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弦大声叫了几声,地上的人仍然没有反应,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的手很凉,可是手下的额头却烫得要命!
李正弦满眼惊色,泪水又蓄了起来,“好烫。”
他抹了抹眼睛,把破被掩了掩,决绝地起身。
“哑巴哥哥,别怕,我去给你找大夫。”
他又回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一咬牙,关好破门,直朝风雪奔去。
紧闭的木门前,一个孩子拼命地敲着门,“救命啊,大夫,救命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他还在坚持不懈地叫着。
这扇门他敲了很久了,他寻遍了城中所有的医馆,但除了被赶出去,就是闭门谢客。
怎么办啊,哑巴哥哥
怎么办啊
他不能哭了,他必须忍住不哭了。
李正弦拖着踢打出来的伤口,缓慢朝破庙走去,雪太大了,他浑身被冻得发麻。
忽而,他眸光亮了亮,是剩菜的味道!
他吸了吸鼻子,好在自己的鼻子没有坏死,他的心跳了起来!
吃了东西,吃了东西,哑巴哥哥就能好点了!
他踉跄着朝那个小巷跑去,一头栽在雪堆里,兴奋地扒开身下的雪堆。
扒了很久,他终于扒开了那块结了冰的残渣剩菜。
他张大眼睛看着手中的冰块,拔步朝破庙跑去。
剩菜像宝贝一样被抱在怀里,李正弦鼻头发酸,哑巴哥哥,有东西吃了,吃了东西,你就能好点了。
第0014章 简直一模一样
可是声声犬吠却离他越来越近。
李正弦转头一看,白茫茫中,立着一只枝条似的黑犬。
风声呼啸,这黑犬晃了晃瘦骨嶙峋的身子,背上层层积雪四处散溅,露出了它干枯毛躁的黑毛。
它有一双暗且寒的兽目,一双兽耳直愣愣地竖了起来,一呲牙,目露精光地盯着李正弦。
似乎要将他撕烂。
李正弦心口猛地狂跳,呼吸响彻耳畔。
眼前的凶犬做出一个朝前扑跃的动作,李正弦猛然回头,本来麻木的双腿瞬间凭着本能跑了起来。
风雪如刀刃刮过他的面庞,寒意渗骨,身后的犬吠穷追不舍,李正弦紧紧地搂住怀中逐渐融化的冰块。
一点点剩菜的馊味萦绕在他鼻尖,他的鼻子其实已经冻出了酸麻的感觉,但因为太多天没吃过饭了,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身后的黑犬似乎也被他怀中的剩菜气息刺激了,铺了霜雪的鼻尖动了动,兽身一越,越过一个又一个雪堆。
犬吠声几乎近在咫尺,黑犬飞快地追赶着李正弦。
这时候,什么冷啊痛啊害怕,李正弦通通都忘记了。
在这一瞬间,寒风将他包裹,李正弦感觉,怀中的冰块似乎变得温暖了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咽着口水,在这样的寒冬里,能捡到一些剩菜实在太不容易了。
哑巴哥哥,吃了剩菜就好了,吃了剩菜就好了。
他脑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这样一个念头,在他脑中萦绕不息,支撑着他。
他要跑,他要努力地跑,他必须跑得很快!
鹅毛大雪簌簌地落,茫茫大雪中,一个孩子在雪地上飞快地跑,他的身后追着一只恶犬。
那个孩子跑得很快,但这雪太大了,但地上的积雪太多了,他很快就没有力气,他又跌倒在雪堆里。
他趔趄着朝前爬,朝前爬,但一切都没有用,但一切都于事无补了。
那只黑犬已经张着利犬朝他扑来,他怀中的剩菜滚落在地,他看到那只黑犬张开大嘴,狼吞虎咽地咬着那团青棕的东西。
他甚至还想去抢,他简直太蠢了,他怎么抢得过一只凶兽!
腿上被咬了两个血窟窿,李正弦用力很大力气才从兽嘴中逃出来。
李正弦跑着,心里酸成一团,命捡回来了,但怀中的剩菜没有了。
终于忍不住,李正弦拖着受伤的腿,一边跑一边哭起来。
淡淡的剩菜馊味还萦绕在怀中,他看了看腿上多了的两个的血窟窿,眼前有些朦胧,破庙,哑巴哥哥,还在等他......
他跌倒在风雪中,眼前一片眩晕,腿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应该已经结冰了。
李正弦感觉到自己渐渐没了呼吸的力气,雪好大。
他抬眼朝前望了望,一团白雪,那是一个人吗,那像是一个雪人。
他看到那个雪人朝自己走来,朦胧中,李正弦意识不清地想,这个雪人被捏得太好看了。
头发,眉眼,身形,这真的是个很完美的雪人。
白澈有一丝惊讶,那个走向李正弦的是自己。
原来自己是这个时候遇到李正弦的。
其实在救助李正弦之前,自己已经救过许许多多这样的孩子了,所以自己并不记得他。
但是,但是李正弦却把这个寒冬记了很久,久到他甚至来到春英峰找自己。
这时候白澈才想起一件事。
花满城是不是离春英峰很远?
他想了想,好像是很远。
他看着李正弦,看着李正弦抱着自己给他的棉袄和食物在雪中疯跑,看着他摔了个大跟头,头上流出的血慢慢结出了细细的冰渣。
看着他气喘吁吁地推开那扇破烂的庙门,抖着手将食物喂给小哑巴吃。
小哑巴缓缓睁开了那双朦胧的双眼。
白澈心头猛地一跳。
他看到那双朦胧的双眼,李正弦已泪流满面。
倏地一下,白澈径直闪到李正弦身侧。
连白澈都没发现,此刻自己声音中波动的情绪。
他朝李正弦道,“正弦,此乃幻境!
你眼前的小哑巴是邪念!”
“正弦!”
白澈朝着李正弦大声喊,但眼前的孩童完全没听到白澈的声音,他的目光全然落到还在进食的小哑巴身上。
沙哑的声音中糅杂着鼻音,他喜极而泣,“太好了哑巴哥哥,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哑巴哥哥......
他断断续续道,“哑巴哥哥......我刚刚真的好怕......我好怕你......”
他满脸的泪,就要抱向小哑巴,忽然,一道澈亮的声音响彻耳畔。
李正弦被这声音愣住。
“元神为引,道体气渡,神思相连......”
“正弦!”
“李正弦!”
“看看我,我是你师父!”
“此乃幻境,你眼前的小哑巴是邪念!”
“除执念,出幻境......”
师尊?
是师尊!
李正弦转头四望,但并没有看到那道雪白的身影,他的眸光暗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小哑巴。
眼前的小哑巴是多么真实啊,他有一张黝黑的脸,牙齿黄黄的,他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瘦削的身子像一张薄纸。
李正弦的眼眶湿润起来,眼前是一个憨傻的笑,那个笑和自己思念多年的笑重叠在一起。
多么相似啊,简直一模一样。
他眼中的泪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多到他的肩膀开始颤抖,多到他的呜咽声压不下来。
多到那抹笑已经烟消云散时,他的袖子上沾满了湿咸。
“师尊,师尊。”
李正弦从幻境中一醒,睁眼欲找白澈。
四周茫茫黑雾,上空大风呼啸,盘旋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是一个巨大的传送法阵。
好烈的煞气!
李正弦心觉不对,腹部被一道绳索缠绕着,上面还泛着淡淡的白金色光芒。
是师尊的法器,不对,师尊就在附近。
他鼻尖一动,目光一凛,抬头死死地锁定了眼前的黑色漩涡。
果然,在那道黑色漩涡中,他看到了那抹即将消失的白色身影,想都不想,阵法消失之际,李正弦直接跃入其中。
师尊的气味,他永远不会闻错。
白澈醒时已被五花大绑,他双目一睁,目露金光,是谁在找死!
他催动体内灵力,正欲破开身上的黑链,忽而,一道声音响起。
“别做无畏的挣扎了。”
一只半人高的小兽朝他走来,他有一身黄色的毛发,四肢被砍了,稻草和木棍做的四肢在地上走着。
“凭你现在的修为,还破不了我的锁混链。”
白澈冷笑道,“我方才救了你,你就是这样报道我的?”
“哈哈哈,救我,就凭你?”
那金足兽大笑起来,身上的枯草相碰,发出沙沙声。
“我方才示弱只是为了探查你们的修为。”
他忽地闪至白澈身前,化出一张人形的面庞,稻草做的四肢长出人修的手脚,黑袍雾气缠绕,一条长命锁从脖颈里露了出来。
他咧开嘴,眸中黑雾泛泛,“没想到,你终于来了!”
他盯着白澈,眸子里全然的兴奋,“幽族人鱼!你的内丹,我找了好久!”
看着他疯狂的眼神,白澈心下一掂量,估算了一下这邪修的实力。
白子明白茉方出没出幻境还是一回事,自己一人也未必是这邪修的对手。
他不动声色地解下腕上隐匿起来的听风路绳,在上面布了个小法咒。
想来李正弦醒来时找不到自己,必会先去找到自己的弟弟妹妹,而后几人就可以通过听风路绳找到自己。
白澈甚至还贴心地在听风路绳上加了道颇强的隐匿法阵,这样眼前这个邪修就发现不了李正弦了。
他心下不慌地被这个邪修带着,传送到一处古墓。
结果落地不久后,他竟在一旁看到了隐匿法阵中的李正弦。
一时间,白澈脑中难得一懵。
脑子中的空白逐渐转化成惊讶,反应过来时,他已气到眼要泛红!
为何,为何世上怎会有如此蠢笨之人!
我的为苦用心!
这徒弟还能不能要了!
此古墓并不算很大,一座精雕细琢的水晶棺用黄金架子架好,摆于古墓中央。
水晶棺壁晶莹剔透,可以看到那里面躺着一个女子。
那邪修一进了墓地,直接将白澈扔在地上,直直朝那水晶棺走去。
白澈一眼就看出来那棺内的女子已然是个死人了。
虽身体尚未腐烂,还有几道残破的神魂在身,但到重伤到这种程度,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难以救回。
他看着那个邪修从怀中掏出些金光闪闪的首饰,摆放在那灵柩边。
那灵柩四周其实已经堆满了各种首饰法宝,那邪修盘算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摆好新物件。
邪修很认真地摆放着,安放好后,才开始靠着棺壁,对棺内的女子喃喃自语起来。
一旁来了几个小泥娃娃,将白澈拖到一处干净的空地上。
那空地上盘绕着团团黑气,将白澈锁得更死,泥娃娃们又将白澈衣袍身上的灰尘擦干净,才纷纷朝墓地其他位置走去。
白澈心下了然,想来这墓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交州古墓。
数千年来,修炼邪术走火入魔者数不胜数,除了一人,那人就是邪术的开宗立派者,余二。
传闻此人修得邪术后,不过几十年后,就被魔尊所灭,但有传言他将毕生所学置于一古墓中。
此墓地有缘人可寻到。
自此,便有无数邪修开始挖坟掘墓,但修真界古墓何其之多,即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是无人知道他的邪法被置于哪座古墓。
虽无线索,但迄今为止,还是有一批心术不正的修士在寻找他的墓地。
没想到,如此多人都没找到的东西,竟被一只断了肢的金足兽找到了。
还真是有意思。
第0015章 不能让这畜生碰师尊!
那邪修朝着北墙敬了道香,墓内的小泥人也跟着他一同拜了起来。
随后,他朝白澈缓缓走来。
他眸中的黑雾聚拢,如滚滚黑夜云,“得罪了。”
他暗声道。
白澈大概猜到了他想干什么,鲛人幽族作为上古水神族的最后一支后裔,自古就有传言,其鲛丹有起死回生之效。
但也不知这个谣言是哪来的畜生散播出来的,导致千年来有无数修士觊觎甚至想屠杀幽族鲛人。
如今幽族生活在天水界内,极少与外界有联系了,除了母亲......
如果鲛丹真有起死回生之效用,那上辈子自己还会死吗?
这种东西都有人信,还真是荒谬。
这金足兽如看至宝地看着白澈,嘴角的笑简直压不住,白澈知道他是要剖自己的丹了。
他心中忍不住冷笑起来,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被一只小小的金足兽觊觎。
他调动体内灵力,大不了,就和这不知死活的东西鱼死网破!
邪修轻声道,“来,吃了这东西,什么痛苦都不会有了。”
白澈冰凉地看着他,眼看他那稻草捆成的手就要掐住自己的下巴,将一团黑雾塞进自己嘴里。
忽然间,一道暗红的剑刃直直将枯手砍断!
“谁!”
一时间,邪修全身邪气四溢。
砍断的手臂在黑雾中疯狂长出,他的面色阴白,一条长命锁在漂浮的黑雾中若隐若现,滚滚黑雾溢出双目,一直淌至下颌。
邪修咧开嘴角,黑到发亮的利齿森森然露了出来。
“噢?怎么还有个过来找死的?”
他笑嘻嘻地说着,眸光却是一厉,纵身一跃,一掌携漫天邪气直直劈向李正弦面门。
这速度太快,李正弦躲闪不及,只能以伏殇剑生抗。
明明只是只稻草做的手掌,却生出了山压似的力量,李正弦咬牙催动着体内的灵力,继续抬剑格挡。
那邪修看到李正弦面色一阵苍白,嗤道,“哼,就这点能耐吗?”
“还敢跟我打!”
他声音一重,霎时间,滚滚黑雾如藤曼缠绕住李正弦的四肢,那邪修的枯指一点,藤曼便疯狂地缠紧拉扯李正弦的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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