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被人欺负了只会骂人或者告状,从来不敢动手打回去。
众人到了营地后安顿好,便去拜见了皇帝。
皇帝看着眼前的少年,照例勉励了他们几句,而后道:“前些日子启儿夸下海口,说要和太子比试。太子念着他年幼,便说不如两人各自找几个帮手,这样比起来更公平一些。”他口中的启儿便是三皇子赵启。
在场的人闻言都不约而同看向了三皇子,那目光令三皇子瞬间黑了脸。这些人摆明了都想看他笑话,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那眼神明摆着就是觉得他不行。
“太子已经挑好了人,启儿你找到人帮你了吗?”皇帝问。
“回父皇的话,儿臣找到了。”三皇子赵启说着看向江寒之和祁燃,“儿臣找的是武训营里的同袍。”
皇帝目光在江寒之和祁燃身上一扫,眼底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今日正好刚扎营,闲着无事,你们这便去比吧。朕正好想一想,要给你们准备什么彩头。”
众人当即领了命,前去准备。
太子与三皇子分别找了三人组队,等于每队各有四人。比试的规则非常简单,一个时辰内,猎到猎物最多的队算赢。
江寒之背着箭筒纵马入林,当即直奔猎场深处而去。他上一世参与过很多次狩猎,知道这种皇家圈起来的猎场,猎物大都集中在深处,所以没打算在外围浪费时间。
直到行至林子深处,他才放慢了速度。
他目光在林中逡巡了一圈,很快发现了草丛中的异样。他抽箭拉弓,果断放出一箭,动作干净利索。然而就在他的箭射中猎物的时候,有另一支箭几乎是与此同时,和他射中了同一只猎物。
一只可怜的灰兔子,身上同时中了两箭,当场毙命。
是谁?
江寒之一手控着马缰转头看去,便见不远处寒光一闪,一支箭破空出,直奔着他飞了过来。
他心口猛地一跳,瞬间僵在原地。
顷刻间,北境的风雪铺天盖地般袭来,卷着彻骨的寒意,令他如坠冰窖。
上一世临死前那一幕仿佛与眼前的情形重合在了一起。
他想要躲开,却感觉身体压根动不了,整个人像是被钉住了一般。
“洄儿!”祁燃不知何时纵马来到了江寒之身后,在那支箭射来的瞬间,他一手揽住少年的腰,抱着人直接翻身下马滚落在地。
而那支箭则擦着两人身侧飞过,射中了不远处的一支鹿。
“洄儿,没事吧?”祁燃一脸担心。
江寒之大口喘着气,面色苍白,整个人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一般。
祁燃抬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哄小孩似的将人抱在怀里。
感受到祁燃的体温,江寒之总算慢慢放松下来,将脑袋埋在了祁燃肩窝。
第二十三章
祁燃一手在江寒之背上轻轻安抚着, 并没有开口说话,凌厉的目光越过少年肩膀看向了不远处的林中。那里很快传来一阵窸窣,两个人影从树丛后大步走了过来。
祁燃一眼便认出了, 其中一人是太子, 另一人看起来和太子年纪相仿,估计是对方的伴读,也即是此次和太子组队的人之一。
“你们没事吧?”那伴读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人,用一副推脱责任的语气道,“我没注意他在那里,我只是想射那只鹿,没想到把他吓到了。”
祁燃眸光冰冷, 只盯着那人看,并未做声。
“好了, 不要再说了。”太子看向伴读, 语气带着点责备,继而走近两人, 一脸歉意地道:“这是江洄吧?今日都是孤这伴读的不是, 只顾着狩猎,没有观察周围的情形,把江小公子吓着了。”
“我也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小。”那伴读还在嘀咕。
祁燃听了这话很不高兴,但顾忌着江寒之的情况,只能暂且忍着。
“闭嘴!”太子瞪了自己的伴读一眼, 对方这才抿着嘴不吱声了。
江寒之这会儿已经慢慢平复了心情,他抬眼看向太子,勉强一笑:“无妨, 是我不小心摔下来的。”
“一会儿出了猎场,孤亲自带着他再给你正是赔个不是。”太子说。
“不必了。”江寒之攥住祁燃伸过来的手借力, 两人一同起身。
太子还想说什么,他却伸手拉过马缰,朝祁燃道:“怎么走吧。”
祁燃又扫了一眼那伴读,而后牵着自己的马跟在了江寒之身后。
“他……”那伴读似乎对两人这态度不大满意,正想责备,却被太子伸手拦住了。
太子看着两人的身影,直到人走远了才收回视线。
“洄儿弟弟,你没事吧?”祁燃问他。
“没事,刚才有些恍神,被吓了一跳。”
江寒之走的一根横倒的枯树上坐下,面色看着依旧有些苍白,但呼吸已经不像方才那般急促了。
“出了好多汗。”祁燃取出巾帕帮他擦去额头上的细汗。
江寒之目光在他手上一扫,捉住他手腕问道:“怎么伤的?”
“可能是方才不小心蹭到了树枝上。”祁燃不以为意。
江寒之叹了口气,从衣袋中取出自己的手帕,帮他把手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你放心,那小子我早晚收拾他。”
“哪个?”江寒之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箭应该确实不是冲着我,不然不会射中那只鹿。只是我当时……”
只是他当时想到了上一世中箭时那一幕,被唤起了恐惧。
“猎场有规矩,放箭时不可朝着有人的方向,你那么大一个人挡在那里,他不可能没看到你。哪怕那支箭不是为了伤你,擦着你身侧射出去,也不该。”
这举动再明显不过,要么是吓唬他,要么是挑衅。只是对方大概也没料到,江寒之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不想了,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江寒之看向祁燃,“咱们答应了三殿下要赢,总不好食言。方才那小子的箭法你也看到了,不比我差多少。”
“太子殿下箭法不好,咱们俩联手胜算比他们大。”祁燃说。
“我不要胜算,我要赢。”江寒之道。
若是先前,他或许会为了三皇子的意愿尽力而为,但有了方才那一幕,此事就不再只是关乎三皇子了。无论那人是挑衅也罢,还是捉弄也罢,江寒之这性子都不可能忍气吞声。
他们必须要赢。
祁燃对上他漂亮的眸子,点了点头道:“好,今日我定会让你拿头彩。”
“不,不一定是我,是你也一样。”江寒之说:“咱们俩如今是一起的。”
祁燃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整个人瞬间有了斗志。
“你一个人……”
“我没事,放心吧。”
江寒之跨上马背,朝祁燃伸出一只拳头。祁燃愣了一下,继而与他拳头一碰,两人纵马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
他们是分组狩猎,清点猎物时以每组所有人狩得猎物的总和计数。三皇子和成圆是指望不上了,所以江寒之和祁燃必须分开,这样才能有更多的机会。
江寒之整理好自己的箭筒,脑海中再一次回想起了方才那一幕。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暂时强迫自己将那一幕抛到了脑后。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赢得比试。
“驾!”
少年策马如风,在林中激起了无数飞鸟。
江寒之躬身伏在马上,将全副心神都灌注到了手中的长弓上。这一次他在猎场上的认真程度,甚至超过了上一世被祁燃夺了彩头的那一次。
一个时辰里,他也不知道究竟射中了多少猎物。直到离开猎场时,他感觉手指发麻,才发现拉弓的指头已经被弓弦磨破了。
两组人聚齐时,面色各异。三皇子一脸紧张,生怕输给太子,太子则努力表现得淡然,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计较得失。
江寒之和祁燃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未说话,但面上却都颇为自信。
皇帝正坐在临时搭出的棚子里品茶,这时负责点数的羽林卫陆续搬着猎物从猎场出来,以箭羽的制式区分,将猎物分成了两拨,并按个头从大到小排列。
此番来参加狩猎的人,几乎都凑到了现场,想看看结果如何。
三皇子年幼,比太子小了好几岁,又是第一次参与狩猎,所以众人并未对他抱有什么期待,纯粹是想看热闹。若是两位殿下为了输赢一事再起了龃龉,那场面就更好看了。
“怎么回事?”三皇子一边张望这点数的羽林卫,一边道:“怎么猎物分成了三堆?”
江寒之和成圆也跟着看过去,面上都带着点茫然,显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祁燃面色如常,只不经意瞥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太子。太子与他对视,目光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收敛住了,再次摆出一副淡然神情来。
过了许久,所有的猎物才被清出,并一一做了清点。
“如何?”皇帝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开口问道。
“回陛下,依着猎物身上所中箭矢清点,太子殿下这一队共有17只猎物……”
江寒之深吸了口气,暗道自己应该至少射中过十只以上,加上祁燃,怎么也能超过20只了吧?只要祁燃正常发挥,他们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问。
“只是其中有9只猎物身上,同时带着三殿下这一对的箭矢,所以末将无法判断这9只猎物究竟是谁射中的。”
怎么同一只猎物身上会有两支箭?
江寒之骤然看向祁燃,对方迎上他的目光,挑眉一笑。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太子那伴读擦着他身侧射了一只鹿,祁燃这是去报仇去了。
他知道那个跟在太子身边的人,射术了得,所以只盯死了那一个。对方看中什么猎物,他就同时出箭,这样就能确保对方所有看上的猎物,都是他们共有的。
就像当初对方也曾用同样的方法,和江寒之射中了同一只兔子,祁燃这一招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除去这9只猎物外,太子殿下这一队共有8只猎物,三殿下这一队……”
三皇子屏住呼吸,一手下意识掐着成圆的手腕,把人掐得龇牙咧嘴。
“共有13只。”
“不错,9对13,太子你输了。”皇帝笑道。
太子大概早有心理准备,并未表现失态,而是坦然一笑,摆出一副愿赌服输的姿态,甚至朝三皇子道了贺。
“谁来给朕解解惑,这同一只猎物身上有两只箭矢,是怎么做到的?”皇帝问。
太子这次没有答话,只因这个问题他稍有不慎便可能表现出不满。
此时便见他身旁那个伴读开口道:“回陛下,是祁燃一直与咱们都一道,无论小人看中了哪知猎物,他都要横插一杠子抢走一半,这才会如此。”
他此话一出,站在三皇子身边的成圆不干了,朗声质问道:“我问你,祁燃是在你射中猎物之后,朝你的猎物尸体上放箭了吗?”
“那倒是没有,都是和我一起射中的。”
“既然是一起,怎么成了他横插一杠子,为什么不是你横插一杠子?”
“是我先发现的。”
“你怎么证明你比他发现的早?”
那人被气得够呛,自然是无法证明。
此时,在一旁围观的一个穿着武服的少女,忽然开口道:“若真如这位公子所说,是他先看到的猎物,祁燃在他之后看到,但祁燃却能和他同时射中,这说明祁燃的反应更快,箭术更高明一些。”
那人被她这话一噎,顿时语塞。
众人纷纷点头,显然颇为赞同。江寒之也转头看向那少女,便见她一身绛红色的武服,头发干净利索地束在脑后,看起来灵动又活泼。大宴朝不重男女大防,所以狩猎这样的场合,感兴趣的女子也可以参与。
江寒之对她有一些印象。这少女是杜尚书府上的千金,上一世曾被人牵线与他兄长江溯说过亲,但最后两人并没有成。彼时江寒之在北境,知道的不多,只隐约在兄长的家书中得知,杜姑娘后来另嫁了他人……
当时他还觉得兄长对杜姑娘其实是有点意思的,但为何两人没走到一起,他就不得而知了。
“是这个理。”皇帝哈哈一笑,“不管你们俩谁先谁后,今日咱们只以结果定论,老三确实是赢了。来人,将朕那把长弓取来,赏给老三。”
三皇子闻言赶忙谢了恩,当着皇帝的面把长弓交到了江寒之手里。
众人都心知肚明,太子那队最后作数的8只猎物,多半是另外几人合力猎得。但三皇子这一队的13只猎物,只怕都是出自江寒之一人之手。
这彩头给他,理所应当。
江寒之双手接过了长弓,发觉这还是上一世祁燃拿了要送他的那把,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到了他的手里。
“你要吗?送你了。”江寒之朝祁燃道。
祁燃失笑,“本来就是想给你的,你拿着吧。”
于是,江寒之最终还是得到了这把花里胡哨的弓。
当晚,皇帝命人在江寒之猎的猎物中,选了几只肉质好的,做成了晚饭,大摆宴席。
席间,众人都颇为畅快,尤其是三皇子,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太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但面对众人时,却只能强颜欢笑。他今年十六岁,依着大宴的传统,勉强算是成年了。本朝男子虽到二十岁才及冠,但十六岁便可成家,今年中秋时皇帝就已经着手要帮太子议亲了。
今日,输给十三岁的三皇子赵启,对他来说实属有些憋屈。
“下次回宫,我把我最宝贝的东西都带来营中,赏给你们俩。”三皇子高兴得合不拢嘴,“我今日可是扬眉吐气了,至少在过年之前,皇后见了面肯定不敢再奚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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