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遣皱了眉,揉着太阳穴,岔开话题:“刚才听到你喊‘殿下快回头看看陛下!’你是不是唬我?我回头不见人影。”
原来自己喊出了声?糗大了。“哈哈……哈,是!”江熙也岔开话题,抬手傍住萧遣肩膀,“子归,我最近吃得清淡,现在想吃些甜的东西。”
萧遣:“晚上不宜吃甜食,明早我叫御膳房做来。”
江熙摇头:“不,我想听你说一些腻歪的话,你总不说喜欢我,我们的感情有缺失!”
萧遣往江熙脑袋盖上一只帽子,拽江熙快步回寝,好似怕丢人现眼。“我嘴笨,不会说。”
“你会!”在先帝面前不是说得一溜一溜的么。江熙赖着不走:“好殿下,说给我听听吧!听不到我会死的。”
萧遣又拉了他两下,竟挪不动他。
江熙可怜巴巴道:“我天天都说喜欢你,你也不回一下,这不公平。”
萧遣转到他身后,他疑惑回头,萧遣瞬间就抄起他的膝腕打了个横抱,身后的侍从齐齐埋下头去。
“哎?哎!”江熙挣扎道,“这样太招摇了不行!好殿下,放我下来!”
萧遣铁了心要他出糗,胳膊一提将他抬高,又一个俯首照面亲吻了他。
江熙余光瞥见侍从默默转身回避,尴尬至极,错开萧遣的吻埋头在他胸膛上,再不做声。真是一点都不好玩。
又在宫里待了几天,能碰到的东西都触过了,也触发了几段往事,都是一些萧遣的小心思,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有趣得紧,笑得他合不拢嘴,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萧遣那么可爱呢。
忙完了要务,两人终于得空回楚王府。好巧不巧,路过关帝庙时,看到了曾经为他们算过命的老头,这会子更老了。
“这不是在世诸葛吗?”江熙跳下轩车,想要玩笑一番。
神算子自然是不认得他了。江熙也没表明身份,让神算子给他再看了一遍手相,道:“如何,是什么命?”
神算子依旧答:“旺夫命。”
江熙心想老头的辞典里可能没几个命格,随口一套话术正巧对上过去的说辞也是可能的,便拉来萧遣让他看相。
神算子看完后,捋须笑道:“是帝王命。原来是你们呐,都过去二十年了吧,还没有应验吗?哈哈哈哈!”帝王命是极罕见的,何况当时还同时见到了两个,所以老头也记忆犹新。
萧遣当即收回手。
江熙:“可不是么。难得你还敢承认,之前的卦金可是没少支你,既然你没算中,好歹给我退回一些。”
神算子:“这就是你赖皮。你扪心自问,我难道没有算准吗?再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才二十年呢。”
那确实是算中了萧郁会当皇帝,至于他的旺夫命……他是喜欢男人了不假,可萧遣原本就富贵,看不出他旺了萧遣哪里。“那你细说说,我怎么个旺夫法?”
萧遣却拎起他的后衣领拖走:“糊弄玄虚。”
神算子耸了耸肩,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两人上了轩车,江熙道:“你是不知道,陛下中箭那会,我差点以为预言成真、你要当皇帝了。我虽这么说他,但隐隐感觉有那么回事,若真有,我也好让他给我改改命。”
萧遣:“隐隐感觉有什么?”
江熙:“我旺夫呀。”
萧遣:“那有什么好改的。”
江熙挪开眼睛道:“我没旺你,我怕我所谓的‘夫’另有其人。”又怯又故意使坏道,“恐怕我得旺圣君。”
“哦。”萧遣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表示听到了,仅此而已。
萧遣的反应令他失望透顶!他双手捏住萧遣的两只耳朵:“使臣找过我了,他说圣君还没死心呢,我都要给人家当皇后了,你着急一下啊!”
萧遣:“急不了。若是圣君执意要你,陛下也没办法。”
江熙惊了。若真有那天,他确实改变不了,可他就是想听萧遣护他。现在萧遣都不安抚人了,江熙生了闷气,坐到另一边去,再没搭理萧遣。
轩车到了楚王府。王府刷了新漆,张灯结彩,门口聚集了众多老熟人,一叠又一叠,好不热闹。
萧遣先下了车,众人跪迎,萧遣伸手扶他,他白了一眼,自个跳下了车,众人又向他行了大礼,迎接他这个已经正名了的……的“王妃”?
“恭迎楚王、俏爷回府!”肖禄扯着咽嗓呼道,仿佛恭迎神仙降临。
声音一落便是敲锣打鼓,舞狮舞龙,一个童子跑过来往他的项上套了个花环,又有两个小丫头围到他身边撒花,更有百来个穿着红艳艳的阿嬷在两侧扭起了秧歌。
众人的目光锁定他,有欢喜,有窃笑,有好奇……总之过于热络,虽说是王府,却无人拘谨,像村头办的盛大喜事,路过的狗都要汪两声。
到底是谁安排的,地面都烫脚了!
江熙忙提袖挡住了脸,急蹿进王府去,迎头撞上了一个宽厚的胸膛,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就紧紧抱住了他,身子往后一仰,江熙直接双脚离地。
“正经人!以往是我错怪你了,求你原谅我!”
好诡异的招呼。江熙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此人正是之前劈头盖脸骂他“流氓”的冷安!
“有话好说,你先把正经人放下来。”
冷安放下他后,其他人涌上来。先是郭岚,塞给他自家熏制了十年的老腊肉,并郑重地与他道了歉,这次态度总算是诚恳了。
江熙终于想起一件来,假装从披风里掏东西,其实是从空间掏出郭沾的双锏,交给郭岚:“我在黑市掏到了你父亲的武器,给!”
郭岚接过,激动道:“谢过俏叔!”
俏……俏叔?好吧。
另一侧,一个老头往他手里塞了两条甩尾的鲜活鲈鱼,跪下,喜极而泣道:“老大,受我一拜!”
江熙懵神中接过了那两条鱼,并被溅了一身的水,扶那人起来:“你是?”
葛生铿锵有力道:“四季不长膘,清蒸鲈鱼是也!”
有印象了!但不是因为膘局,而是细看此人眉目,江熙发现这个老头骂过他。就是他被摁在断头台上的时候,那个站在第一排、骂他还押上了的人!
——“杀千刀的孽畜,没娘养的鳖!黑了心、烂了裆,下贱玩意儿下地狱,最好是,千鬼蹂l躏万鬼欺,畜道轮回永当鸡!”
简直犹言在耳。
“原来是你!”江熙道。不仅如此,这个老头还给他递刀子让他自裁。“还骂我不骂?”
葛生连连摆手:“不敢了不敢了!如今疼您还来不及!”
江熙听得不禁哆嗦,隐晦地问:“大伙可都还好?”
葛生:“大伙如今各自营生,不干那行当了。都好都好!”
说完白檀与姐妹们迎上来,就要拉他入席,江熙顺势把鱼和腊肉递了出去。
白檀欢喜道:“咱们众生酒楼重新开张,就等你去剪彩呢。我们在园子里置了席,是我们厨子的手艺,一来是与大伙一起庆贺你恢复名誉,二来也是一片私心邀你品评!”
江熙应接不暇:“好、好、好……”
“这是咱们的俏爷!”
王府的家仆把白檀等人挤走,然后把江熙扛了起来,抛向空中。
“喂?哎!”
江熙酒还没吃半口,便已经被他们抛晕了。
而王府真正的主人反被众人忽略在后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众人畅饮后散去,富贵与几个友人留下说话。富贵将一个年轻的官员推到江熙跟前:“庄主,你猜猜他是谁。”
江熙微醉,笑道:“我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一时猜不出来。”
“秦照!你的学生,阿照呀!考了进士第九名。”富贵自豪地一一介绍,“还有,这个是童遇,这个是郝茗,这个是胥无……都是你的学生!”
“真好。”江熙像一个老父亲欣慰地打量着孩子,而后恍然大悟,“你们之前是不是在朝中为我说话,才会被吉昊打成我的旧党?”
秦照:“我始终相信老师,为老师发声是应该的,事实证明,老师也没有骗我们,不是吗。”
江熙:“你们有心了。陛下知道你们出身山庄?”
童遇:“知道的。”
“陛下正是知道,才会让庄主你前往韶州。”富贵挠头,难为情道,“我做的内应。”
江熙好奇:“如果我做了下策,与东凉结盟,会怎样?”
萧遣:“必死无疑。他风水宝地都给你看好了,他从来都是两手准备。”
江熙:“……”
第153章 尘封旧事(6)
夜深人静,万户就眠。
江熙坐在桌前,研究着那个加设了密码的鎏金漆盒。
他听到萧遣洗浴回来的脚步,像个师长一般问道:“子归我问你,为什么床上还放着一窝鹅卵石?”
这一窝鹅卵石被先帝扔过一次,被太后扔过一次,以前他知道萧遣是要孵小鸡,可如今都这么大了,还没怎明白吗?
萧遣:“古有和氏献璧,今有萧大孵石,奈何古来识货者甚少。”
江熙噗嗤笑了:“和氏璧至少是真宝贝,你这些石头有什么来头?”
“和氏璧本身就是一块石头。”萧遣坐到江熙身旁,“我曾有一段时间非常期望别人相信这是一窝凤凰蛋,可惜没人信过,渐渐地我也不强求了。”
江熙听出了含义,鹅卵石是不是凤凰蛋不打紧,如指鹿为马,有人认同,那“萧大孵石”便不是玩笑。
“那么楚王,今晚凤凰蛋睡哪里,还孵不孵?”
萧遣轻将江熙揽入怀中:“不孵,扔床底。”
江熙忍住没笑,道:“子归我再问你,这个漆盒的密码是多少?”
此前寝殿已按照太后的意思重新布置过,床围的玉屏雕刻四季风物,窗前的屏风绣着鸳鸯戏水,香炉飘出淡淡酒香,炉中炭火燃得正旺,案上瓷瓶插着几枝金桂,桌脚趴着一只慵懒的橘猫,灯火黄恹恹的,气氛刚刚好。
萧遣下巴靠在江熙肩上:“你试过几次了?”
江熙:“少说有三百次了。不是你的生辰,不是先帝、太后的生辰,也不是我的生辰,还会是什么有意义的数?”
萧遣:“我说,你拨。壹……”
江熙把“壹”拨到了第一格。
萧遣:“贰。”
江熙再拨。
萧遣:“叁。”
……
江熙无语,密码竟是:壹贰叁肆伍陆柒捌!
萧遣平静的面容下,克制的嘴角动了动。江熙感知被戏弄,给了萧遣一拳。
“放肆!”萧遣吃疼,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扼住江熙的手腕摁在桌上,“你越来越喜欢打人了。”
江熙惊得扬起了眉。第一他根本没有使力,第二读书人的事能叫打呢。“你就装。”然后一边打开漆盒,一边道,“让我看看你这里头藏了什么宝贝。”
但盒子里并无宝物,迎面就是他少时跟随叔父游历山河时,叔父布置给他的功课——写游记,他看到什么便记下什么,囊括了农事、医术、建筑、水利、航海、司法、地方风俗、户籍管理等等内容,取名《熙游记》。
他当初借给萧遣看,萧遣就再没还给他,时间久了都忘了。游记干干净净的不着一点灰尘,可比起他借出时破旧了许多,从上面的痕迹可以看出掉进浑水里过,还用线重新订了。
江熙翻了几页,那些年美好无虞的时光掠过眼前,他嗅到盛夏林间的松香,又听到田埂边吵扰的蝉鸣……不禁笑了。
萧遣:“我藏的是宝贝吧。”
江熙连连点头,迫不及待看下一样东西,是一封信,拆开看竟是他当初写的“好好吃饭”。
他正想要说什么,眼前便漫过了白雾,是幻境!
江熙连忙放下了信,白雾随即散去,他想找个无人的角落认认真真地回顾往昔,以防情不自禁而失态,于是拿起盒子里最后一样东西,又是一本记事簿,只有一枚铜子厚,书面写着《遣行遣珍惜》。
白雾又出现了。
江熙放下,问:“这本是什么?”
萧遣:“我的游记。”
江熙:“记了多少年的事?”
萧遣:“四五年吧。”
江熙双眼一亮,那岂不是承载了很多往事!
萧遣一手拿过游记,一手牵起江熙往床上带:“要不我细细告诉你?”
江熙兴奋地挣开萧遣的手,抢回游记放回漆盒,然后抱着漆盒就往外跑,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上,心道:鬼要听你说咧,待我进入幻境,窥得你一滴都不剩!
“我记起来了,上午我跟殿下生的气我还没消呢,我今晚住闲人居!”
萧遣追出去道:“我是轻描淡写,你一人决计看不懂!”
“不要来打扰我!”江熙说完便消失在园门。
萧遣懵在了原地。
江熙跑回闲人居,锁了院门,又锁了屋门,喝一口茶后,坐靠在床上,盖好被褥,从漆盒里掏出《遣行遣珍惜》,打开了第一页。
——永定五年元月,出家,未遂。
果然轻描淡写,毫无细节可言,怪不得这么薄。真是读书没几卷,下笔缺辞藻。
好在下一秒他就进了幻境。
“咚——”
悠长的钟声向远方荡去,把空旷的山谷衬托得更加空灵,继而香烟扑鼻,白雾散去,他置身在一座大雄宝殿内,四面灯火明亮,照映璀璨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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