不欲恋战……
无解,简直无解。
秋月白不动手,自己的身份虽然得以保密下来,但束手束脚也不是上策,反而危险;动手,则暴露无疑。
暗器与软剑同时针对着他的刀。
秋月白的心有一些急了。
不能被发现。
对招时禁忌急切浮躁,他也知道,只是情急之下难以克制。
或许是内心的恐惧过甚,几乎要战胜理智。
一定要想办法把她们留下。
然而暗处忽然冒出数十只弓箭射向秋月白,他抵挡一波后便又有更多的箭矢射过来,一时间只能放弃去追风月恨。
风月恨足下一踮,人已用轻功飞上树梢,站在了花自落的身边,花自落妩媚的笑,风月恨冷冷一笑,二人就这样要丢下慕容雪离开。
慕容雪都看呆了,怎么来的时候说的好好的,逃跑就不带他了?
他是个极其自私的人,看见风月恨脱困之后就立马忘记了自己先头希望她死在这里的想法,脑袋里只剩下这两人要丢下他跑了。
陆绯衣不知秋月白心中心事也看出些他的精神突然变得很紧绷,一边踹了慕容雪一脚,一边挑眉问秋月白:“怎么?”
秋月白自知已经追不上那二人,一时间有些懊恼与垂头丧气,他极少在陆绯衣面前这样,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过——他在陆绯衣面前一向是淡然的,冷静的,但是现在秋月白的状态完完全全可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
地上那么多的死人他都不曾变过脸色,就连陆绯衣拿着头颅把玩他也只是微微皱眉……谁能让他变成这样?
陆绯衣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肯定和得意楼有关。
秋月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先把人带进去。”
“行。”陆绯衣用绕指柔将人绑着赶到庙里去了,破庙里黑漆漆的,火已经被刚刚的人给彻底熄灭了,柴火也湿了,只能重新再烧。
慕容雪自从被陆绯衣抓住就一句话都不说,和个哑巴似的。
陆绯衣“啧”了一声,心中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玉女教与自在书院、菩萨坞、玄机观合谋,若要偷袭陆绯衣,难道就只带自己家里这么十几二十个人吗?
……而且教主都亲自来了?
虽然陆绯衣也觉得玉女教的教主蠢,但是带着这么点人就想杀陆绯衣……
当然,若是没有秋月白那还可以说有点机会,姑且算他们蠢笨急躁罢。
秋月白有些心不在焉的升起火,整个人已经完全走神。
他想到了之前他做的那个梦。
……想到了那些很恐怖的事。
忽而听见陆绯衣骂了一声:“这人不是慕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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