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年,”萧克贴近了他,萧及步步后退,直到萧及向后跌坐在床上,萧克把他困在床角这一小块范围里,距离越贴越近:“三哥还能害你吗?从小到大你要什么三哥没想办法满足你?我知道,你根本不想时时当我的附庸,在我的掌控下活一辈子,是吗?”
萧及镇定道:“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你我荣辱一身,何谈掌控。”
萧克在这时竟然轻轻笑了,那种释怀的、无奈的笑,态度就像对自己能随手揉捏的心爱宠物,耐心但冰冷地、一字一句地说:“不。你觉得我们是兄弟?我从没拿你当兄弟,我就是要掌控你,拥有你。逢年,你一点都不笨,只有一点错的太离谱,你不该一心做着不合身份的梦,错把顾为停当成能庇护你的依附。”
萧及的脸色变了,这张艳丽精致的脸上少见地露出警告和攻击性,但萧克看着他这样的眼神,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这是他真实的情绪,不是虚与委蛇,也不是敷衍了事的安抚。
他伸出手,拇指用力揉过萧及的嘴唇,几乎露出痴迷的神色来,就在他鬼迷心窍一般低下头去的时候,萧及劈手就是一个耳光,抽得他的头偏向一边。
萧克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腥味,听见萧及冷声说:“滚开,你们要我的命直接来就算了,何必拐弯抹角地折辱我。我不必去害顾为停,你们缺人顶罪是吗,三哥的事,不敢耽误了,我这就亲自写信,随身揣着,就说我在塞外差点被人一箭射死在城墙上都是做戏,案子也不用审了,我就说我是萧信的人,这些年自作主张地跟着三哥都是自作多情。”
萧及作势就要去拿纸笔,被萧克皱眉拦住,道:“逢年,不要逃避我的问题,你只需把这些放到顾为停身边去,其他的都是我来做,到时候母后那边自有我处理,我怎么可能用你顶罪?”
萧及凝视着他,半真半假道:“我的回答就是我不同意,你把我供出去吧,我愿意替顾为停去死。”
萧及的话刺得萧克气急,明知道萧及就是在护着顾为停,坚决的态度令他如鲠在喉,咬牙道:“你是一定要跟三哥作对了?”
萧及看着他,认真道:“若来日三哥荣登大宝,也记得祭我一杯桃花酿才是。”
萧克听不得这些话,怒道:“够了!”
萧及点到即止,萧克在彼此沉重的呼吸声中,最后沉声道:“你不要后悔。顾为停狼子野心,我要杀他,你拦不住。”
砰。萧克摔门而去。萧及眯起眼睛,心里的不安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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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围杀
【假情假意假温柔】13围杀
萧克的态度让萧及很不安,这场争吵并不意味着萧克无计可施。
现在洛琪辉死了,按日程顾为停要留在监狱做后续工作,结束之后才会回城,快也要今晚日落之后。如果萧克要动手,一定会趁早,也就是说现在开始顾为停就很危险。
为了避免引人耳目,萧及这些年以敛财为主,养的私兵贵精不在多,此次来岭南只带了十多个私兵暗中行动,每个都是萧及花了大把银子训练培养的。萧及把他们全都清点上,暗中随行,让谢则川做好接应的准备。
到了监狱大牢,萧克萧信和顾为停果然都在,萧及急匆匆地进来时,萧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萧信的眼神在萧及脸上扫过,“五哥,好久没见了。”
萧及点点头,“七殿下安。”他现在不想跟其他人废话,不顾萧克刀一样的眼神,径直到顾为停身边坐下。
顾为停简直有点惊喜,低声说:“怎么过来了?这里寒凉,殿下穿的太薄了。”
萧及摇头,“今夜整理完毕早点回去吧。”
顾为停说好,点了李丰和其他两个亲兵护送今日的卷宗。
洛琪辉死得蹊跷,在今天之前这个昔日权贵都惜命得很,痛哭流涕地求饶想要活命,今天早上狱卒打开牢门,却看到他已经吞金自尽了。
犯人入狱之前都要搜身,洛琪辉吞的是头发里藏下的最后的细软,实在不像他自己的手笔。
顾为停察觉到萧及情绪不对,中断了审讯,萧克却阻拦道:“本王以为此事还应趁热打铁,拖得越长,这些乱臣贼子就越猖狂。”
顾为停看了一眼萧克,道:“这里条件简陋,难免冒犯几位殿下,回城再议也是一样的。”
萧克没再说什么,几人的仪仗打道回府,顾为停是朝廷大员,但手下的兵权在岭南并不生效,身边也就七八个亲兵,此行并没有全部出动,和萧及走在一起,加起来的人数还不如萧克或者萧信一个人的侍女侍从人数多,安排在队伍最后面。
几个皇子当然有马车坐,顾为停骑马跟在马车后,萧克专门令人来传话,让萧及到他那里去,他有话要说时,顾为停不安而警惕地看了一眼萧克的车驾。
马车很快碌碌开动,萧克的脸色竟然很平静,“逢年,急匆匆地来,是后悔了吗?”
萧及说:“不后悔。如果三哥是要说这些,我只有这一种回答。”
萧克轻笑,那种压抑着的怒火像引线暴露在外的火药,看着都让人觉得心悬在外面,他说:“我就知道你的脾气。”
萧克舔了舔唇角,萧及力道不重,但那种火辣辣的痛感对金贵的三殿下来说实在是一种十足开天辟地的新奇体验。
萧及观察着他的脸色,说:“三哥,我们不是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此地多方势力纠缠,洛氏枝繁叶茂,只需稍作取舍,怎么就伤筋动骨了?”
萧克看着萧及,说:“如果洛氏,本就不必取舍,这样的取舍才会叫人不悦。士族门阀不止洛氏一家独大,以后若我登基,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但现在,洛氏已经等不及了,多年赌注压在我们这一脉上,洛氏没有耐心等父皇从病中恢复,父皇也已容不下洛氏,这事只是个引子。”
萧及眼神微动,萧克玩味地看着他,说:“我们现在都在岭南,母后独自在中宫,若父皇殡天,主持一切的就该是名正言顺的母后,而不是谢贵妃或什么人,对吗。”
萧及突然意识到什么,手指神经质似的抽动了一下,“……皇后娘娘是要造反了吗?”
萧克冷酷地说:“别把话说得这样难听。父皇身体早已不好,母后也是为朝廷稳定着想。”
萧及轻轻呼出一口气,“我不明白,如果这样,三哥何苦为难顾为停,他可是陈严的人,谢氏也不会坐以待毙吧。”
一声轻轻的嗤笑,萧克敲了敲马车的车窗,外面的车夫关起了马车的车门,萧克淡淡地说:“若我统御天下,怎容得下一个在百姓中名望大过我的人拿捏着军队,何况这个人,竟敢不知死活地觊觎我的东西。”
萧及脸色剧变,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一阵号角声传来,这是马匪劫道的号角声!
什么马匪有胆子劫官府的马车,恐怕这是萧克自己的手笔,人死得一干二净,怎么描画都简单省心。
外面立刻一阵混乱,萧及的人手和顾为停的几个亲兵极力招架,对方从山上斜冲,人多而目标明确,顾为停立刻意识到对方在针对自己,可是山道狭窄,顾为停有一万种手段也施展不出来,被这些马匪和人群截断开来,往北边的山崖退守。
萧及劈头盖脸地一手掀翻了马车里的小茶桌,怒极道:“荒唐!谋杀朝廷要员是死罪中的死罪,三哥,你还没有到这地步,何必往死路上走!”
萧克不为所动,“今日会死在这里的,是顾为停。”
外面的拼杀声越来越激烈,萧及对着马车的门就是十成十力气的一脚,可是外面的车夫竟然用封条把车门合起来了,这一脚没起到实际作用,只让马车原地晃了晃。
萧及的脑海中闪电般闪过几个念头,唯一的中心是顾为停不能死。
可是怎么办?挟持萧克?手里没有刀,不实际。从车窗跳出去救人?人数还是不够,打不过。
萧及几乎绝望。他总是没有办法,命运不给他这样的筹码。人生来就带着三六九等,大鱼吃小鱼,萧克天生是萧及一辈子所不能及。
萧及拼命又踹了两脚车门,依然没有用,萧克就冷酷地看着他崩溃,用茶案砸门,直到力竭,然后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他面前。
萧及麻木地颤抖着嘴唇,磕了个头,说:“三哥,逢年知道错了,请三哥收回成命。”
萧克不总是顺从他,在萧及五六岁的时候,从奶娘那里搬到皇后宫中住,萧克当时就不喜欢萧及跟其他公主或伴读一起玩,如果萧及与其他人一起却不告诉他,他会要求萧及跪着给他说自己为什么错了,再三保证自己的忠诚,直到他满意为止。
后来萧及稍微大点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被萧及经营得更融洽,萧及的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那时候萧克看萧及的小侍从不顺眼,尤其讨厌那奴才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跟萧及是一伙的模样,于是就毫不犹豫地命人把碍眼的家伙处理掉,萧及当时哭到晕厥,病了两个月起不来床,萧克担心了一段时间,但从此之后萧及就学乖了,再不轻易与旁人交缠。
萧克满意萧及的顺从,尤其是在他拼命挣扎之后。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没满足过萧及,无论荣华富贵还是金银珠宝他从不吝啬,也有十足的耐心给萧及摆平一些麻烦,实在不明白萧及为什么不能爱他,就像他渴望得到的那样,全身心地属于他。
事实证明,如果萧及学不乖,那说明是有人把他教坏了。萧克满意地想,自己的弟弟确实有点小聪明,这很可爱,但总还是要识大体的,比如不可以为了别人和自己闹脾气。
外面的声音渐渐不是那么明显,马车也已经停下,他们应该是在一个稍远的地方,但每耽搁一刻钟,顾为停就多危险一点。
萧克说:“乖。”他伸出手,手心朝上,萧及麻木地膝行过去,把脸搁到他手心上。
萧克仔细端详着萧及的脸,看着一行泪从他眼角滑下去,轻声说:“哭什么,三哥欺负你了?”
萧及的声音颤抖:“请三哥,收回成命。我愿意听三哥的话,再不胡闹了。”
萧克不满意似的,挑眉:“哦,是吗,还有呢?”
萧及艰难地压抑住那一声哽咽,钝刀子割肉一样,胸口蔓延出一片闷痛,原来平生半点不由人,万般都是命,他从齿缝里挤出话来,“我愿意去和顾为停断绝关系,请三哥手下留情,毕竟朋友一场。”
萧克的拇指抚了抚萧及脸颊上那一小块皮肤,滚烫的眼泪落到他手上,很快变得冰凉,被他轻轻揩掉,到底不忍心似的,说:“去吧,你知道怎么样我会满意。”
萧及得了话,跌跌撞撞地冲下马车,果然顾为停他们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上,萧信他们不知所踪,顾为停的面前又是刀斧手,又是弓箭手,分明训练有素。
萧及带来的人死伤大半,顾为停受了一些皮肉伤,与他们一起抵抗。
看到萧及踉跄着冲过来,刀斧手果然不敢伤他,都只是停下手来,围堵着他们。
四目相对,顾为停似乎有不好的预感,“殿下?”
多情又惯会甜言蜜语的人嘴唇动了动,似乎不知道怎样开口,冷风贴着地浮起来,吹透了萧及的一身冷汗,片刻后,他听到这句话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顾为停,我们散了吧。”
“什么?”顾为停握着刀,一时茫然,他有些无措地望向萧及,只看到萧及微微侧开的脸,以及他冷硬锋利的下颌线。
萧及深吸了一口气,把萧克想听的话都说出来,“洛氏是皇后娘娘的母家,我得罪不起。我们之间本就是露水情缘,现在情分尽了,我回我的瑞王府,你走你的北线铁塞,我们再没有瓜葛。”
顾为停根本不相信,“殿下,刚刚萧克说什么了?”
他看见萧克带着人好整以暇地围过来,皱起眉,说:“我查谁,得罪谁,我一力承担,与殿下无关。我不相信您要因为这样的理由与我分开。”
麻木,钝痛,但这是现在为止唯一的选择。萧及的掌心掐出了血,堪称理智到冷酷地回复道,“我不能和三哥的敌人纠缠不清。我已经腻了,厌烦了,这样听懂了吗?或许我们也有过那么点情意,就是养条狗,总也要不忍心,但这些都到刚才为止了。换一个人,我一样可以和他甜言蜜语,浓情惬意,可以和他西窗画烛,池边观雨,为你和三哥决裂,不划算不是吗?”
他腻了……他厌烦了?
这是顾为停最不能忍受的痛处,他的脸色顿时变了,那种强撑的镇定摇摇欲坠,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萧及带来的人犹豫地停手,顾为停的亲兵则立刻将武器对准了萧及,被顾为停立刻拦下,挥退至一旁。
双方对垒,崖边簌簌的妖风快要把驰骋北线的将军压垮了,顾为停哑然片刻,到底说不出一句重话,只是眼眶红了:“为什么?你选择了我,现在又抛弃我。”
萧及心知萧克根本不会给顾为停留活路,弓箭手就在身后虎视眈眈,自己出手还有一线生机。
这妖风真是奇怪,吹得萧及也想流泪,但此刻必须有一个人果断地终结这一切,萧及夺过身边一个刀斧手的刀,说:“今日也让顾将军死个明白,我也算皇后娘娘膝下抚育,再怎样也没有帮外人的道理。若大是大非面前,三哥和你,我当然选三哥,而今日若不杀你,三哥如何信我。”
毫无迟滞地,雪亮刀光轻盈地自顾为停胸前划过,顾为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错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的身体本能地对萧及毫无防备,萧及犹嫌不足似的,上前一把将他推下了山崖。
这下面是古栈道,人掉下去连回响都听不到,茂密的森林彼此紧挨着,倒是稠密,人在上面往下看只能看到缭绕的雾气。顾为停的亲兵立刻痛骂一声,直扑上来,被萧克的刀斧手架住,可萧及站在悬崖边,好像呆住了,躲也不躲。
“好了,三哥知道你的忠心了。”萧克看他神思恍惚,上前亲自把他拉回来。
萧及浑浑噩噩地看着自己的手,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动了动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顾为停亲兵的痛骂不绝于耳,骂他白眼狼,没良心。萧及看着他们哀痛地疯狂挣扎,好像刚刚才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放他们走吧。这种无伤大雅的任性,三哥不会介意吧。”
他推开萧克的手,刚迈开腿,胸口的闷痛却突然剧烈到无以复加,喉头一哽,他猛然咳出一口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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