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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有雪(近代现代)——时韫程

时间:2024-11-20 12:39:28  作者:时韫程
  门阖上的时候,一丝光线也不曾透过,他打了个寒战。
  房间一如既往的简洁规整,床上的被子叠得很有型,方方正正的,不想自己随便卷一卷窝在床角不管。江宜像只猫,爪垫无声地蹬地,踏过地板,身子轻盈地落在柔软的大床上,下巴抵在被褥上,半张脸陷了进去,他缓缓闭上疲乏的双眼,细长的睫毛蹭过被面,独属于陈熠池的味道这才紧紧将他裹挟,就像从前他睡在陈熠池怀里一样。
  不似甜腻反而酸涩的感觉从喉咙蔓延至双眸,江宜哼了一声,把脸埋得更深,像株马上就要干枯衰败的草,不断汲取着那一点甘露。
  他把冰凉的手伸进被子下面,本想暖一暖,忽然触碰到了一个纸片,冰凉滑腻的触感,江宜顺手拽了出来,幽仄暗色中,他慵懒地趴在高高摞起的被子上,一手捏着纸片一角,撑大眼睛才辨认出是张三寸的大头贴,大头贴上隐约显现出人像的轮廓。
  他把照片放在心口的位置,还没暖热,外面突然传来李姨紧促的脚步声,他当即把照片往被子里一掖,霍然立起身子屏住呼吸。
  像极了昏昏欲睡的猫听见一丝风吹草动瞬间地警觉。
  他听李姨喊了他几声,僵在床上没动弹,他知道就算自己从这个房间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李姨更不可能往那些方面想,但是此刻江宜的心境跟这房间一样,隐藏在深不可及的阴暗中,他鼓起勇气进来偷尝一丝甜已经是极限了,更遑论明目张胆的出去被发现。
  他的行径跟小偷没有太大区别,在主人离开的时候,潜入房间,窃取宝物,不过他所求不是金银珠宝,他要的只是一块剩下的过期的奶油蛋糕。
  等外面脚步声远去,江宜才把自己压的床单被褥整理地一丝不苟,抹去所有痕迹。
  他那样笨拙又小心地呵护着,可是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不管他怎样努力,那束曾经只属于他的光永远也不会照在他的身边了……
 
 
第19章 吓人就不要看!
  赶去学校的时候正是老袁的数学课,班上安静到有些昏昏欲睡的程度,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引起一阵兵荒马乱。
  老袁横眉一竖瞬间震场,用眼神提示江宜别磨蹭快点回座位上课。
  江宜看到视野尽头的身影时,清凉的眸子似是被烫了一下,慌忙移开了视线,他平复着滚烫的呼吸,尽量尝试忽略旁边的体温,从桌洞里掏出要用的学习资料,平摊在面前。
  自始至终,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都将对方当做空气,至少江宜是这样做的,所以他潜意识里陈熠池应该也不会太想见到他,跟他坐在一起吧。
  但是陈熠池的磁场实在太强,偶尔一瞬间胳膊相抵,都叫他心乱好久。
  这样不行。
  江宜掐着自己手背的肉,留下一个个带着红血丝的指甲印,用疼痛麻痹自己,转移注意力,但收效甚微。
  “怎么了?”旁边突兀地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江宜毫无防备的时候,抓了一下他的心尖。
  江宜没想到陈熠池会主动开口,他顿了顿,木讷地转过头,鼓起勇气轻挑眼睫,对上了陈熠池的目光,小声含糊道:“没事的,我就是有点困。”
  陈熠池看到他眼底明显的疲乏,微微皱了皱眉,淡淡嗯了一声:“别掐了,怪吓人的。”
  江宜正心虚着,顺嘴回了句:“吓人就不要看。”
  话音刚落,江宜就意识到不对,他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陈熠池说话,立刻要去道歉,却发现陈熠池已经低下头写题了,不知是没听清,还是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讲台上讲得热火朝天的老袁此时扔了粉笔头,满脸怒意的盯着下面。
  他瞅了魂不守舍半节课的江宜数不清多少次,本想放任不管,但到底还是老教师的职业道德心作祟,万般无奈之下喊了他的名字。
  刚开始的几次,江宜居然都没听到,还是前面的人用胳膊肘捣了几下他的课桌,才回过神来。
  老袁的脸已经绿了。
  他把那截竹子做的破教杆拿起来,往板面的点了点:“江宜你来说说,这道题的答案。”
  江宜看了一眼那道明码标价的竞赛题,诚实地回答:“我、我不会。”
  老袁的脸跟中毒了似的,讽刺道:“哦?原来你不会啊,你那么能耐,我以为你早就做出来了。”
  老袁唉声叹气道:“江宜啊,你能不能好好跟你同桌学学,怎么那么多天了一点长进没有呢?”
  江宜腹诽道:“多少年了好像也没有太多长进……”
  老袁秒换了张脸,得意洋洋地点了陈熠池的名,让他起来做个示范。
  陈熠池温吞吞地站起来,椅子腿缓缓划着地面发出声响,他慵懒地掀起眼皮盯着那道题看了几秒,然后看向老袁平静地说:“我也没算出来。”
  江宜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瞪大圆溜溜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陈熠池。
  老袁定在讲台上,教杆在他手里跟发动机似的抖动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正在死压着胸腔里喷发的怒意,但最终还是忍不了爆发了出来:“你们两个给我到外面站着。”
  班里人本想起哄的,这时也突然安静下来了。
  冬天的教室,外面跟里面就是两个季节。
  在里面他们是温室里园丁辛勤浇灌的花朵,在外面他们就是房檐上挂的那冰棱子,不出几分钟就冻得梆硬冰凉。
  他们这才意识到老袁这次不是故意摆谱,是真的生气了。
  但惹老袁生气的不是呆头呆脑的江宜,而是那位让他引以为傲的大学霸。
  常年盘踞年级第一甚至是联考第一的人居然说自己不会做?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这是火星撞地球了吗?!
  刚离开教室江宜将被冷风灌了个透心凉,在教室里捂出一声薄汗,现在里衣又湿又凉,幸亏他身形清瘦,撑不起衣服,只要吸着肚子,衣服就粘不到身上。
  陈熠池随后也出来了,没有任何狼狈之态,甚至很潇洒地关上后门,但是没有挨着他站,而是去了对面的窗户前站定。
  疏远的距离,寂静的回廊,永久的沉默,只有时而从窗户外泄露出来的冷风吹拂他额前的碎发。
  在江宜的记忆中,陈熠池从小到大都是老师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上课罚站这种破事,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可就在刚才,他受了自己的牵连,被罚站在这么冷的地方。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从来没有任何错处和污点,可是跟自己同桌没多久就受了这么重的罚。
  江宜第一次开始怀疑,他的存在对陈熠池是好还是坏。
  他没敢看陈熠池,余生所有的勇气,好像都在那间晦暗的房间里驰骋的遐想中消磨殆尽。
  他贪恋陈熠池身体的温度,本能地去靠近,但仅限于虚拟的幻想。
  直到打了下课铃,陈熠池一字未说,抬步就走,江宜注视着他的挺阔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转角处,才靠着墙,颓丧地缓缓蹲下身。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堂课,去食堂抢午饭的学生跟囚困已久的马儿冲出马厩,推搡着拥挤着,江宜双手抱着膝盖,额头抵在膝间,把自己完全隔离在喧嚣之外。
  忽然一只很暖的手轻轻覆上他的发顶,很温柔的摸了摸。江宜愣了愣神,缓缓抬头,便看见了舒青然,她半蹲着身体,担忧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江宜迟钝地摇摇头。
  王月玥拿着饭卡也出来了,她本来想打趣江宜几句,但看到江宜那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大咧咧的她也感觉到不太对劲了,把揶揄的话咽了下去,小声问舒青然:“他怎么了?”
  舒青然没回答,只轻声地对江宜说:“中午我给你带饭吧,你想吃什么?”
  江宜嗫嚅了半天才开口:“随便。”说完他又加了句,“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王月玥还要开口说什么,舒青然皱着眉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问,而后环视了四周,并没有看见陈熠池的身影,心里便明白了个七八分。
  瞬息之间整栋教学楼像是被洗劫一空了似的,留在教室里面只有几对接吻的小情侣,时不时传出来少儿不宜的声音。
  江宜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蹲久了脑袋晕乎乎的,他闭上眼缓了缓,再睁眼时目光不经意间瞥到某一处,登时怔住了。正前方的那扇窗左下角的玻璃碎了,留了一块巴掌大的空隙。
  是两个男生起冲突动手的时候,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搥到玻璃上,男生力气大,窗户的材质也很次,当时只是裂了几道细纹,学校不知是没重视还是不愿花钱,一直拖着没修,后来缝隙越来越多,不知何时玻璃碎渣掉了,就漏了个洞出来。
  江宜不受控制地走过去,自虐似的把手放在出风口,只坚持了半分钟,他的五根手指尖冻得红肿起来,像五根胡萝卜,连打弯都打不过来了。
  而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的少爷就站在这扇窗户前,沉默地站了很久、很久。
 
 
第20章 他……无可救药。
  少年的情绪,堪比阿尔卑斯山脉绵延不绝的雪川,只需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引发一场地动天摇的雪崩。
  江宜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出去的,等他回过神,已经到了教学楼下了。
  前面有从食堂打包了饭三步并两步往回赶的,有小情侣手挽手用牙签挑着吃一块酱香饼的,还有趁着午饭时间打篮球的。
  那么多人来来往往,从他眼前出现又滑过,而他苦苦追逐的人却遍寻无果。
  江宜疯跑着,眼睛不知怎么就酸了。
  跑累了,停下脚步,滚烫的液体冲破了桎梏,前赴后继的奔涌出来。
  他好像找不到他的少爷了。
  江宜盲目地奔走在校园,一中只有那么大,他翻遍所有的角落,总会找到的。
  很久以后他回想起这时的自己,总会发笑,是自嘲、是悲悯、是无可奈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当时他到底是单纯地找人,还是想逃跑,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藏起来。
  那时候的他是没有什么安全感的,像迷失深林的小鹿。
  一中分南苑和北苑,南苑是教学楼食堂外加一个大操场,北苑则是各种体育场大杂烩,为了应付下级检查斥巨资建的,建了之后也没见有人去过,排球场外的杂草已经半米高了。
  小情侣约会都不敢去那里。
  上上级高三晚自习的时候有一对小情侣,实在耐不住寂寞,双双告了假,趁着月黑风高偷偷到排球场腻歪。
  情到浓时,一只野猫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恶吼着扑了过去,两个人当时毫无防备,都吓得不轻,听说男的被吓出了病,两个人没过多久就分手了。
  南北苑通过一面围墙隔绝起来的,只有一扇铁门连通,自从出事后,铁门就上了锁。
  围墙外是一片苍劲挺拔的松林,往上每一届学生毕业,学校就会这里按照人数,种上一棵雪松,开始只是孤零零一排树,后来成了一片林。
  坠了残雪的松枝针叶被肩头扫过,前后来回颤了颤,上头点缀着的雪粒便簌簌地往下落,飘在江宜颈间,微凉湿润的雪水浸透衣襟,让他猛然发现自己走出这么远了。
  江宜被冷风吹了一路,头脑清醒了不少,莽撞懵懂的情绪悄然散去,他不由回想起数学课上陈熠池那漏洞百出的回答。
  陈熠池绝对不可能做不出那道入门级别的竞赛题,但是刚在课堂上他说自己不会的时候,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笃定。
  所以陈熠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只是单纯想陪在他出去罚站出去受冻?这怎么可能?聊斋都不敢写这么荒谬的事情。
  江宜后悔了,后悔自己那么懦弱,没敢抬起头看他的少爷一眼,害他默不作声站在风口半节课,如果他再勇敢一点,主动走到他身边,问清楚一切,他们之间也不会这样不清不楚,只剩下一串省略号的结局。
  现在他无能为力,只剩心疼。
  他不想再躲着什么了,如果找不到陈熠池,那他就去等。
  刚做好了自以为牢固的心里建设,他却陡然刹住了脚步。
  松林间,隐匿着影影绰绰地两个人影,准确的来说,是两个男生,他们交叠着拥抱在一起,亲密无间。
  他一眼便看出,其中一个是程炎,另一个背对着他,他看不出样貌。
  程炎一只手拖着那个那个男生的后脑勺,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个男生用拳头锤了一下他的后背,紧接着,踮脚吻住了程炎的唇。
  程炎俯下身子,半托着那个男生的上半身,开始是那个男生挑逗试探,后来的主动权被程炎疯狂掠夺。
  他看见那个男生起伏的胸膛,越来越软的身体,恨不得化成一滩雪水融进程炎炽热的身体。
  结束之后,男生很乖地趴在程炎怀里,急促地吸着被掠夺殆尽的氧气,而程炎像只捕到羔羊的猎豹,不知餍足地吻似有似无地落在男生的脸颊、额头和鼻尖上。
  江宜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怎么看完的。
  他并没有很震惊,更没有承认过的恶心,但是他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
  因为,他把自己自动带入到了那个男生,而把程炎想象成了陈熠池的样子。
  就在刚才。
  他又借了别人的身体意.淫了他的少爷。
  他不可饶恕,他罪孽深重。
  他……无可救药。
  江宜几乎是逃着离开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江宜在心里道了无数次歉,声音从颤抖到哽咽,他以为自己哭了,用手揉搓了一下眼睛,一阵涩痛,却什么都没有。
  他没哭,原来害怕到极致是没有眼泪的。
  江宜没敢回去,围着整个学校漫无目的转了好几圈,最后去了楼顶天台。
  楼顶的风在没有任何遮挡的情况下,不知比下面的强了多少倍,像一柄柄利刃,刮着他的全身的肌肤,吹得他连骨头都痛得叫嚣。
  但是这方天台好像是这里唯一能让他好好坐下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安静地待着的地方。
  他蹲在边缘往下看,虽然在六楼,但也感到一阵眩晕。
  他不由地想,要是自己一直待着这里不下去,会有人发现他不见了吗?会有人来找他吗?会有人为他的消失而感到恐惧和焦急吗?
  如果有,那这个人会是陈熠池吗?
  想到那三个字,江宜的心怔忪了一下,接着自嘲一笑,三句话离不开陈熠池的习惯只怕他是这辈子也改不了了。
  天台的呼啸而来的风只增不减,吹得惨淡的太阳都在剧烈颤抖着忽明忽灭,片刻之后,终是湮没于深灰的云海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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