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正在跟小千金放风筝,闻声跑过来:“欢欢饿了!”
江熙打了个喷嚏,用手挠了挠鼻子,道:“尝尝丞相家的蜜汁蜂巢糕。”
丞相将点心盘子递给欢欢,欢欢拿起一块糕点,向丞相谢道:“谢谢爷爷!”
丞相身子一抖:“哎哟哟,公主殿下使不得!叫我‘丞相’好了。”
欢欢一边吃一边道:“好的爷爷!”
“这……既然如此。”丞相两眼放光,转问江熙,“要不给公主和皇子连个娃娃亲?那我就是真舅爷了。”
“咳咳咳咳咳!”江熙被呛得真咳了起来,忙捂起口鼻。
欢欢见状,一个人扮演起一群葫芦娃,围着丞相打转:“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
父女俩拙劣的演技直把丞相给整笑了。过后,两人拙劣的演技又到太傅、使臣府上丢人现眼,于是圣君从大齐整来两个显眼包的笑话就在大臣之间传开了。
等到下午,夕阳西下。欢欢一手拿着竹蜻蜓,一手牵着江熙,道:“爹爹,我们该回家了,欢欢想跟皇爹爹一起吃饭!”
原来萧遣令闺女跟他一起出来的作用在这,监管他呢。
“好,我们回家。”
反正今天的事也做完了。
车辇刚进宫,宫人就匆匆来报:“楚王上吊了,圣主快去看看吧!”
“整什么幺蛾子?”江熙眉头一皱,满脸疑惑,是萧遣还是陆萤?虽然过了酉时,但萧遣不至于真上吊吧,应该是陆萤。
宫人:“楚王若是死在咱古镜,那得是多大的麻烦呀!”
江熙对欢欢道:“你先回宫,爹爹忙完了就去找你。”
欢欢点头:“好!”
江熙随宫人来到楚王暂住的宫殿,宫门有侍卫严守。进了门便再无宫人,像一座冷宫。
江熙还未进殿,一个杯子便砸了出来。“把江熙给我吧,没有江熙我活不成了!啊!”
怪不得宫人不得擅入,凭陆萤这鬼哭狼嚎,必然什么都藏不住。
萧遣站在床前,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头,冷看陆萤撒泼,看得出萧遣快克制不住了。
陆萤身上挂着一条绫,已经抹满了眼泪鼻涕,旁边站着束手无策又怨气暗生的祝思卿。
见江熙来了,陆萤立马滚下床,爬过去紧紧抱住江熙的腿,道:“跟我回东凉!”
萧遣余光扫过,又是满带杀气。
江熙:“你要回东凉了?”
祝思卿道:“我此趟正是奉东凉皇帝之命接公子回去。”
江熙:“公子回去后,还能出门吗?”
“不知。”祝思卿又道,“应是不行。”
陆萤是要被圈禁了?
江熙将陆萤拽起来,拿到榻上摁好,瞄见陆萤不整的衣裳下满是被啃食过的红痕,又瞥一眼床榻,凌乱不堪。
江熙想起第一次见到祝思卿时,他看自己的神情,觉出些猫腻来。
江熙:“我能同公子单独说说话吗?”
萧遣、祝思卿两张死人脸沉默地转身出去。
俩人走后,江熙方问:“有人欺负你了?”他以为陆萤受胁迫,那句“跟我回东凉”可能是暗语,所以支开了俩人。
陆萤黏到江熙身上,似他身上有多暖和似的。“没有。”
江熙:“不想回去?”
陆萤:“不是。就是舍不下你。”
江熙:“想我回去继续给你治病?你的病不是好了吗?今后少去眠花宿柳,自然长寿无疾。”
“没有。我像萧遣一样喜欢你,你跟我好,我从此就戒了,好吗?”陆萤学起江熙说话的语气来。
江熙撑开陆萤道:“我们一共没见过几面,你哪来像萧遣一样喜欢我?你是不是错把救命之恩当成喜欢之情了?”
陆萤:“虽是没见过几面,但我跟萧遣识得久,问他为何云游四海,他说走一遍他走过的山河,理解他所理解的人间;问他为何宵衣旰食,他说日后黄泉相遇,他再见我时,我已长成中流砥柱,不再是顽子模样。我就好奇他日思夜寐的是个什么人物,一见了你,我就大彻大悟,他喜欢的,自然是最好的。我以前是浪荡放纵,可见到你后,我只想做专情的人。你成全我吧。”
江熙一时无言,片刻后道:“你不觉得三人的关系有点挤吗?下辈子吧,我下辈子跟你好行不行。”
第187章 终章(9)
陆萤:“这辈子不行吗!”
江熙:“可我名花有主了。你若没有苦衷,就听东凉皇帝的话,回家去。”
陆萤弹开,在榻上打滚:“我回去就遂了萧遣的意!我不服,凭什么他吃那么好!”
江熙:“他那么努力,吃点好的怎么了!再说,你保不定能遇到更好的。”
陆萤嗷呜大哭:“原是我低贱,配不上你。萤火末光,岂与日月争辉。”
江熙:“说什么呢?萤火日月,各有千秋,哪来高低贵贱之分。喜欢你才救你,可凡事得讲究先来后到。可别闹了,回去后若遇到什么委屈,尽管写信来告诉哥哥,一定助你。”
“你敢不助吗!”陆萤根本不吃这套。
“……”江熙无语,摁住乱动的陆萤,低声问道,“哎!你跟祝思卿什么关系?”
陆萤:“小时候的玩伴而已。”
江熙:“你喜欢他吗?”
陆萤:“问这个做什么?”
江熙:“我还以为他欺负你了。他喜欢你?”
陆萤:“你这么八卦做什么!”
江熙做投降状:“入乡随俗嘛。好吧,我不问了,你不可再自残自贱了,不然我白救了你。明白了吗?”
陆萤勉强点头应下。只因萧遣拦着他不许跟江熙见面,他才假作轻生骗江熙关注,才没有真的要死。
见陆萤情绪渐渐平稳,江熙请求道:“以后东凉与古镜、与大齐的和睦相处,就仰仗公子了。”
萧遣在外边与祝思卿说话,突然扬声道:“车马我已经准备好了,外加十车珠宝,向将军贺喜,明日就是黄道吉日,耽误了就不吉利了。”
天杀的!为什么一对陆萤,萧遣说话就跟不过脑子似的。
陆萤顿时炸了,扑向江熙,也扬声道:“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能让你快活吗?怎么发挥你身体的优势!跟我睡,教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极乐之乐!”
已经够了够了!萧遣再有些功夫,他还遭得住?等等,陆萤什么意思,昨晚没被轰走?!
江熙登时羞得满脸通红。
萧遣冲进来,把江熙拉倒自己身后,指着陆萤怒道:“你是不是欠揍!”
祝思卿挡在陆萤身前:“圣君息怒。”
江熙抱住萧遣的手:“圣上糊涂了,怎么能这么跟公子说话的,快道歉!”
眼下陆萤可是东凉皇帝召回去的皇孙,这意味着陆萤极可能掌握大权,是能得罪的吗?
他小声安抚萧遣:“咱们子归本钱好,勤能补拙有是时间,别生气了。”
萧遣突然一滞,呼气声比老牛还粗。
可能江熙还没意识到这句话的杀伤力——本钱,认可;技术,否定!因这不经意的一句安抚,为他日后每天都要给萧遣补拙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江熙只顾向陆萤赔不是,萧遣哪肯善罢甘休,不等江熙说完,就揽住江熙当着陆萤的面亲吻。
江熙瞪大眼睛,寒毛直竖。还嫌事不够大吗!
“你!”陆萤再次抓狂,“我不活了!欺负人啊!”
江熙连忙把萧遣拖走,一边叨叨:“他是东凉皇孙,抓着我们的把柄,现在又为我们伪装楚王,你就激他,不怕他撕破脸?再说,他是小孩心性,难道你也是?真是越活越不懂事了。”
其实江熙并不了解萧遣跟陆萤的相处模式,两人共治古镜,总有政见不一的时候,不爽就打,明面上他只看到萧遣揍陆萤,实际上陆萤也没少暗算萧遣。萧遣虽然警觉,也有失策的时候,有一次被陆萤毒得口吐白沫,三天下不了床。
萧遣:“他小孩心性?你还没见过他歹毒的一面。”
江熙捧住萧遣的脸颊道:“好了好了,回宫吧。欢欢等着我们吃饭呢,笑一笑。”
江熙轻轻一哄,萧遣心都软了,舒了一口气,问道:“明天还出宫吗?”
江熙:“不出了。”
萧遣:“丞相他们怎么说。”
江熙一五一十说明,自豪道:“我家小甲就是讨人喜欢。”
萧遣被夸得有些腼腆,道:“叫上皇子一起用膳吧,别教他们觉着受冷落了。”
“好。”江熙想起一件事,道,“听说一月后有祭天大典,需要大祭司主持。”
萧遣:“是。不过自从月刹罗一族灭门后,祭天大典就没那么隆重了,走个过场而已。你对这套礼仪又不熟,不去了。”
江熙:“我要去,你也要去。”
“你不会祭神舞,主持不了。”萧遣不是奚落江熙,而是不想让江熙去。
江熙:“我可以学!”
萧遣:“别闹,一个月学不成。”
江熙:“我努力学!”
萧遣反对的原因是,那么老大一坑篝火,得围着舞半个时辰,跟烤肉有什么区别,他见不得,实在见不得。萧遣扶住江熙的肩膀,认真道:“听话,那不适合你,你不需要靠主持祭天大典来证明自己是一个称职的祭司。”
他家小乙那么聪明,有那么多才能,只要把仕法编好,或把书教好,就会是一个人人敬仰的好祭司,真的没必要专研祭祀。
江熙握住萧遣的手,吻了一下,深情地看着萧遣道:“我需要,但不是为了证明我是一个称职的祭司。”
古镜祭天大典,在每年的二月举行,介时王公贵胄聚集祭坛,跪拜祈福,祭坛中央是一个三丈长的圆坑,用于堆放从百家征集来的木柴,据说最高的时候堆了六丈高。火堆点燃,祭司在篝火前起舞,而后入定,方能与神明、先人通灵,来预知凶吉运势和请示先人旨意。
大典尾声,官兵会将没有烧尽的火柴制成黑炭,发还百家,表示神明赐福。曾是古镜最隆重的仪式。
通灵术是何种情状,从来没有祭司公开谈过,书籍中也未有记载,玄乎又玄,人们无法判定有无真假,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是殷切盼望一场法事来解决自身困苦,仅当成一场缅怀先祖的仪式而怀以敬畏之心,毕竟都是五百年的传统了。
江熙一个月来每日都带欢欢去往监天司研习祭祀礼仪和舞蹈,规矩倒是好学,跳舞嘛,狗见摇头鬼见愁。
反是欢欢极具舞蹈天赋,一学就会,不像某人,老腰下不去,叉又劈不开,四肢不协调,转圈人吐了,始知功夫和舞蹈,分明两回事。
一月后,祭天大典如期举行,是一个大好的晴天。为表示对圣主的喜爱,这次的柴火堆了七丈高。
江熙穿着最高规格的祭司礼服,显现得比平时更加颀长,他眼睑微合,恰如一尊神像。而看似庄严矜贵的形象下,江熙已经汗流浃背、背脊发凉,此时此刻他就像一只立在大榕树前的呆猴。
点火前一刻,萧遣从观席上小跑下来,至江熙跟前,伸手进江熙宽敞的衣袖里抓住那双满是冷汗的手,小声道:“别闹了,跟我上去坐着。”
江熙推搡不开,焦急道:“不行,都到这节骨眼上了,子归是存心教我出丑。”
这就冤枉,萧遣不是到了节骨眼上才劝退他的,而是一个月来每天都劝。
萧遣:“出丑要紧还是吓死要紧!”
江熙:“我不怕火!”
萧遣:“手上全是汗还说不怕。”
江熙:“这是担心出糗才流的汗。”
小乙样样都好,就是嘴硬,特别硬,天下第一硬!萧遣很多时候都要抓狂。他用力将江熙一拉,道:“我怕,我怕行吗?跟我走。”
“子归……”江熙抱住一根木桩不肯挪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我不走。”
江熙眼眶一红,萧遣就不敢动了,他很想帮他,可是……萧遣无奈地扶额转圈,最后只得道:“那我在台下等你,受不住了就叫一声。”
江熙忙地点头:“好。”
柴堆点燃,在酒精的助力下,一条火龙直冲苍穹,无数火舌喷向四周,似鬼影一样张牙舞爪,热气伴着烟尘漫了开来。
鼓乐奏响,江熙深呼吸后,心里数着鼓点舞动起来,舞袖旋绕,与火舌融为一体,就似身上着火了一般。
萧遣心惊肉跳,下意识上前两步。恍然间,十五年前那场大火与眼前景象重叠,幻化成无数把刀子,一片一片削他的肉、剔他的骨。萧遣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无力地斥责道:“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暗暗发誓,下辈子再也不要爱上江熙了。
江熙移到哪,萧遣就跟到哪,以防他倒下,自己可以第一时间接住他,远远看着,像极了一条想要爬上床、又腿短够不上、急得不停摇尾巴的小狗。
文武百官看得——酸掉大牙。要不是场合严肃,他们早已大嘲特嘲了!
众人皆以敬畏之心瞻仰舞蹈,只有舞使真正欣赏舞蹈的本身,发出轻叹。平时练习时,江熙的表现至多能打七分,开场前他们都捏了一把冷汗,没想场上江熙发挥超常,能评到九分,加之样貌极佳,可称得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欢欢雀跃高呼:“爹爹跳得真棒!”不由得向身旁不苟言笑的大臣炫耀,“我爹爹好看吧!”
大臣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仪式上不可喧哗,请公主不要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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