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紧急,这时候陆绯衣突然想,回去找温若。
借助温若的势力,应当可以更快更好的看看秋月白到底中的是什么毒,然而……
不能暴露秋月白的位置。
陆绯衣想,绝对不能。
他可以自己去找温若,但需要先把秋月白安顿好,因为他觉得那个把他约出去的人很可能就是清风城的人。
天黑了,只有一轮半月还高挂天空,照彻微尘。
顺着水流已经不需要再继续那么费力的撑船了,陆绯衣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给秋月白盖上——他已经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状态,实在是算不得好。
秋月白的手很冷。很冷很冷。
黑暗中陆绯衣凭借着记忆找到了他的头,抚摸上他的脸,那又是另外一种十分分裂的温度,烫得出奇。
人靠在怀里,陆绯衣用自己的脸贴着他,用一截衣服打湿了水给他擦脸,过了一会儿,怀里的人似乎有一些清醒,拽住了他的手,嘴里说着一些听不太清的话。
陆绯衣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凑过去仔细听了一下。
这才听清楚,他说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白满川。”
第065章 怎么不开灯?
黑夜里。
很轻微的脚步声从拐角处传来,有人在黑夜中盲行。
城主府内的大部分人都歇息了,晚边的时候温若去过小院子一趟,没有找到秋月白他们十分担心,储亦尘一回来就被他叫了过去,虽然他用“可能是为了给清风城避免麻烦所以偷偷走了”为理由安抚了一下,但温若晚上仍然是病倒了。
储亦尘将自己得到的药方与药都交给了府中的医者看过,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敢吩咐人给温若服下,因为这么多年在府中积累下来了不少的威望,再加上其与温若又有一层朋友的关系,温若身边的人都很信任他,没有一个人对他的吩咐报以怀疑的。
看着温若躺下了他才缓缓从府中走出,准备回到住处。
然而白天发生的事伴随着温若刚刚难过的表情仍然在心里反复旋转,让人心烦意乱。
自从他将秋月白卖给雪粉华后,他就总觉得很不心安。
秋月白的话还在他的脑海里徘徊。
——比试不过,就要这样下作的做出这种卑鄙无耻的事……
不,他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温若,为了清风城。
他在心中循环反复的念叨着这一句话,试图给自己洗脑,终于在不知多久之后,他终于要相信这件事已经与自己完全没有干系——
然而,人低着头走路就会很容易被绊倒。
这时候,突然有一股力量束缚住了他!
人被狠狠拉住,有什么东西将他往一旁的小巷子里扯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撞击在了旁边的墙上,墙面擦过手上的伤口,引起一阵刺痛。
有人慢条斯理说:“别、动。”
储亦尘被那种细细的丝线捆得无法动弹,挣扎无果后他镇静下来,冷声道:“你是谁?”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都忘了吗?”那个人缓缓说:“白天才见过面……”
储亦尘皱眉抿唇:“得意楼的人?人我已经交给你们……”
话音未落,黑暗中那人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力道之重几乎打得人吐出血来。
他冷笑,咬牙切齿:“果然是你!”
还未等人反应,那人就一只手将他往里面拖行了一段距离,黑暗之中,布料与地面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便是“噌”的一声,有一道很面前的火光打破了黑暗。
储亦尘看清楚了面前人的脸,他瞳孔一缩。
陆绯衣冷眼掐住他的脖子,脸上带着阴鸷邪肆的笑,一张俊脸在黑暗中被灯火衬托得如同地狱爬上来的鬼魅,他傲慢地慢慢用力:“你不是问我是谁吗?看好了,你爹我来了。”
因为窒息,储亦尘的脸涨得通红,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面前的人活活掐死的时候,陆绯衣松手了,将他丢在地上。
没有再束缚,甚至也没有拿走他的刀,陆绯衣只是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就像好多年前。
储亦尘闭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你简直是便宜了你。”陆绯衣露出一个兴奋的笑,“你这样卑鄙,若是温若知道了你做的事,你觉得他会不会对你失望透顶?”
这一句话迅速戳中了储亦尘的软肋,他张开眼,手扶住旁边的墙,面色已经苍白无比:“你不能告诉他……”
“哈,告不告诉他不是你说了算的。”
陆绯衣走近他,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眯着眼问:“白满川在哪?”
“我不知道。”储亦尘别过头。
“那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陆绯衣冷笑:“你是他的朋友,却想害死他的另外一个朋友……你觉得他没有权利知道这一切吗?!”
“温若的身体太差!你要是告诉他就是害了他!”储亦尘抓住了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很急切的为自己辩解:“而且我也没有要害死明月夜,我只是想让他回去……”
声音被打断,显然,面前的人并不如秋月白那般好脾气好说话,这一点储亦尘已经全然忘记。
但陆绯衣会让他再次想起来。
“储亦尘,温若的事情是你们的事情,不是我的,我的事情只有他一个。”
陆绯衣俯视他,声音很冷漠,挑眉说:“我不在乎你们之间到底会怎么样,我只在乎他一人的生死……况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如果出了差错,害死了所有人的原因中一定有你啊。”
“而且你说的什么屁话。”陆绯衣“啧”了一声,回味了一下这人刚刚说的混账话语,要真为了温若好,会这样迫害人家的另一个朋友吗??
他狠狠踹了储亦尘一脚,为了秋月白越想越气:“敢做不敢当的废物——你不想杀他为什么给他下毒,你不想杀他我现在会来找你吗?!草!以前怎么不干脆送你上西天算了!”
储亦尘的脸色白如纸张,迅速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关键词:“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下的毒要害死他了!”陆绯衣低声骂了一句,觉得面前这个人简直是个孬种废物,如果不是为了秋月白,他早就想杀了算了。
储亦尘听了他的话之后怔愣在了原地,喃喃:“雪粉华骗了我……”
陆绯衣低着头看着他要搞出个什么名堂来。
只见储亦尘突然抬起头:“我真的不知道白满川现在在哪,但是我可以帮你找他!”
陆绯衣眯着眼打量着他,他老觉得这人不太靠谱。
四周静静的,这个点这里附近已经没什么人了。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他咧开嘴露出獠牙威胁:“……你最好能找到。”
“……但是在这期间,你不能告诉温若这件事。”储亦尘白着脸说。
“行。”陆绯衣漫不经心用手指敲打着墙壁,适当的交易能保证一部分要求的稳定与真实,然而他到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说起狠话来血腥味十足:“但要是你找不到……我就把你的头丢进去——到时候谁看得见看不见就不是你我说了算了。”
储亦尘自嘲一笑。
他站起身来:“我需要一点时间。”
陆绯衣问他:“多久?”
“明天晚上。”
“太久了。”秋月白现在是多等一刻钟就多受一刻钟的苦。
“我也没办法,只能尽力。”储亦尘低着脑袋。
陆绯衣看见他这个焉头巴脑的样子就来气,又想到自己不能出来太久,只能暂时作罢。
他深吸一口气:“明天日落之前,我知道你肯定知道怎么去做,这是最后的期限。”
.
不再管储亦尘怎么想,陆绯衣离开了那里,回到了暂时的住处。
昏暗的小房间内,他摸索着点燃了油灯,轻轻地走到了床边,秋月白安静的躺在那里,气息很微弱。
陆绯衣去牵床上人的手,又摸了摸额头与自己的做了一个对比,感觉好像是不烧了。
他叹了口气,觉得有些事实在是说不清,自从他和秋月白待在一起后,好像只要他们分开就一定会有一方出事。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巧合……
昏黄的油灯照亮一小片地,他的目光描摹着秋月白的五官,人趴在床头,歪着脑袋看得认真。
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处不好看的,天底下再难找到这样生得好的人了。
陆绯衣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自己长得也还算可以罢,走在人堆里十个人九个回头,剩下一个铁定是瞎子。
……唉,如果能天天待在一起,哪怕是被秋月白非礼也愿意啊。
陆绯衣又叹了一口气,牵住人的手松开了,打算给他倒点水喝。
就在他想抽手时,他的手却被人勾住。
两声咳嗽轻微的传出后:“别走……”
“哎呦这是怎么了呢,”陆绯衣一听立马坐回床边,反过来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手:“难受吗?”
秋月白只是紧紧的拽住他的手,没有继续发出声音,仿佛溺水的人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生怕它会断掉。
“你的手好冷……”陆绯衣嘟囔了一句,帮他盖好被子。
秋月白还是没有放手。
“唉,”陆绯衣用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直勾勾的看着秋月白,他说:“你是不是想让我留下来陪你?手动一下,动一下我就哪里都不去。”
手真的动了一下。
“好好好,我不走——也不知道你这是中了什么毒……”陆绯衣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有一颗很小的药,只有一颗,那是他带在身上留着保命用的。
他想把药塞人嘴里,然而秋月白牙关紧闭,别说塞了,化成水都喂不进去。
人的眉头皱起。
“老祖宗,求你了,喝了罢!”陆绯衣都要求爷爷告姥姥了,还是只能勉强喂进去一半。
最终,他想到了一个歪点子。
他把剩下那半碗药先含了一口在嘴巴里,然后在心里默念这是为了救人,最后将唇贴了上去。
神奇的是这样好像是有一点用,但是如果是躺着的,还是会漏出来一点,于是陆绯衣将他扶了起来,抱在怀里一点点的渡药。
半碗药很快就见了底,这药很苦,苦的陆绯衣都要眯眼睛了,但是此刻他没有想那么多,他给秋月白擦了擦嘴,又想起他方才都冷得发抖了,那自己干脆给他暖暖……
想到这里陆绯衣又在心里暗暗发誓,苍天,他这样绝对不是为了占便宜,而是真真切切想要救人。
他脱鞋上了榻,将人搂在怀里,又拉着秋月白的手亲了亲,亲了又亲。
秋月白的指甲透露出一些乌色,嘴唇的颜色很苍白,脸上的血色更是稀薄。
陆大魔头的眼中难得的出现了一些柔和的神色。
青年人的身体很暖,慢慢的感染了怀中人冰冷的身体,在依偎中,秋月白的呼吸渐渐平稳。
最终,陆绯衣也在相拥中睡着。
.
第二天。
陆绯衣醒来的时候秋月白还闭着眼,但等他出去打了个水回来,就看见秋月白已经醒了,正呆呆地坐在床边靠着床头,听见声响后往他这边看过来。
那双眼睛有些空洞,像暗淡的水晶,蒙着一层灰蒙蒙的光泽。
“陆绯衣,是你么?”
陆绯衣将水盆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然后就迈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秋月白的身边,高兴的说:“是我是我,你可算是醒了……”
美人穿着中衣,抬着眼,很安静。
陆绯衣把他的衣服拿给他披上,就在这时,秋月白试探着伸出手去摸他的位置,又重复着唤了一句他的名字:“……为什么不点灯?”
陆绯衣的动作一顿:“什么?”
“你怎么不点灯?”秋月白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阿秋。”陆绯衣伸出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天是亮的。”
秋月白的眼睛没有丝毫的反应,此时两人都明白了。
他看不见了。
秋月白的唇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将话吞进了腹中。
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但不安的感觉仍然萦绕在心头,终于他还是选择镇定下来,面无表情的说:“……瞎了就瞎了罢。”
感知到了不安的情绪,握住他的手更紧了,那一片皮肤炙热,陆绯衣安慰他:“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暂时的一点影响——马上就能找到人结你的毒了,我保证。”
可秋月白的一双眼现在空洞极了,甚至都没办法找到面前人的具体位置。
第066章 可以亲你吗
吃过一点东西之后,秋月白坐在桌子旁边,一动不动。
陆绯衣有点担心他的状况:“哎……”
秋月白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一些:“我没事。”
不就是看不见了么,没死就算不得什么。
陆绯衣看着他淡定的脸,心中暗自咂舌。
不得不说,秋月白的心态确实已经是一等一的好了,若是一般人突然瞎了,只怕首先就要慌得手忙脚乱。
但他就不一样,这样的事到了秋月白的头上也就是察觉的那一下感觉到了意外,然而喝了一碗粥之后,这种意外也被慢慢磨平了,就像平置的清水,终归于平静。
“那个药是储亦尘下在茶水里的。”他淡淡的说:“我喝了一口,又吐了,只是过了一遍嘴,中毒不算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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