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谁先出事还不一定,他是酒后失忆型,顶多醉倒了睡一觉,能出什么事儿。他给萧遣把酒斟满,自己又陪了一杯:“殿下对奴才这般好,一壶酒怕不足敬谢殿下的大恩。”
萧遣又饮尽一杯,江熙再斟再陪,一边试探地问:“奴才惶恐,日后他们如果再向殿下发难,殿下如何才保得住奴才?如果再有刺客来暗杀奴才,奴才逃不过怎么办?”
萧遣拍拍江熙的脸:“呵,你以为我会毫无条件地告诉你吗,就凭你喝了这几盏酒?”
看来萧遣已经迷糊了,那他就不装了。他跪得腿都麻了,吃力地爬起来坐到凳子上,一时起猛了竟有点晕眩。
“殿下你醉了。”
江熙得逞地扬起嘴角,然后捧住萧遣的脸,使四目相对:“殿下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那两名刺客是谁家的?”
萧遣只是轻轻抓住他的手腕,笑喷了:“哈哈哈哈!我家的。”
【叮——
爽度:+10】
嗯?怎么感觉这分值来得有点嘲讽。管他呢,能上分就是好,得趁机多上点分,不然萧遣清醒了就不好糊弄了。
可麻木的知觉从五脏六腑沿着颈项满满爬上脑门,留给他糊弄的时间也不多了。江熙晃了晃脑袋,醒了醒,道:“殿下什么意思?奴才不明白。”
萧遣看他双眼泛着清澈的愚蠢,越觉得滑稽:“压根就没有刺客,我临时编的,唬他们玩的。”
不这么编怎么显得朝中有大阴谋,江熙保命有必要?
江熙竟从萧遣微合的双眸中看到了对自己智商的嘲讽。“殿下你……”你变聪明了!
不知是酒精作怪还是气得,他胸膛一起一伏,似要把身体内无来由的热气散去。萧遣亦是一样。
萧遣忽然凝目,一手抓住他的喉咙便扣在桌面上。江熙吓得清醒了几分,双手分别掐住萧遣两只手的命脉,以随时反制。
“好你个江熙,一顿放矢的功夫竟给我杀了一个人!你要杀人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叮——
爽度:-20】
靠!为何增值小而减值大,不公平!
江熙脑袋瓜子速速转了一下,意识到萧遣指的是于飞命案。他想起身,反被萧遣扣得更死了,反驳道:“你当时连饭都吃不好怎么告诉你。”
当时的情况就是“竖子不足与谋”,教你晚熟,教你晚熟!
萧遣:“你说什么!”他知晓这件事后耿耿于怀,这才是他这两日生气的根本原因。
“咳咳咳!我要是知道你这么懂事我肯定跟你说啊!殿下……喂,殿下!”萧遣这家伙手劲越来越大,江熙挣扎着道,“我喘……喘不过来了!”
萧遣拎他如拎一只鸡崽一般轻巧,推到横椅上。“哼哼哼哼哼!从始至终,我于你而言都是一个不可一起谋事的外人!”
【叮——
爽度:-50】
要死要死!酒精可助兴,亦可增愁!
江熙忙道:“哪有!殿下不是外人,殿下是内人!是内人啊!”
萧遣你能不能想点好的哇!
江熙手心冒出细汗,脑袋越来越沉,又不知从身体何处传来莫名的痒,如掉进了蚂蚁窝,被蚁群满身探索。“今晚正是来跟殿下谋事的呀!是殿下自己见外了。”
萧遣走来又拽住了他的衣领:“说来听听,谋什么?”
谋事就要有谋生的样子,要知道萧遣醉后有这么多动作,还不如不喝酒呢。
江熙:“殿下细说说今日朝堂上,吉昊怎么惹怒了殿下?我好给殿下出出主意。”
萧遣双手扶在他肩膀两侧的栏杆上,双膝也跪在他双腿两侧,将他罩在怀内。
虽然谈话的环境差了一点,姿势也糟糕了一些,但至少是撬开萧遣的口了。
萧遣:“原因在你。”
江熙:“为何在我?”
萧遣:“薛央、秦照、胥无、童遇、郝茗……是你的旧党?”
薛央与他只有几面之缘,其它人应是这几年才入的朝。江熙:“我听都没听说过,何来旧党一说。”
这不得不从大齐的一部法令说起。
在威慑案后,朝廷新修法令,全面整顿仕进之路。
修整过后,出仕的道路不再只有科考、武举两项万人争过独木桥的窄路,还有建立功绩、术业专攻等等,覆盖面甚广。
功绩比如征战沙场,军功赫赫,封官;造福于民,名誉累累,封官;
术业比如水利工程,实现技术改良,封官;医术钻研,化解疑难杂症,封官;农渔畜牧,创新管理实现高产,封官……
哪怕一个人捉老鼠非常有一套,方案能有效防治鼠灾,封官;热爱游历山川,撰写所见所闻、新奇事物,封官;特别会掰谎,刑侦审讯一看一个准,封官……
可谓将“人尽其才”发挥到极致,就怕明珠蒙尘。
其中最逆天的一条便是:女人亦同。破天荒地撬开了女人入仕的大门。
可如果一个人百无一用、不思进取,便安安心心当一个乐天知命的小老百姓,莫再贪望仕途。
第049章 不会说话
说来滑稽,这套法令是刀架在江熙脖子上写下来的,一共五万字,拟定了四个月,元老大臣审核校正四个月,几经周折才得以问世。
为何如此重要的一部仕途法令要一个奸佞来负责拟定?
这不得不庆幸大齐有萧郁这样的明君。这好有一比:让越狱能手修建天牢,让盗墓世家修建皇陵,让假账惯犯做账簿审核。主打一个“知己知彼、万无一失”,也是令江熙将功补过。
这套法令本身就叫“江熙变法”,颁发之初疑声云云,反对的声音不小,却架不住底层百姓喜欢,因为这就是他们的青天!
虽然科场舞弊已使江熙身败名裂,人见人恶,但法令是真的香,连带着江熙好像都没那么恶臭了。
一开始百姓还能接受它叫“江熙变法”,可后来江熙相继作大死,简直侮辱了这么光明的法令,便以“永定仕法”取代了原来的叫法,好律就要与坏人划清界限。
官方文书不再标注是江熙主编,知道的人也不愿说明,一来二去,仕法的作者便模糊了,只知道是为了惩戒江熙等奸佞而问世。
江熙便失掉了这份荣耀。
新法育新人,新人护新法,得到一个良性循环。时至今日,不说完全断绝,至少京城再没有发生卖官卖爵的事,进而辐射全国,不出三年,大齐上下将仕途朗清。
话说回来,今日朝堂上,吉昊遭到薛央弹劾,诉吉昊贿赂齐旭(将军)部下,使亲孙吉理得任百夫长。
百夫长是军中统率百人的队首,需按照士兵的资历、功绩、或身体素质进行选拔。因头衔太小,所以百夫长的任免无需过问总将领,更无需上禀皇帝。哪怕事情抖出来,吉昊顶多是自罚三杯。
薛央为此事在朝堂上进行弹劾显得小题大做,但显然他就是针对吉昊。
因为在楚王府,吉昊明目张胆地为李问讨要官职这一举动激怒了他。这说明什么?说明吉昊压根没把仕法当回事。
薛央及一干仕法选拔出来的官员,必然维护新法尊严。于是朝堂分成了三拨人:以薛央为代表的新人党,以吉昊为代表的旧族权贵,以丞相冯初为代表的上了年纪的和事佬。
开骂!
吉昊:“区区百夫长而已,不过是让吾孙去历练,见见世面。我家家仆都有七百之众,都是理儿在管,到军营管理一支百人队伍绰绰有余,不用你担心了!”
就吉理那娇生惯养的资质,当个伙头兵都困难,再说在家里是七百多人伺候他吧。
萧遣:“原来在石大人眼里,百夫长就是用来见世面的?沙州是边防重镇,不是游山玩水的地方。”
冯初:“石大人、殿下你俩就少说两句吧!何必为这点事大动干戈。”
薛央:“今日军营若因吉太守之面任吉理为百夫长,他日便可因吉太守之面为他遣好差、送军功、大开方便之门,一步登天。此事眼下虽小,而一旦开了这个道,上行下效,影响重大,后患无穷!”
瞿杨借题发挥,故意将问题扯到大齐祖制上来,道:“太祖皇帝承诺过我等,世代尊享荣华富贵,今日不过是要一个小小的官职,怎不行了?”
肃川长公主萧嫒挺着七个月的肚子在朝堂上与之叫板:“难道有苦了你们吗?吉理等着世袭太守之位便好,去军营起什么哄!”
萧嫒这姑娘打小就巧言善辩,如今身怀六甲更容易暴躁。对了,胎儿生父不详。
吉昊冷嘲热讽:“好好好,飞鸟尽良弓藏,如今新人都敢踩到老人的头上来了。”
萧遣态度坚定:“要谋官职,仕法里有的是正道,旁门左道我一概问责,无论是谁家子弟。”
萧嫒:“不举非得要美姬,屎盆非得嵌金边,没有金刚钻非揽瓷器活,毫无建树你非要当官!没事偏给自己找事,还要给别人填堵,我劝一些人善良,大齐不养闲人!”
永定仕法已经很宽容了,贵族子弟若还不能入仕的话,说明真的很差劲。明明他们近水楼台、占尽优势,但凡有一技之长更容易表达,比起穷乡避壤、没钱没势的人拥有更多机会,却白白浪费了这层资源。
差劲到连自身的优势都不会利用,不是巨婴吗?
哪怕是萧遣、萧嫒这样的王爷公主,都是无职的,只凭皇帝差令而已。
萧遣因有丰功伟绩,才在朝堂上有话语权,即皇帝、百官愿意听取他的意见,但执行与否不在他。即有威望而无实权。
萧嫒的权力则更小了,适时出现充当萧郁的嘴替,唱唱黑脸,敲打敲打、吓唬吓唬不听话的官员而已。
俩人今日入朝便是萧郁召的。
萧郁上朝前特别叮嘱萧遣:“他们今天可是冲你来的,站好了挨骂。”
百官施压,就必须给百官一个宣泄口。
在这场驳论展开之前,萧遣已经挨了一轮集火,已经相当不悦,他也缺一个宣泄口。
吉昊打定了主意要戳萧遣的逆鳞,道:“我可不知楚王是中了什么邪,一直为江熙一党辩护。这方执法如山,那方包庇奸臣,好一个刚正不阿,既然那么无私,就把江熙交出来吧。”又转向薛央,“后生你来说说,为什么楚王包庇江熙可行,我为孙子谋百夫长便不行?到底是谁开的乱纪的先河!”
当日在楚王府的人都知道,这是萧遣令他们保守的秘密,这下萧遣吃了哑巴亏,包括萧郁,因为是萧郁赦免了江熙的死刑。
朝堂絮絮叨叨起来。
薛央:“楚王留江熙活命一年,是尽其用。”这句话同时摆了萧遣一道,公示出萧遣只保江熙一年的信息,一年之后要守约放人。
萧遣余光瞥了薛央一眼:好小子,大齐甚幸有你。
吉昊请示道:“陛下不妨查查为江熙说话的人到底是什么底细,搞不好都是江熙的旧党。”
萧遣忍无可忍:“吉昊,恐怕你针对江熙是假,蓄意造反是真吧。”
这些年来吉昊暗地里没少骂大齐律法。
遥想建国之初,臣服的异姓王族的待遇:圈地自理,嫡系世袭太守之位,旁系可入朝为官,或在自家州郡自由任职,按时纳贡,只要不造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有中央的庇护,王族子孙不思进取,沉迷享乐,导致州郡的治理一代不如一代,比直属的州郡落后了一大截。
朝廷不得不从中央调遣人手前往异姓州郡协助治理。
一来二去,州郡是发展了,王族也渐渐发现自己被架空了。特别是永定仕法问世之后,王族子孙除了嫡系,想要入仕都得考试或搞研究,不然就老老实实当庶民。
本属于他们的权利突然有了门槛,这能忍?
这些王族近几年里来往频繁,商讨着怎么从朝廷拿回自己的王权,对仕法恨之入骨,对仕法的实施各种使绊,对仕法选出来的人也总是冷眼相看,觉得他们天生就比自己低一等。
萧遣看在眼里,没有作声,谅他们不敢有什么动作。而今吉昊令他难堪,那便一起难堪。
“危言耸听!”冯初赶紧制止,踢了吉昊一脚,又打了萧遣屁股墩一掌,“你俩安分一点,退一步海阔天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这你一茬我一茬的,双方都开查的话势必天下大乱!
吉昊偏是头铁,不依不饶:“陛下若是倾向江熙一党,是过河拆桥,对得起我等祖上奉上的疆土吗!”
萧遣上去就是一巴掌,吉昊当场吐血。“你要是还有点脑子,就应该感谢我在朝堂上把你点出来。”
萧遣说的是实话,要是来阴的,吉昊只会防不胜防,没得莫名其妙。
萧郁眼见势头不对,命令道:“楚王,跟吉太守道歉!”
萧遣不应声,萧郁又催了两轮,他才不情不愿作揖:“小王错了,请吉大人海涵。”
吉昊翻白眼不领情:“哼!”
“下朝!”赶紧的,这朝堂萧郁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什么叫萧氏得鱼忘筌?分明是读书人与贵族之间的矛盾借由江熙升级。十年来大齐因仕法人才辈出,中央集权,使得贵族的权利不再稳固,令他们感知到“富不过三代”的诅咒开始应验。
如此说来,萧遣今天真的很委屈。
江熙不经笑起来:“原来殿下打吉昊并非为我出气。”
萧遣:“并非为你。”是为他心中正道。
江熙已是意乱神迷,伸出手抚着萧遣蹙起的眉头,略觉心疼,宽慰道:“殿下何故丧着脸?虽然今天可气的事很多,但陛下赐给殿下八名顶尖尖的美人,是件可喜的事,殿下应该高兴。”
【叮——
爽度:-100】
系统现在就算是减一万分,江熙也没意识了。
萧遣压下身子,咬牙道:“你会不会说话啊江熙。”
他对上萧遣的眼睛,那双灰黑色、看似冷淡的眸子如凝望他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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