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杀人那股子劲实在是太邪性了,若是再度发狂怎么办?
但郁文越在此,这番话他们自然是敢想不敢言的。
郁文越看着秋月白的动作:“要不要我带人去追?”
他说的是追那些逃跑的黑衣人。
秋月白摇摇头:“不必了。”
再追也追不上了。
郁文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叹了口气:“是我没能保护好陆殿主。”
秋月白一边让陆绯衣把手伸出来,一边回道:“不关你的事,他们的目标是陆绯衣——有酒么?要烈的。”
郁文越去问下属要了一壶:“只有这个了。”
“多谢。”秋月白道。
“不必客气。”
郁文越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也不是很想和陆绯衣待在一起,于是提出要和他的人一起看着点四周,秋月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周围的人都走了,陆绯衣适时地开始咳嗽试图找到一点存在感。
秋月白偏头看他,冷哼一声:“活该。”
“我?”陆绯衣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指了指自己。
“若你稳住,好歹撑到我回来,我回来你就不会受伤。”
秋月白用手折断他身上的箭矢。
“哎,可是我不这样就死了。”陆绯衣冤枉道:“青天大老爷,没办法啊。”
秋月白道:“没办法?我不信你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左右猜都猜得出来,定是你脑袋发昏非要莽撞行事。”
陆绯衣笑了笑,眼神很轻浮,他“哎呀”一声:“莫非你是在关心我?”
秋月白没有言语了,他一只手握住陆绯衣手臂上箭矢裸露出来的木杆,另一只手握着短刀划过他的皮肤,快速的割开伤口,几乎是一瞬间箭矢便被他挖了出来。
陆绯衣“嘶”了一声,没有麻沸散就这样直接挖,就算是铁人也忍不住哼哼两下。
挖出箭头,秋月白立马打开酒壶给他倒了点出来,烈酒与伤口接触发生反应,伤口剧烈的疼痛,肌肉也不由得收缩。
陆绯衣下意识想把手伸回来,但却被秋月白一把抓住:“别动。”
“撕拉”一声,陆绯衣的衣摆被割了一条布下来,秋月白拿出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药倒在他的伤口之上,然后迅速包扎好,动作利落得好像不是在包扎伤口,而是在杀人。
“你该庆幸,箭上没有毒。”秋月白淡淡道。
做完这一切后,短刀被他用陆绯衣的衣服擦了擦,然后倒上酒放在火堆上烤,“刺啦”一下,短刀上的酒被点燃,刀也变得干燥起来。
陆绯衣看着拿着刀的秋月白再次靠近自己,忍不住用手撑着自己往后面挪了一下,这是一个很明显的试图躲避的动作。
秋月白看出他的意思,意味深长的拽住他那只没受伤的手臂:“你躲什么?打的时候不躲,现在躲有什么用。”
陆绯衣想抽手,没抽出来,讪讪的笑了:“我没躲。”
秋月白给了他一个“你最好是”的眼神,然后便去看他肩上的伤口。
左右看了一下,他用刀斩断箭杆,随即就收刀入鞘:“不用躲,这个已经扎穿了,拔出来就行。”
说着他也不等陆绯衣反应,直接就给他拔了出来,然后就是撒药包扎一气呵成。
等陆绯衣反应过来,一切都结束了。
秋月白对包扎伤口似乎很有一套自己的心得,伤口包得又快又好,他做完这一切便将刀和酒壶拎着还了回去,然后再次坐在陆绯衣的身边。
两个人的脸色都很苍白。
秋月白看着火,陆绯衣看着他的侧脸。
他这几天瘦了些许,陆绯衣总感觉他有些塌腮……下巴也尖了一些。
陆绯衣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好像还好,毕竟这几天打架的主要不是他而是秋月白,他本人过的还是挺舒服的。
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刚刚那个黑衣剑客,他那一剑似乎划到了自己的脸。
陆绯衣拽了拽秋月白的袖子。
秋月白偏头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阿秋,你帮我看看,”陆绯衣“哎”了一声,“看看我的脸。”
“?”秋月白不明所以。
“看看我的脸有没有被贼人划伤,有没有出血?”他耐心解释道,说着把脸凑过来给秋月白瞧。
“……”秋月白一时语塞,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帮他看了一下,“没受伤。”
“真的?”陆绯衣狐疑他只是敷衍的看了一下,“你仔细看看,这里。”
他指了指脸上被刮的地方。
秋月白眯着眼盯了一会儿,最终发现了他所谓的“伤口”。
两寸长,一条极细的红痕,再看得晚一点就要痊愈了。
“……”他语塞。
“怎么样?伤口大不大?”陆绯衣见他半天不说话,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又拽了拽他的袖子:“你说句话呀。”
“……不大,毁不了你绝世容光。”
秋月白双手抱胸,那是一个很明显的保持距离的动作,显然的,这是在针对陆绯衣。
陆绯衣“啧”了一声,感觉出来了他的鄙夷:“你这样是做什么?我这张俊脸可还有大用处。”
秋月白:“……”
“你们这种长得特别好看的人,想来是不懂我们的担忧的,我以后还要娶媳妇,若是我毁容了,媳妇从哪里来?”
秋月白眯了眯眼:“你很在乎容貌?像你这样的人,有钱有势,想要什么不能得到。”
陆绯衣哼哼两声:“我若娶亲,那必定要娶个绝世大美人,若是毁容了,美人便看不上我,那还如何娶?若是因为我有权势便委身于我也没什么意思,还需真心爱我才行。”
“白骨皮肉,红粉骷髅,你既然想要别人爱你,便不该拘泥于容貌是否美丽。”秋月白摇摇头表示不赞成:“世人爱美如斯,往往太过,过则满,满则亏。”
陆绯衣想,你这样说是因为你这张皮下就是一个绝世大美人,因此再美的人也不会比你美了,你也不会在意那些所谓的美人。
他别扭说:“若让你与一个丑八怪在一起,只怕你也不会愿意。”
“若我真心喜欢谁,我便不会在意他的缺点,容貌只不过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秋月白对他说的实在是不敢苟同,在他眼里,这些都太肤浅了。
陆绯衣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没说,最后他靠近了秋月白,身子前倾歪头看向身边的人:“……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秋月白皱眉,不明所以。
陆绯衣道:“就是那个,我怎么样?”
“你?”秋月白道:“什么怎么样?”
“哎呀。”陆绯衣小小的“啧”了一声,似乎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想来想去咳嗽几声,居然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就是,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秋月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陆绯衣有些莫名的心虚,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否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最后就见秋月白慢吞吞道:
“人模狗样。”
“……”这回轮到陆绯衣语塞了。
秋月白微微抬起白皙的眼皮,似乎露出一个轻轻的,转瞬即逝的笑,快到犹如朝露昙花,让人怀疑刚刚看见的是否是幻觉。
其实陆绯衣的外貌完全没得挑,皮肤白五官出挑俊俏又有少年气,宽肩窄腰长腿,看人时一双眼睛总是好像带着笑意——完全是很受人欢迎的长相。
至于他说的毁容……就算那一条血痕再深些宽些,秋月白也敢说不会影响太多“陆大魔头的绝世容颜”。
只不过面对陆绯衣时,他并不会这样说。
人模狗样就够了。
第026章 骄傲的小狼
陆绯衣听了他的话后有些失望:“难道一点都看不得么?你莫非是想故意气我。”
秋月白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处事不惊的表情:“是谁之前在我面前食言过?是谁说过出尔反尔就是小狗?”
当然都是他陆绯衣。
山中鹧鸪鸣叫,声音清脆悠远,随着风一声一声的飘荡过来,在寂静的夜中显得分外明显;面前的柴火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有些柴火还不够干燥,燃烧时横截面被烧得冒油,散发出一种青涩的木香;不远处,郁文越的那些手下正在将距离太近的尸体拖开,一些细碎的低语传入耳中,不太听得清楚,但内容都可以猜到。
经过他这么一提,陆绯衣也想起来了还有这么一遭,他咳了声:“你还记着呢,你怎么天天记得这些,记性有那么好么。”
秋月白掀起眼皮轻轻扫他一眼,温暖的火光更衬托出他皮肤质感温润如玉,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不怀好意:“你若是惹我,我便记得。”
“那你为何……”陆绯衣下意识就想问。
那你为何不记得那一日。
但是最后他怀抱着某些阴暗的、灰败的心思,将这一句话随着少年心事一起吞入腹中,转而拖出来一个笑嘻嘻的表情:“那我可不能招惹你生气。”
秋月白听见了陆绯衣那一句欲说还休。
他黑黑的眼瞳中看不清楚太多,只是露出了一丝丝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的、如火光般温暖的东西,这一眼太过拉开距离,仿佛隔着云端的月光垂怜一般的投落,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那是非得经过年岁沁染,见过百花凋零才能拥有的神情。
只可惜陆绯衣没能读出那么多东西,因为这一瞬间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短暂,短暂到只够一生灭,即使是最快的刀也无法接住它。
秋月白轻轻拨动了一下火,烈焰在他眼中跳跃,他慢慢道:“你还年轻,想要什么都会有的。”
似乎是在宽慰、劝告。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陆绯衣也从旁边折了一根棍子拨了拨火,只是他这一下拨得实在是不太好,烟与灰被他这么一拨,再来一阵风就全吹到自己脸上来了,飞进了了眼睛里。
“哎呀咳咳咳——”
正在他咳嗽着揉眼睛的时候,他听见了秋月白一声笑,很轻,很轻,因此他几乎是下意识就抬起头看向身边人以确保自己没有听错。
陆绯衣也停下了动作,笑了出来。
真是难得的和睦。
他说:“你这样说,难道你就很老了么?”
秋月白“唔”了一声:“总归也不小。”
“你也并不老。”陆绯衣叹息一声:“只是你总是做出这一副过分深沉的模样,平白的将心老了。”
“可能罢。”秋月白反驳也懒得反驳,只是淡淡道。
“……但是话又说回来,难道你的心里就没有想要的东西么?”陆绯衣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有些期待的看着他:“若是有,你可以告诉我,或许我以后能帮你也不一定。”
秋月白有些不适应的想躲开他的手,但没有成功:“我没有想要的。”
“不可能,就算你不想要财物之类的,难道就没有什么愿望?”陆绯衣靠着他坐近了一点,缩小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他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以后?你要逃,总归得生活,就没想过以后要去哪、做什么或者……娶亲么?”
秋月白很干脆的摇摇头:“也都与你无关。”
“怎么能与我无关呢?咱们俩不是异姓兄弟么?”陆绯衣“啧”了一声,还想再靠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呀,想要什么告诉我就是了——快告诉我,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秋月白语塞,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最后道:“……我早已断念了。”
陆绯衣:“?”
秋月白讽声说:“我又不是你,自己过得还不安稳哪有那么多空去做什么春秋大梦?”
说着他又拨了一下火,灰尘刚好被风一吹再一次糊到了陆绯衣的脸上,将人狠狠一呛,而他自己则站起身来就要走。
“咳咳咳咳!!”
陆绯衣眼睛蒙了灰,被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等到他缓过来,身边的人早已没影,他赶忙转头看向秋月白离开的方向——他已经走到了郁文越的身边,陆绯衣的角度只能瞧见他高而纤细的背影,二人低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绯衣觉得自己肯定是不知道哪句戳到了秋月白的心窝,偏生他是个傻的,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结果,最后觉得也许是因为秋月白现在这种不安生的日子有一点自己的原因在里面,因此由自己再提出来就格外的令人不太高兴——那倒也确实应该不高兴。
说不定秋月白还想给自己两下,只是顾忌自己又伤所以只是撒气一样用烟熏他,站起来就走了。
他在心中感叹一句,可还真是心疼人。
陆绯衣竖着耳朵想听清楚秋月白在和郁文越说什么,但是没有听清。
并且,他这个鬼鬼祟祟的动作还引来了别人的注意——郁文越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与秋月白说话的动作顿了顿,眼神瞟向陆绯衣。
他好像在告状。
秋月白听了郁文越的话,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陆绯衣,那是一道冷漠如寒冬腊月的北风一般的目光,充满了漠视与警告。
陆绯衣被他盯得身子一僵,俊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倒更加显得是人模狗样了。
秋月白轻轻地冷哼一声,收回了目光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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