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熠池冷冷地瞥着她:“你的眼泪已经一文不值了。”
女人抬头:“我知道,我明白,我跟小宜的骨髓配型成功了,这是我唯一弥补的机会,还有,这件事……请不要跟小宜说。”
“你放心。”陈熠池说,“江宜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有你的存在。”
一滴泪滑落在脸颊,女人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这是预付。”陈熠池从包里掏出两个沉甸甸的黄色纸包,摆到女人面前,“等骨髓移植成功,不止这个数。”
女人推回去:“我不能要。”
“少装清高。”陈熠池声音冷冽,透着不容置疑的底气,“既然你决定不再跟江宜有瓜葛,就拿了这些钱,按正常流程走,我不希望,他看在你那少的可怜的母子亲情上,有任何亏欠,即使有,也只能是你欠他。”
陈熠池起身,正要离开,刚走了几步,忽又停了下来,最后道:“手术做完,你带上你那亲儿子一块回国,他已经没有用了,留在这儿跟你一样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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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别墅里无死角的装了监控,但陈熠池离开茶馆之后,还是开车马不停蹄的返回了家。
江宜似是刚醒,陈熠池推开卧室的门,他睁着惺忪的眼睛,呆愣的看向一身正装的人。
“你去哪儿了?”江宜委屈地抱怨着,“醒了之后,总不见你。”
“出去了一趟。”陈熠池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然后弯下腰,探身跟江宜接了一个缱绻安抚的吻。
“出什么事了吗?”江宜敏感的察觉到陈熠池的情绪有些不对,担心地问他。
陈熠池沿着床边坐下,拉过江宜:“真的给你找件事做了,在家里闲的瞎担心。”
“谁说我没有事做,”江宜不高兴的噘着嘴:“我准备做一个影册。就记录你跟我在这海滨别墅生活一点一滴。怎么样?”
陈熠池脸色阴了下来,连思考都没思考,果断拒绝:“不好。”
江宜问:“为什么?”
陈熠池盯着他看了几秒,把人抱在怀里,缓而坚定的说:“我不喜欢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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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快热了起来,温度升的很高,正午的海水在烈日下闪着金色的纹理。
江宜用脚探了探海水,一个浪花打过来,他到膝盖的短裤瞬间弄湿了。
“海里有什么吃了你?”陈熠池光着上身,大半个身子都进去了,站在不远处,整暇以待。
江宜有些不敢下水。小时候他到海边游泳,陈熠池到岸边喝水了,让他在浅滩等着他,不准乱跑,江宜偏不着调,自己拿着游泳圈下了水,一个浪打上来,他的游泳圈翻了。
他直接掉进了海里,灌了好几大口咸涩的海水,要不是一个叔叔发现了他,把他捞上来,他这条小命就搭在哪儿了。
陈熠池啧了声:“我在这儿,怕什么?”
江宜:“我下去喽。”他憋了口气在心底,温热的海水缓缓的隐没他的腰,淹没他的小腹,升至胸膛。
江宜扶住陈熠池的肩膀,双腿盘在他的腰上。
陈熠池皱眉道:“你是树懒吗?”
江宜把脸埋在陈熠池的脖颈上,摇头:“我还是有一点怕……”
“嘶,是谁吵着非要来海里玩的?”陈熠池哑然。
陈熠池的身形和力量跟当年已不可同日而语,带给江宜全然的安全和依赖。
江宜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他软趴趴的在陈熠池身上,阳光洒在他的后背,暖融融的。
海浪轻抚着他们的身体,细小的鱼儿穿梭在他们的指缝间,江宜越来越大胆,海水给了他足够的支撑。
他尝试张开手臂,拥抱大海。
天空居然是淡紫色的,跟大海的深蓝交相辉映。
正在江宜缓缓放下心理防线之际,忽然一个大浪出现,江宜吓得扑腾着想抓着陈熠池的手,却在大浪来临前,陈熠池便揽过他的腰,稳稳地将他托了起来。
在海里不到半小时,陈熠池就要拉着江宜回岸边,江宜蔫了,但也不得不听从陈熠池的话,只在海里体验了一下,就上了岸。
说白了,陈熠池还是担心他的身体,在海里,即使有人帮助,也是一件极为耗费体力的事情。
陈熠池握着江宜的手踩过细腻的沙滩,在面前走着。
他只穿了一件短裤,从小养尊处优,在阳光的曝晒下,裸露的地方居然白得发亮。
江宜晃了晃脑袋,有些艰难的移开眼,脸却无法控制的红了起来。
陈熠池向后看了一眼,停下脚步:“脸怎么红了,哪儿不舒服吗?”
“嗯……”江宜脑子卡壳了,他眼看着海水滴聚成汩,顺着陈熠池腰腹的肌肉纹理滑落,他脸烧得更红了:“可、可能是晒得吧。”
陈熠池手往上抓住江宜的手腕,微一用力,就将羞成番茄酱的某人拉了过去。
江宜没刹住脚,一头撞进了陈熠池怀里。
紧挨着陈熠池湿了的平角短裤,江宜感受到了某些变化,心杂乱无章地狂跳起来。
落日熔金的余韵渲染了整片天空,将沙滩熏染的干燥温暖。海浪像鱼的尾鳍一样,一阵一阵,从远处来,再悄无声息的退回去。溅起的白色泡沫落在两个人的身体上,留下来的不知是海水还是汗水。
江宜满嘴的咸涩,柔软的沙子在他的后背上细细密密的铺了一层,陈熠池的手覆上去,沙子摩擦着他的后背,起了粉红色的印子。
在海岸盘旋的海鸥传来鸣叫,盘旋而过,宣告着它们饱腹而归。
江宜靠在陈熠池的肩上,眼皮耷隆着,怎么睁也睁不开,手里却牢牢攥着捡到的一枚海螺。
陈熠池撩起江宜的一缕碎发,落在他眼皮一个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像太阳西落东升,时节冬去春来。
第53章 出乎意料的一切
早餐已经做好了,陈熠池去卧室里叫江宜起床。
推开门,他便看见江宜着急忙慌地在往被子里掖什么东西,像只正在藏果子的小浣熊,被惊扰到,竖起耳朵警惕地躲在树干后面,偷偷窥视。
“在做什么?陈熠池走过去,眼眸染上不易察觉的笑意。
江宜知晓事情暴露,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像是在求饶。在陈熠池的注视下,还是不得不把东西从被子底下掏出来。
“相册?”陈熠池瞥了他一眼。
江宜翻了一页:“你不是不喜欢拍照片吗?所以……”
“所以你就偷拍?”陈熠池低声问。
江宜算是默认了,陈熠池从他手里接过厚重的相册,照片只填了不到三分之一。
照片的光线都不是特别好,看出来拍照的人都没什么时间好好对准焦距,但是每一张照片的意境都很美,好像在诉说着一个美丽的故事。
大部分是陈熠池的背影照,他做饭的样子,站在阳台吸烟的样子,还有穿着背心赶海的样子。这些照片,拼凑齐了一个完整鲜活的陈熠池,仿佛有温度一般。
不过又好像缺了点什么,陈熠池往后翻了翻皱眉问:“你的呢?”
江宜没明白:“什么我的?”
“怎么没看见你的照片?”
“我怎么给自己拍呀?”而且他现在的状态即使上镜,也不会好看的,夹杂在这些照片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陈熠池拉住他的手:“走。”
江宜抬眸:“干嘛?”
身后一望无际的大海,远处停泊这一辆白色游轮,海鸥在头顶盘旋飞舞。
相机快门的白光闪过,陈熠池一只手搭在江宜的肩膀上,照片里他极少地弯起嘴角,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的恋人。江宜笑得有些紧张,像只小白兔一样,并拢着竖起两个长耳朵。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合照。
后来的很多年,陈熠池靠着这张单薄的照片,走过了人生致暗的时刻。或许在那些满城风雨的日子里,他将江宜藏在无人打扰的世外桃源,偷得了片刻清闲,是年少时做过的为数不多的荒唐的事情。
陈熠池不知从哪里拿出的银戒项链,江宜诧异地看着他掌心里缩成小小一堆的东西:“我以为丢了呢,怎么会在你那里?”
“这个项链我找到的时候已经脏了,我找人拿去修理了。”陈熠池摸了摸上面浅浅的纹路,说道,“我给你带上吧。”
江宜微微低头,项链套在他的脖颈上,闪着银色的光芒,比光还要耀眼的是江宜望向陈熠池时沉醉的眼眸,像银河散落人间。
陈熠池清了清嗓子:“小宜,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有必要通知你。”
江宜仰起头:“什么好消息?”
“我找到了……”陈熠池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电话在他的口袋里响了起来,他看到联系人,心像堵了块石头似的,闷声道,“等我一下。”
陈熠池接听电话,沿着栈道的防护栏走,忽然顿住了脚步,脸遽然阴沉了下来,冷厉森然的气息同此时静谧平和的景象格格不入。
江宜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跑到陈熠池身边,板着他的肩膀:“出什么事了?”
远处的乌云在不经意间压了下来,霎时间便遮天蔽日,海浪腾起几丈高。
风起云涌,疾风骤雨将至。
“没什么事,”陈熠池抓着江宜的胳膊,侧身将人抱紧,轻声道,“我出去一小会儿,你等等我。”
“好。”
陈熠池嘱咐他:“下雨了,关紧门窗。”
江宜勾了勾他衬衣扣子:“下雨了,别走夜路。”
-
陈熠池车在高速上开的飞快。副驾的手机通着电话。
“少爷,那女人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
“我只听实话”
“是夫人……把她藏起来了。”
陈熠池掐了电话。
他开车狂奔到医院,半个小时的路程他走了十几分钟。
那是他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刻,时间无限拉长,像眼前的道路一样,无线延展,没有尽头。
陈熠池冲进了郭医生的办公室:“江宜的手术提前。”
郭医生见到陈熠池,如见救星,激动的声音颤抖:“陈先生,你总算是来了。”
陈熠池目光一凛:“什么意思?”
郭医生拍着大腿唉声叹气:“捐赠给江宜的那袋骨髓不知道为什么,给了另一个病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陈熠池揪着他的领子,眼底爆出狠厉的冷光。
郭医生吓得直打哆嗦,用手指了指头顶,低声说:“是上边的命令,让我们保密,我们也不敢私自做决定。”
陈熠池咬着牙,厉声质问:“那个病人在哪?他的手术做了没有!”
郭医生颤巍巍伸出一根食指说:“刚开始,一个小时。”
砰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猝然碎掉了,陈熠池冷笑一声,松开手。
这时,忽然一道闪电如同蜈蚣一般盘曲在天空之上,亮如白昼,射出来的光映在陈熠池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通红的布满血丝的双眼,压制着滔天的恨。
“陈先生,您……没事吧?”江宜的病是郭医生一手治疗的,他对这事也深感惋惜,但是无计可施。
陈熠池的状态却属实惊呆他了。
这不像是普通朋友该有的反应啊。
陈熠池死死攥着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一面不知念叨什么,一面往外走。
郭医生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有个叫夏清寻的实习医生,三天前,来我办公室了用我的电脑,说是自己电脑坏了,用我的电脑发个文件,我当时也没多心。”
陈熠池目光凛冽,一字一字重复:“夏清寻。”
陈熠池很清楚,当初陈家想尽办法瞒着他江宜的病,让他生生跟江宜断了三年的联系,这一次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为了掩人耳目,陈熠池让王浮意,也就是江宜的母亲,提前采髓,对外却将人保护起来,造成还没有取髓的假象,把别有用心之人的注意力全都引过去。
那袋已经成功采取的骨髓则被安全的放在医院的贮藏室里,但录入没有任何的编号和信息。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漏掉了一个人,王浮意的第二个儿子,也是跟她初恋在国外生的小儿子,夏清寻。
当初他进入大学,在一次社团活动中,帮夏清寻指了下路,后来夏清寻一直有意无意地创造各种机会接近他,他很讨厌身边围着除了江宜以外的人,本想找机会彻底跟夏清寻划清界限,却在无意中看见了夏清寻手机相册中收擦的一张照片。
跟江宜藏在小盒子里的经常拿给他看的那张一模一样。
陈熠池想起江宜去世多年的那位母亲。
大雨瓢泼,越下越烈,陈熠池在路上开着车,眼前是一片厚重的雨雾,雨刮器来回飞快摆动,车窗上的雨水却怎么也刮不干净。
陈家大宅隐没在暴风雨的阴翳中,肃静、死寂、阴沉。
李姨从窗外看见有车在大门前停下,以为是客人呢,连忙举着伞出门迎接,却没想到下车的是陈熠池。
他下了车,阔步往大宅里直奔而去。
李姨举着伞追不上他的脚步,焦急道:“大雨天的,少爷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陈熠池沉默不语,他没有打伞,任凭大雨浇在他的身上,周身的冷厉就连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李姨都不免有些胆寒。
“到底出什么事了?”李姨急得抹眼泪。
陈熠池哑声说:“您在外面等着,千万别进来。”
说完,门砰得合上,砸的斜飞进去的雨滴四散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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