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样轻的一句话,仍然被身边人听见了,陆绯衣轻轻翻了个身,侧着身子看着他,含糊着说:“嗯……没有就没有了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爱欲之人,如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
他们都懂这句话,可一点也拒绝不了。
秋月白想了想,继续说:“你要是这样,时玄兰就永远都不会放过你了。”
陆绯衣:“我也不把他当我岳父。”
秋月白笑了一声,很轻很轻,又吓他:“他会一直追杀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用。”
陆绯衣:“那就不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他说得好轻巧,轻巧到仿佛这些阻碍顶多只能算是一块会硌脚的小石头,随便踢开就好了。
轻巧到,未来没什么是不明朗的。
“唔。”于是秋月白暂时没有问题了,说:“祝你成功罢。”
陆绯衣躺着应了一声:“他有什么好怕的,再怎么样也就是一个人,又不是神仙……”
说着说着,陆大魔头感觉自己好像回味到了点什么,他迟疑了一下后猛然抬起身子看他:“……你说真的?”
秋月白面无表情:“假的。”
“我不管!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陆绯衣一把黏住他,兴奋得像一只撒欢的小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他絮絮叨叨接着说:“我就当你是说真的,再反悔也没有用了!”
别的不知道,但是陆大魔头纠缠人的本事绝对是一流的,他一副“做鬼也要缠着你”的模样,粘着粘着又突发奇想说:“我可以亲你吗?”
秋月白心想,简直是蹬鼻子上脸。
如果一个人很想做什么又有一定的把握对方也不会拒绝他的时候,那就绝不应该还像他这样的来问自己。
他翻身,背过身去,淡淡的说:“我要睡了。”
“你刚刚才睡醒。”
“没睡好。”
“哦。”陆绯衣拉长了语调,“那我们一起睡。”
秋月白:“?”
“这里也没有第二张床呀。”陆绯衣搂住他,轻轻地、甜丝丝的说:“将就一下嘛……好像做梦一样……”
得到认可的陆大魔头已经迫不及待登堂入室,若不是秋月白现在看不见,他指不准要将自己洗干净了麻溜的送到这人面前。
“……随你。”
秋月白语塞,干脆将眼睛闭上不再理他。
他想,怎么会有人因为这么小一件小事激动成这样?他到底实际几岁了?
又觉得自己随口一句话,说得是不是草率了点……是不是还要考虑得再清楚一点?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忽而脸颊上落下一吻,有人将灯熄灭后躺在他的身边,在他耳边语带笑意的低声说:“我陪你。”
“……”秋月白感知到了有一只手搂住了自己,他微微动了一下,那只手却搂得更紧了。
黑暗中,他无声叹气,无声的说:
“……睡罢。”
好像是在和自己说话,又好像是在回应。
.
第二天,陆绯衣将解药拿给秋月白吃了。
“想来是不会立即见效的,不过你的毒按理来说比较轻,也不会耽误太久。”
陆绯衣摸了摸下巴。
“唔。”秋月白端坐在椅子上,“等罢。”
陆绯衣将窗户全打开了,微风吹入窗口,像一层薄纱,轻柔的盖在人的身上。
“天气真好。”他感叹。
秋月白的手敲了敲桌面:“说起来,储亦尘好像和得意楼做了交易,我有点担心。”
“担心他干什么,他就不是个好人。”陆大魔头冷哼一声,对此人印象实在是不好。
“我也不是担心他。”秋月白摇了摇头:“我是担心温若。”
雪粉华拿了什么东西给储亦尘,似乎是药之类的——本质上,秋月白不太相信雪粉华不会做什么手脚,他一向作风卑鄙阴险。
就算没做手脚,得意楼的东西也要谨慎对待,秋月白是在担心他把雪粉华给他的东西给温若吃。
陆绯衣双手抱胸站在窗户旁边,一条长腿曲着,姿态很慵懒的说:“凭他那样看重温若,就算要干什么,也会自己先试过再给人吃。”
这倒也是。
秋月白叹了口气。
“所以,你不用担心那么多。”
阳光从窗户中间穿过,落在地上,桌面上,人的身上,投落出一片破碎又温暖的光辉。
陆绯衣突然说:“……原本不觉得烦,可是眼下不知怎么的,有点厌倦被人追着撵着跑来跑去了。”
秋月白说:“快点回去就不用被人当狗撵了。”
“唉——”
这时候陆大魔头顿了顿,突发奇思妙想:“不如我们直接去私奔……”
秋月白皱着眉,没想明白怎么跳到这里来的:“?”
“私奔,只有你与我二人。”陆绯衣勾起唇角:“多好呀。”
秋月白面无表情:“谢绝好意。”实在是有些太莫名其妙了些,一点由头都没有。
然而经历昨天之后,陆绯衣好像大变样了,整个人有点神经兮兮的兴奋,也不知道到底戳中了那一根筋。
陆大魔头捧着心,语气带着怨念与可怜:“你那年迈的养父阻止我们,我们不就得私奔吗?”
秋月白:“……”
不过其实按道理来讲,时玄兰的年纪确实很大了,但说他老,好像又说不上——十年前与十年后至少没什么区别。
秋月白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岔开话题:“我们得走了。”
陆绯衣:“你的眼睛还没好。”
“没好也得走。”秋月白说:“迟则生变。”
“也行,反正有我在。”陆绯衣靠近他,将手放在了他的肩上,语气就和他这个人一样轻浮:“我照顾你。”
秋大美人冷笑,想,他还不是泥菩萨过河,自己没瞎还好,瞎了现在就是两个瘸子爬山,互相搀扶罢了。
但陆绯衣从来不往坏处想,就算想了也不当回事,他笑眯眯:“好嘛,明天再说这件事,你要出去晒晒太阳吗?”
秋月白想了想:“不去,坐在这待会就够了。”
陆绯衣闻言坐在他身边,把玩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昨天我出门,听到了一些消息。”
秋月白等他继续说。
“如今,我们的位置差不多暴露了,但是也不能完全算坏事,我的人很快就会过来找我,回去只是迟早的事。”他低声说:“但我听说,有其他人也在往这边赶,人不少。”
“这也是迟早的事。”秋月白并不觉得意外。
“是。”陆绯衣笑了一下,“如今就看哪个先到了。”
他打开秋月白的手,在他的手上用指尖规划出路线:“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是最好从这边绕一下……绕到杏花浦,最好能从这里过去,到时候,他们就追不到我们了。”
掌心痒痒的,秋月白蜷了一下手指,然后手就被人双手包裹起来了。
“就走这里罢。”陆绯衣揉了揉他的手,带着安抚与稳定,“我带着你,不急,也算玩一会罢。”
第069章 游山玩水
翌日。
秋月白的眼睛好像比之前要好一点了,已经能看见一些模糊的黑影,只是还是不太清楚,并且看久了会疼。
陆绯衣捧着他的脑袋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终于在秋月白第二次因为日光刺激落泪之后,给他重新搞了一顶幂篱遮遮光——这才好了一点。
马背上,陆绯衣感叹:“风水轮流转。”
秋月白不耐烦的一手抓住他的衣服,一手扶住幂篱十分无语道:“要走就走。”
……就不爱看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陆绯衣没脸没皮的笑了笑。
之前他们住的那宅子是陆绯衣短租的,在郊外,好就好在没什么妨碍就能无声无息的走掉,不用担心引起别人的注意。
然而某些有些麻烦的关卡也意外的就这样过去了,陆绯衣猜测这可能是因为储亦尘上下打点了一番。
目的就是想让他们早点离自己远远的。
因为看不见,所以现在所有的事都归陆绯衣一人操办了,秋月白对其颇为不放心——这人行事太不正经,哪怕他再三承诺,也总让人觉得怀疑。
这或许也算是陆大魔头独有的一种能力。
走的时候,陆绯衣说带着他到处玩一下逛一下——别人急,也觉得他们应该也急,他们现在不急的话反而能打乱别人的节奏。
这是陆绯衣的想法。
秋月白倒是没什么意见,然而他现在看不清楚,逛来逛去也是瞎子摸鱼,实在搞不懂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这一日不知道又被陆大魔头带到了哪里去。
荒郊野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木槿花,开在路边煞是可爱,陆绯衣瞧见了灵机一动,摘了两朵将秋月白哄骗过来,然后把花别在他的耳边。
白色的花与他白玉一般的皮肤交相辉映,秋月白不清楚他在干什么,只是觉得耳朵上多了点什么东西。
他伸手去摸,却被人制止。
“别动,好看。”陆绯衣笑盈盈:“颜如舜华。”
秋月白颦眉疑惑:“什么东西?”
“花呀,你碰了就掉了。”陆绯衣一手牵他一手牵马,带着他慢慢往前走。
秋月白:“……”
简直是又无聊又幼稚。
但是就算这样想,他也没有再把陆绯衣给他别上的花摘掉了,反而有些小心翼翼了起来。
看不清还走在不熟悉的地界,十分让人觉得不安。
行走时,秋月白抓住陆绯衣不放手,仿佛这是他与这个黑暗的世界唯一的联系了。
陆绯衣感觉到了他的不安,捏了捏他的手。
“别怕啊,我在呢。”他随口说。
但秋月白这些年脚踏实地的过来了,哪里能一下子习惯那种依靠别人的感觉,他皱着眉,很担心陆绯衣会带他走什么崎岖的道路,然后看着自己摔跤。
不信任,总之就是非常不信任。
——毕竟陆绯衣看上去真的很像这种人。
可是腿边传来柔软的触感,像细密的草掠过的感觉——那似乎并不是什么很难走的路,而是一片平坦干燥的小平坡。
在意识到这些之后,秋月白有一瞬间的怔愣。
“都说了不用怕了。”陆绯衣得意地笑着说:“这一片很好走的,我特意带你过来晒晒太阳。”
秋月白抚摸着手边柔软的小草,一时之间,心中十分复杂。
没有人这样牵着他的手走过,没有人能这样带着他晒太阳。在过去的时光里,许多时候阳光都是弥足珍贵的,有的人好像只能活在黑暗之中,以至于几乎要忘记太阳晒在身上的感觉。
前面有水流声。
秋月白还在往前走。
身边的人及时拉住了他:“等等,停下!”
于是秋月白停下,等待有人把他引到正确的方向。
“前面有一条小溪,你一点也没听见啊。”
陆绯衣嘀咕一句,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指引他坐在一边的石头上——甚至把自己的衣服给他垫着坐。
秋月白倒是没什么表情,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马在旁边吃草,陆绯衣坐在他旁边的草地上,丢了块石头到水流里,发出“咚”的一声。
他抬了抬下巴,问:“听见了没?”
秋月白:“听见了。”
陆绯衣满意的点点头,骄傲地说:“没有我你就踩进去了。”
秋月白“唔”了一声。
其实他并不是不知道那里有一条小溪。
只是想看看身边的人会不会拉住他。
陆绯衣拉住了,说明他确实不想整自己。
所以可以暂时信任一下。
陆大魔头对这一切浑然不知,懒懒的躺在坡上。
他喜欢晒太阳,而且秋月白发现这个人好像很难晒黑似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倒确实像个小白脸。
秋月白坐在树下石头上,树叶稀疏,阳光从中间穿过,温暖又惬意。
这时候,他将纱帽摘了下来,眨了眨眼,适应着户外的光线。
似乎好一些了。
他的鬓发间还别着那朵木槿花。
——一点也没有损坏。
陆大魔头微微偏头由下往上看,视线扫过他莹白的皮肤,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了他漂亮但无神的眼睛上,从那一颗红色的小痣到黑漆漆的眼珠子,没有一处是不好看的。
只是那双眼睛没有聚焦,轻飘飘的落在空中。
秋大美人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看起来特别特别的小心、乖巧、端庄,像一尊玉像。
美好又宁静。
人比花娇啊。陆绯衣感叹。
时光静如河,而今偏安一隅,暂离江湖风波。
.
近些天来江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惊动了整个春风殿。
——他们终于找到殿主的下落了!
书房内,桌子前,几人围坐。
春风殿有三位长老两位护法,此时都相聚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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