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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克动了动嘴唇，定定看了一眼顾为停，那眼神里的威胁，不需要是官场中人，见了也自会知道退避，他的语气微妙，说：“原是本王考虑不周，知道逢年好酒，还纵着他喝。”
这语气里有种刺人的亲密。朝廷上下未必所有人都看不出萧克和萧及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是皇帝皇后都不爱听，所以所有人都会说一句两位殿下多年兄弟情深，真是陛下之幸江山之幸。
什么人明知道自己的弟弟风流成性又男女通吃，还非要把人留在自己府上，又是留房，又是自己至今未娶，又是严加管教，管教也就罢了，还总是掺杂着这种暧昧的纵容，好像萧及的事情他可以一手掌握一手包办一样。那点心思进可说兄长如父，退一步是什么就不可明说了。
可顾为停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愣是看不懂萧克的脸色一样，应道：“照顾殿下是末将分内之事，天色已晚，末将就不叨扰了。”
萧克皮笑肉不笑，火气彻底冒了出来，想上手硬抢，可顾为停竟然胆敢制住他的手，不让他碰萧及，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得吓人，嘴上还说：“三殿下尊贵，这种事就让末将代劳吧。”
萧克就这么看着顾为停半点面子不给，揽着萧及大步走了，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墙外，管家和侍女等都噤若寒蝉。
猛然，萧克一脚踹翻了盛放着各种饮食的餐桌，酒水佳肴洒落一地，萧克的脸色好像要吃人，活像被人轻飘飘谈话间就拔了根胡须的老虎，恼怒和杀意交替浮现，半晌才阴森森地磨了磨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顾为停……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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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牺牲品
【假情假意假温柔】11牺牲品
进了马车，萧及的眼睛立刻恢复了清明，再看不出一点醉意，揉了揉眉心，道：“在瑞王府把我放下就可以。”
顾为停点点头，让车夫去瑞王府，萧及下车的时候顾为停上去扶，顺势就迈进了瑞王府的大门，今晚不准备走了。
今晚借着酒意，萧及做了一点小小的反抗，但他还是身心俱疲。他不想去见皇后，至少不想和萧克一起，所有人都默认萧及这个名字依附萧克生存，这确实是他一直在做的，但想到这点他还是觉得恶心。
顾为停看他闷闷地靠着枕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坐在床边轻轻摸了摸萧及的脸，没有发烫，柔软细腻的触感划过他带着硬茧的手指，像一段丝绸掠过手指的触感。
顾为停打来热水，给萧及简单擦擦脸，萧及突然轻声说：“我小时候……也有过一个朋友。”
顾为停嗯了一声，表示在听，萧及的话却截止到这里，不再说了。
顾为停低头看他，看到他密而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半晌低声说：“抱歉。”
顾为停不解，“什么？”
萧克背后是百年氏族洛氏，也就顾为停天生反骨，不给萧克面子。萧及小时候曾经有个侍从，非常护着萧及，当时萧及身边只有这个小侍从敢帮萧及开口拒绝他不喜欢不愿意的要求。萧及天真地几乎以为自己终于在冰冷的宫中找到了温暖的来源，直到某天在水井里看到他的尸体。
顾为停比那个时候的小侍从幸运，也比他更强，这其实是萧及一直想要的结果，他卑劣地利用他人的偏爱，也享受着这样换来的利益，但还是会在得到了一切之后后怕。
萧及深而轻地吸了一口气，“没什么。我有点饿了，在晋王府没吃什么东西，厨房还有吃的吗？”
顾为停应下，很快回来，带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外加一碟小菜，说：“太晚了，谢则川他们刚睡下，我没叫他们，简单做了点。”
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面，顾为停可能是觉得只有蛋花太素，又单独卧进去一枚鸡蛋。萧及吃了两筷子说吃不完，顾为停于是接过去几口解决，再把情绪莫名低落的殿下塞回被子里，自然地也钻进被子里，抱着萧及准备睡觉。
在边塞的时候顾为停经常趁人不注意，跑到萧及的帐篷去亲热，晚上的时候要是没有军务，就这样抱着萧及相拥而眠。
他的体温比萧及高，萧及陷进顾为停的怀抱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饱了食物，情绪重新回归了稳定。
明天再说吧，萧及坠入黑甜的梦乡之前这样想。
第二日萧及没有去皇后那里请安，萧克也没有派人来请，于是萧及心安理得地同顾为停在府里胡闹厮混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却先后收到洛皇后的急信，以及一道老皇帝的圣旨。
萧信彻查兵部火药弹配方泄密事件，一路追查到了岭南的兵工场。
前年十二月，去年三月六月八月，今年四月八月，兵工场各有器械遗失几例，对应的是，每隔一段时间，兵工场的负责人，兵部侍郎、曾任山西巡按御史的洛琪辉，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一笔无法接受来向的巨额收入。
往下继续查，现任岭南巡按御史、岭南同知、乃至岭南护卫将军，多多少少都跟洛家人有关联，谁手上的账都不干净。
洛琪辉在洛家不是核心人物，但他牵连出的人太多了，让人不禁联想到根深叶茂权柄滔天的洛家又该是如何的富可敌国。
富不是问题，叛国才是死罪。
中宫的洛皇后急了，听说在老皇帝书房里哭了半宿，最后也被劝了回去，后半夜老皇帝把萧信叫去书房谈到天亮，萧信回府领命，第二天就准备带着尚方宝剑，出发去岭南查案。
洛皇后的信内容很好猜，无非是要萧及进宫见他，商量个对策，那道圣旨却是下给顾为停的。
因为岭南护卫将军空缺，老皇帝给顾为停加封定北将军之后，临时安了个钦差的身份，要他去暂领岭南军务。
对顾为停来说是升官，对老皇帝来说是制衡，顾为停在北地积威太重，恐怕老皇帝已经有所注意，这样一手，一举两得。
萧及到洛皇后宫中的时候，洛皇后正在礼佛，京城外的皇寺中的僧人替她抄了万篇佛经，她正一页一页地往火中扔。
萧及进来先跪拜，道：“拜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安。”
洛皇后看了一眼萧及，淡淡地说：“小五还记得来，本宫倒是欣慰，还以为小五在塞外心野了，忘了本宫这个母后了。”
萧及客客气气地说：“皇后娘娘言重了，儿臣昨日在三殿下府上，一时饮酒失仪，今日不宜叨扰您，便自作主张决定明日再来。”
洛皇后款款走来，绣着繁复花纹的长裙在地上拖拽，摇曳出一朵艳烈的裙花，停在萧及面前，也不让萧及起来，保养得宜的脸上是一种萧克与之如出一辙的上位者的温和，“逢年，你在本宫身边长大，本宫也拿你当自家人，也不知什么时候，你就跟本宫离了心。本宫无所谓孩子们的小手段，但总归是容不得大统失当的，你明白吗？”
萧及乖顺的拜服，“儿臣明白。”
洛皇后的眼神轻飘飘地在萧及低着的脸上梭巡，“你不明白。连成器重你，你却在利用他。”
萧及依然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道：“儿臣生性不成器，三殿下庇护得以保全，自当感恩。”
洛皇后低声轻柔道：“那么，如今就有个机会，供逢年来感恩，逢年意下如何？”
萧及顿了一下，汗毛轻轻立了起来，敷衍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下意识选择了拒绝，“儿臣并无实权职务，恐怕如今还不能……”
洛皇后猛然出手掐住了萧及的脸，第无数次细细端详这张肖似其母的容颜，“你能，你当然能。本宫养着你们，如今正是你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洛皇后嫌脏似的松开手，旁边的侍女双手奉上手巾，她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擦着自己嫩葱根似的十指，回到主位坐下，“朝堂上的事情，本宫一介女子已经有所而闻，想必逢年也已经知道了吧。”
萧及说：“是。”
洛皇后道：“陛下如今身体不好，本宫也不忍心让陛下忧思过度。洛氏百年世家，自会清理门户，只是为整个家族考虑，这等名声总归是不好听的。小七那孩子去岭南是板上钉钉的事，若谢氏独大，你我都没有好日子过。事发紧急，洛氏需要尽快给陛下一个交代，巧的是，逢年也刚从边塞回来，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萧及瞬间心里转过多个念头，这女人分明是在找替罪羊，自己不仅便于控制，还不必再把其他势力牵扯进来，增加未知的敌人，确实在她眼里再合适不过。
但这次绝不能让步，哪怕是表现出一点点的松懈，身边塞进来所谓的“证据”，就再没有翻盘的可能。
萧及立刻急声道：“皇后娘娘明鉴，儿臣绝无谋逆之心，边塞臣民皆可作证，若这样顶罪，何来圣朝公道？”
洛皇后不以为意，她的循循善诱超不过三句：“逢年，今日本宫召你来，是来与你过家家的么？本宫是洛家女，再怎样冠冕加身，最要紧的永远是家族的荣耀。你算半个洛家人，洛家若倒了，你能有什么好过？”
她眯起眼睛，轻蔑从眼底一扫而过，“你试试今天从本宫这里出去，去告诉陛下，告诉诸位大臣，就说洛家要用你顶罪？陛下已大病多日，诸位大臣中也不乏我洛氏门客，今日你乖顺，若日后连成荣登大宝，自然也放你条生路，后半生再养着你也不过吹灰之力，荣华富贵不会少了你的。”
这疯女人……如果自己答应了，恐怕不等萧克登基，自己坟头草都长出来了。萧及垂下眼，暗自咬牙，她今日大概是下定决心了，这话说得势在必得，看来老皇帝是真的已经不太好。
萧及诚恳道：“皇后娘娘，恕儿臣不能从命，儿臣相信天理昭昭自有公道，洛氏若并无沾染，自然平安无事。”
洛皇后眯起眼睛，“逢年，人要识趣，眼光要放长远，你母亲没教你么？”
萧及坦然道：“母亲教的是公理道义，倒没教这些。”
洛皇后抻了抻嘴角，盯着萧及说：“好一个公理道义。”
空气中灼人的沉默持续了半晌，她恹恹地扶额，“既然不愿，便回去吧，本宫也不是强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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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与虎谋皮
【假情假意假温柔】12与虎谋皮
顾为停这边即将南调岭南，萧克也终于等到了协查调令，同样南下查案，这里面有洛皇后的运作结果，也有朝堂两派阵营的角力，萧及也顺带着要一起去。
离了京一切都格外好操作，对所有人来说都是这样。
实际上萧及在很久之前就有了一个计划，在洛氏手下讨生活就是与虎谋皮，所有人都是这个庞大家族的燃料，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萧及的想法是给自己设计一场假死，为了保证一切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下，这场计划必须加紧开始，而且绝不能被这案子卷进去。
谢则川在江湖上找到了一种假死药，据说可以屏气七日之久，只是对身体损害极大，目前还不稳定，玩脱了就假死变真死，现在改良当中，所以萧及还在犹豫。
去岭南一路上，顾为停都防备着萧克。
中央朝廷插手之后调查这些其实不难，萧信那边一路把贪腐通敌的证据安排得明明白白，现在只差核实到具体的官员头上，萧克进场之后一通彻查，不知为何又歪到了萧信的左膀右臂、二品上大夫谢忱行身上，双方各自混战，直到顾为停雷厉风行地把深夜试图从监狱中潜逃的兵工场负责人洛琪辉抓了个现行。
昨夜恐怕是许多人的不眠夜，从三更开始折腾了一宿，天亮之后顾为停还得联合三方去狱里督审再次被捉拿归案的洛琪辉，顾为停因此没能像之前一样翻窗跟萧及一起睡。
岭南的天阴冷，被子里没有顾为停散发热意，萧及还真有点不习惯。
洗漱完毕，侍从说萧克来了。
萧克进来便沉声道：“洛琪辉昨夜已经自尽了。”他挥退其他侍从，反手把门关严，带着点亲昵地抱怨道：“我不来找你，你就一直不理我？”
来的路上萧克几次示好，都吃了萧及的闭门羹。
萧及沉默片刻，“三哥，你知道我为何来岭南吗。”他点到即止地露出一点嘲弄的苦笑，“是皇后娘娘已决定用我平事，改日自尽的便是我，理谁不理谁，能改变什么？”
他苍白的苦笑刺痛了萧克，萧克皱眉道：“别这样说，三哥不会看着你出事。”
他低声说：“母后的想法是母后的，我不会同意，更不会坐视不管。现在洛琪辉已经死了……我们可操作的部分又多了。”
萧及眼神闪了闪，“什么意思？”
萧克从怀里掏出几封书信，递给萧及，萧及打开一看，是顾为停的笔迹，但内容是与匈奴人交易，交换情报使自己获得胜利，并帮匈奴人买通官员，收取巨额贿赂，甚至提到了火药弹，言语间似乎暗示此事与萧信一派的谢忱行也有关系。
萧及脸色一变，“这是……是假的？”
萧克点头：“是我们找人伪造的，但只要……这东西在顾为停那里出现，它就是真的。”
萧及顿了一下，手指悄然用力捏紧了这些信件，道：“这不是儿戏，三哥如何保证这事不会露出马脚？到时候萧信如果和顾为停联手，我们更是不利。”
萧克缓缓地笑了，“逢年，我们只要做到这一步，母后无论如何也得为洛家考虑，借势下坡的。”他慢慢靠近，手掌握住萧及冰凉的手，“逢年……这些年，我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顾为停身边防得针都插不进去，但他不是与你亲近么，只要你偷偷把这些东西放到他身边，我们就有了理由。”
萧及抬眼，正对上萧克冷酷的眼睛，他下意识轻轻屏住了呼吸，想要抽出手，萧克却死死拽着他，冰冷的笑意坚冰一样浮现，“……还是说，你不愿意？”
萧及喉咙发干，掩饰道：“顾为停与我无冤无仇，何况他在民间和军队积威甚重，我不敢。”
然而，瞬间，萧克眼里虚伪的笑意消失了，一种深刻酝酿着的嫉妒和痛恨沉淀在他的眼睛里，他突然道：“顾为停不替这罪，死的就要是你了！只要你同意，无论如何我都能保下你，这样你依然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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