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脑子不清醒。”秋月白无语:“穿着衣服上什么药?”
“咳。”
陆绯衣咳嗽一声,将上衣脱了。
秋月白翻出药粉来,打开,加入药膏拌匀了,因为没有其他的东西所以只能用手沾着上。
陆绯衣身上小伤多,大伤就那么两三处,有一处正好在右胸口上。
他温凉的指尖刚触碰到伤口,陆绯衣就反应剧烈的躲开了。
秋月白一把稳住差点被他弄掉了的药,皱着眉头抬起脑袋看他。
他:“……?”
不想上药就直说。
陆绯衣总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不习惯被他碰,只能干咳一声:“……要不,你还是替我上后背罢,前面我自己来。”
秋月白虽然心有不满于他这种中途来事的习惯,但觉得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颔首,叫他转过去。
陆绯衣舒了口气,心里想着好险。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险什么。
虽然躲过了前面,但当秋月白的指尖触碰到他的后背时,陆绯衣还是觉得紧张。
特别紧张。
紧张到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人不由自主的坐直,活像一尊庄严无比的佛像,立地就要登天。
特别是这根手指还在不断的游走,痒痒的,酥酥麻麻的,裹挟着药膏划过皮肤……
陆大魔头坐得更加板正了。
身后传来秋月白“啧”的一声:“你从过军?”
“没,没有啊。”陆绯衣道。
“那背挺这么直。”
秋月白无奈的捏了捏的裸露的肩,示意他放松一点。
陆绯衣怕露馅,虽然极力放松,但是效果不怎么样。
而且被他这么一捏,脑袋里总感觉又有了一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晕晕乎乎的无法忽视。
终于,秋月白上完了药。
他将剩下的药膏递给陆绯衣,示意他自己上前面的部分。
陆绯衣僵硬的接过了药膏,听见秋月白穿鞋下榻的声音。
但是人没有走。
秋月白就靠窗站着,双手抱胸看着他的动作。
陆绯衣沾着药,本来想涂,但总是无法忽视秋大美人的目光,半天不知道怎么动。
秋月白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眯了眯眼:“怎么?”
陆绯衣:“……”
秋月白从窗口旁边走开,走到一个更靠近他的地方站着,狐疑的问:“你不信任我?”
陆绯衣:“……没有。”
“那你是不想上药?”秋月白皱眉。
陆绯衣:“不是……”
秋月白抿了抿唇抬了抬下巴,目光很危险:“你对我有意见?”
“也不是……”
陆绯衣被他盯着,感觉手上的药膏简直烫手无比。
然而他一直没有给秋月白一个满意的答案,导致秋大美人十分不悦。
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写满了“你什么意思”。
最终,陆绯衣憋不住了,他说:“你能不能别这么一直盯着我?”
秋月白:“?”
陆绯衣猜测他现在心里想的肯定是“都是男人这么矫情干什么”诸如此类的话,但这个情况在陆大魔头这边属实有些复杂——秋月白这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好看到实在不能将他与其他男人一般比较。
不过秋月白最终还是带着不明所以选择了放过他,背过身去了。
但上完了药伤口总还是要重新绑起来的,后面他又够不着,最后还是要叫秋月白帮忙。
最后二人还是要有肢体接触。
不过秋月白算是发现了。
他一靠近陆绯衣,这人就特别紧张。
特别是碰到的时候,和个青蛙一样,一戳就挺直了背。
陆绯衣正紧张着,忽而听见身后秋月白特别特别轻的笑了一声:“呵。”
他背上流畅的肌肉线条由于过分的紧张显得更加明显,向外散发着成年男性的气息,但也是由于紧张,这种气息之中又带着几分青涩。
秋月白状似无意的戳了一下他的肩胛骨,果然得到了想要的反应。
他慢悠悠道:“我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陆绯衣干咳几声:“……也没有很紧张罢?”
“这还不紧张?”
秋月白给他的背上打了个蝴蝶结,慢慢悠悠道:“你不会是好男风罢?”
陆绯衣一僵。
“给我说对了?”秋月白微凉的手指按在他的肩上,如一只小蛇盘在陆绯衣的肩头。
他似笑非笑,微微倾着身子道:“要不然为什么你反应这么大……”
他的长发垂落晃动,轻轻撩拨着面前人的背,像某种野地上生长着的柔软的小草。
陆绯衣无声的吸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啧,什么东西……我这辈子就算喜欢上我春风殿门口那两只石狮子也不会喜欢男人!”
秋月白轻轻“呵”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走开了:“和你闹着玩呢,别急。”
陆绯衣:“……”
他扒拉着衣服穿上,回头去找秋月白的身影。
然而秋大美人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虽然陆绯衣很想出去看看他干什么去了,但总觉得还是坐着好——要不然人家前脚刚走自己后脚就追过去,总感觉确实像喜欢男人。
过了一会儿,秋月白回来了。
陆绯衣看着他走进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刚刚干嘛去了……?”
秋月白静静的看着他,伸出手给他展示手上的水迹:“洗手。”
一手的药味,不洗手总感觉不舒服。
“……”陆绯衣挠了挠脸,感觉自己在没事找事。
不过幸好,秋月白并不是那种好奇心旺盛且爱管闲事的人,就算陆绯衣真的喜欢男人,只要不是喜欢他他就不会理会这件事。
他其实是个脾气品性都特别好的人,某些方面可以说受到了时玄兰的很多影响——虽然时玄兰控制欲特别强,但在表面的礼数礼节上还是足够的。
至少如果不是碰见像陆绯衣这样的人,秋月白平时生气的时候并不多。
他单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把陆绯衣丢在榻上,自己转身进了内室:“你晚上就睡这罢。”
陆绯衣:“?”
他光着脚“踢嗒踢嗒”的就跟了过去站在门口,却见秋月白动作快得已经把外衫挂在一边,人已经坐在了床上准备睡觉了,见到他跟过来还疑惑的看向自己。
“我就睡那?”
“要不然?”
“但我受了伤。”
“那你可以不睡。”
“不睡我睡哪?”
秋月白淡淡道:“你可以睡地上。”
陆绯衣:“???”
秋月白吐了一口气,微微偏着脑袋看他:“那你想让我跟你换?”
他的长发柔顺的垂落在床上,衣裳松弛的露出锁骨与部分雪白的皮肤,一只手撑在床上,小臂线条优美而又有力,整个人秀气极了。
说着,秋月白像面对一个胡闹的孩子一样无奈的叹了口气:“别闹,你不累么?”
陆绯衣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低声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走出了门。
算了,不和他计较。
榻又不是不能睡。
陆绯衣已经浑然忘却自己在春风殿过的精致奢靡的殿主生活,现在他沦落在外,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逃命人罢了,或许世界上许多的事都是这样的崎岖离奇,龙困浅滩鱼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陆大魔头也不能免于世俗……但他现在与秋月白仅仅只是一墙之隔,这小榻又对着门口,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在给人家看门。
这真是云泥之别。
然而还能怎么办呢?将就着过罢。
他一把躺在小榻上,狠狠地压到了伤口,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眼见得秋月白那边的烛火熄了。
陆绯衣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总觉得是榻太小了,丝毫不去想是不是自己心里火气太重,满脑子胡思乱想。
也许是他翻身的动作太大,小榻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以至于传到了内室中去,吵得秋月白也睡不着觉。
内屋里传来秋月白的声音,带着一丝睡不着的烦躁与无奈:“年轻人还是悠着点好,小心动作太大伤口裂开。”
陆绯衣一开始以为他是在关心自己,胡乱的应了一声,尽力克制自己不要再翻身了。
但是等到半夜秋月白已经睡着了之后,还没睡着的陆大魔头在黑暗中猛然睁开眼睛,兀的就想明白了那一句话的深意。
不对。
他好像被误会了。
第043章 放走一个
“被误会”这几个字如蚊子一样盘旋在陆绯衣的脑袋里,经久不散。
诚然,陆大魔头这辈子背黑锅的、被误会的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大到谁那边无缘无故死了一堆人,小到谁家里不明不白少了一只鸡,好像只要是坏事,说是陆绯衣做的就准没错一样。
并且这种情况在他未来漫长的大魔头生涯中只会多不会少。
比起那些,秋月白这个误会简直轻如鸿毛。
然而陆绯衣却有一种奇异的冤屈之心,他一下子撑着小榻坐了起来,眼神幽幽的穿过黑暗与墙壁,仿佛已经落到了里面熟睡的人的身上。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已经闪现了自己把人摇醒后询问究竟什么意思的画面,甚至还能想象到秋月白从睡梦中被人惊醒后那种慵懒与不耐烦的神态。
他会觉得自己好笑吗?还是会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欲盖弥彰?
陆绯衣仍然在小榻上坐着,并没有任何动作。
想了又想,他薅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在黑暗中轻轻的“啧”了一声,继续躺下了。
仿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小榻发出“吱呀”的声音,最后回归了平静。
就这么到了清晨,陆绯衣完全没怎么睡好。
他烦闷的爬了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雾气很大,什么也看不清,陆绯衣得了个没趣后就想着现在还早,要不回去再睡一觉。
然而他绕过屏风走到榻前时目光突然扫过内室的门,鬼使神差的,他靠近了那里,走了进去。
门内的视线很昏暗,陆绯衣站在门口,依稀可以看见秋月白侧躺着的背影,这样过了一会儿后陆绯衣看见他又换了个方向侧躺,眉头皱着,似乎在做梦。
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思,陆绯衣悄悄地走了过去,低头看着秋月白的睡颜。
美人就是美人,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都像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因为是侧着,他的锁骨线条分外明显,顺着线条往下的部分则隐入衣裳之下,朦胧,神秘。
也许是梦并不太好,他睡得很不安稳,就连有人站在面前也没有任何感觉,好似已经被梦魇缠住。
陆绯衣站了一会儿,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居然有一种想要俯身去触碰秋月白的脸的冲动,甚至已经伸出了手,只是又收了回来。
就在这时,他动了动鼻子,总感觉室内有一种陌生的香气,是之前从未闻过的。
应该也不是这屋子里的味道。
正在他探究香味的来源时——
头顶上传来很小的几声咔嚓声,仿佛有人从屋顶上走过,踩碎了几片瓦。
陆绯衣眼神一凛,追了出去。
他运转着轻功飞身上了房顶,遥望四周,却并没有见到什么人。
周围茫茫的雾气,天光微亮,忽然的,他好像在雾气好像看见了一个深色的人影。
陆绯衣跳下屋顶,慢慢的向那个人影靠近。
.
秋月白做梦了。
不是很好的梦,总归不过就是以前那档子事反复的在脑子里重现,只是这一次他梦见了很久之前的事,久到里面的部分内容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但是却在梦里被想了起来。
那是他十三岁。
穿过昏暗的回廊,秋风带着寒意掠过皮肤。
回廊尽头是一片池塘,这里原本种的莲花已经枯萎,仅剩下残败的枝与叶,遥遥的,他看见了一个身着藏蓝衣的男人站在池塘旁边,身后跟着三个侍女,一个侍女为他撑伞,另外两个一个抱着刀,一个撑着伞,二人共同避雨。
而男人站在那里,静静的凝望着那些枯败的荷,他的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出什么表情。
当看见那些伞时,十三岁的少年明白下雨了,但他的脚步并没有停顿,朝着男人走去。
“义父。”他行了个礼。
男人“嗯”了一声,招呼他过来与自己一起撑伞。
男人的衣袍逶迤于地,华贵至极,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留得枯荷听雨声’,雅致。怎么没穿我前些天送你的那件雀蓝色的衣裳?这样单薄。”
“方才练完武直接过来了,练武不太适合穿那样的衣裳。”他答。
“你是个勤奋的。”时玄兰点点头,“等你以后武艺再精进一些,就可以穿了。“
少年没有作答,沉默。
时玄兰知道他一向是这样的性格,也没多做计较,他笑了一下,向后招了招手。
后面的侍女迈着莲步将手上抱着的东西递给他。
时玄兰微微倾着身子,将那把黑色的长刀拿给他看:“给你的,阿月。”
他愣了一下,接过。
时玄兰鼓励的说:“拔出来看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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