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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岛没有悬崖(近代现代)——眉十二

时间:2024-11-25 08:16:40  作者:眉十二
  李朝闻期待着,他希望于磐表现出一点挽留的姿态,希望他说舍不得他,好给他一个徘徊的理由。
  “19号就回去了。”他又重复。
  天知道他有多不愿意离开这里。
  “叮铃铃!”
  老式的门铃声响起,打断了李朝闻的遐思。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cuse me. This is your suitcase and your dinner. {不好意思,这是你的行李箱,还有你们的晚餐。}”小姐姐笑得非常友善,后面还跟着两位端着盘子的服务生,一派豪华餐厅的隆重穿搭。
  小李闻到了羊肉的香味,方才的忧虑就全抛诸脑后。
  “哥哥,吃饭了。”李朝闻雀跃地说。
  餐桌是圆的,他俩落座铺上餐巾,小李一路目送服务生把托盘放在桌上,可掀开盖子,他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有半个,羊,头!
  于磐注意到小李惊恐的眼神,说:“我怕你吃不惯羊脸肉啦,还点了一个龙虾肉扇贝。”他把龙虾肉往小李那边推,羊头拿到自己面前。
  送餐的已经出去了,李朝闻仍然惊魂未定。
  整个的头,是他作为美食家最不能接受的食物外形,没有之一。
  你哪怕切碎了再给我端上来呢?
  小李痛苦地闭上眼,把刀叉放下了。
  于磐好像能读取他的心声,他起身把羊脸肉的盘子端走,放到书桌上去硬生生掰开:“这个真的很好吃喔,我处理一下再吃行不行?”
  李朝闻低头看看另外那盘,龙虾肉是团成球炸好的,硕大的扇贝肉上面闪着油光,还淋了好几种调味汁,旁边配着迷你塔可饼、脆薯片,还有一坨不知道是什么的棕色酱。
  好吧,原谅那个羊头了。
  叉起来一个龙虾球,李朝闻蘸了一下那个棕酱,口味的层次感令人惊喜:龙虾球鲜嫩多汁外酥里嫩,酱汁里至少有榛子味和肉味,还有他不知道的调料。
  “好棒,好吃得我都感动了。”小李说。
  于磐把羊头拿回来,此时它已经碎得面目全非,完全不会引起小李的联想,于是李朝闻心安理得地夹了一块羊脸,那肉质的细腻也超乎他的想象,完全是羊肉的原味。
  “冰岛怎么这么好吃啊,不想走了!”李朝闻开心得挥舞叉子欢呼,又拉踩道:“德国只有大猪肘子。”
  于磐鼻孔出气冷笑了一下,谈了宇宙洪荒,也谈了家庭、朋友、理想,到头来这小子说不想走,还是为了吃的。
  才不是呢。
  李朝闻不想离开,他害怕回到千篇一律的生活里,他总觉得,他会变成他画的图纸上的螺钉,只有在冰岛的这几天,他不再害怕悬崖,像一只幼鸟,在积攒飞的勇气。
  他已经分不清,对即将到来的分离如此恐惧,是因为冰岛太有魅力,还是因为有于磐在他身边。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德国看我?”李朝闻的语调不容置喙,他不问他是否来,只问时间。
  于磐对此避而不答,他说:“按余温纪年来算,我们还有三百多年呢,怎么就开始——
  “你来不来看我?”没等他说完,李朝闻就急促地质问他,双眸死死定在他脸上,通红的眼眶好像有泪滴在打转。
  那眼神,好像你不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似的。
  李朝闻学不会压抑自己的情感,他没法一直对于磐游刃有余,虽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可是他忍不住了。
  于磐,快说你会来,救救我,求你了。
  于磐有点愣。
  这太越界了,于磐的世界里,很少见到这么浓烈的情感,李朝闻像把沉甸甸的铅锤啪地扔到他手上,他一时间有些接不住。
  千言万语哽在喉口,于磐淡淡地说:“好啊,等休假我就去。”
  李朝闻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但他也怕吓到于磐,怕把人逼到墙角不可转圜,所以他努力恢复笑嘻嘻的常态,模棱两可地说了句:“嘿嘿,你休假是旅游淡季,那估计我就忙了,还不一定有时间陪你逛呢。”
  窗外开始下雪,今晚又看不到极光了。
  服务生把餐盘收走已经九点多了,于磐问他要不要洗澡。
  “你先去吧。”小李打开电脑。
  李朝闻准备看看这几天拍摄的素材,写一个剧本大纲,他新建文档,飞快地敲下几个字:《精灵王子复活》。
  这样古色古香的木屋,很适合代入冰岛的荒蛮时代,小李飞快地把开场写好了,他很少这么文思泉涌。
  直到他听到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
  为了塑造氛围,房间厕所的门是一人高的木栅栏,热的蒸汽从里面飘出来,李朝闻不由自主地,想到水滴从于磐身上滚落的样子。
  大学时夏天练舞,于磐经常穿一件黑色的无袖帽衫,那衣服宽松得不像话,一晃起来里面的肌肉若隐若现,搞得人心猿意马。
  现在的于磐比五年前更壮实,肌肉的线条应该也更好看。
  李朝闻有点羞耻于自己的花痴,他想把耳麦戴上放个白噪音,好把那勾人心魄的声音屏蔽掉。
  可有点不舍得,因为明天,就听不到了。
  再之后,应该也很难了吧。
  小李很少对某事不乐观,除非他是想降低心理期待,以免日后失望。
  水声停了。
  于磐穿着浴袍,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他看见李朝闻在发呆,现在再装作在打字,已经来不及了。
  “想什么呢?”他走过来。
  那腰带系得不松不紧,大V领开到接近肚|脐的位置,调皮的水珠滑进胸|肌之间,隐匿到更幽|深的地方。
  李朝闻一慌,把他能想到的答案全枚举了出来:“想剧本,还有机器人模型,还有明早吃什么。”
  总不能说我在肖想你吧。
  “哦,想得怎样?”于磐站远点继续擦头发,免得水珠溅到李朝闻身上。
  洗完澡的于磐好像卸了一层壳,麦色的皮肤变得透亮,有种难以言说的脆弱感。
  “嗯……我想,我写了一点。”李朝闻有点语无伦次:“精灵王子是先知,他复活之后告诉村民,火星上有蜘蛛人,嗯,开头是这个。”
  其实有效文字都是三分钟之内写的,后来只是写写删删,心思全飘到浴室里了。
  “听起来超有趣喔。”于磐饶有兴致地凑过来看看他写的几行字,身上的那股热气和沐浴露的香味,熏得小李快要醉了。
  “我也去洗个澡。”
  小李钻进卫生间,觉得自己像个逃兵。
  浴室墙是灰色石头做的,氤氲的水汽没有散去,在玻璃壁面凝成水珠,乳胶脚垫上还有两个若隐若现的脚印。
  李朝闻踩上去,想到于磐刚才也赤|身站在同一个地方,他都感觉脸红。
  这个澡洗得他越来越晕,出浴室门的时候都有些踉踉跄跄的。
  于磐用过的那条大浴巾被整齐地挂在原处,只有些微褶皱,李朝闻把它扯下来,紧紧裹住自己,就像于磐在抱着他那样。
  他好像把自己困住了。
  19号,这个日期让他开始焦虑。
  他等不及,他不想浪费时间,继续在友情的边缘装疯卖傻,可要怎么样才能让于磐明白呢?假使他明白了,又真的会给他想要的回应吗?
  “你洗完了吗?”于磐的声音。
  “诶!”李朝闻赶紧把那条浴巾放回去,套上浴袍。
  “我过来喽?咳咳。”于磐在栅栏外面,眼睛刚好和木条顶端一样高,他隔着木条看到小李,喉结滚动了一下,说:“我刚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了,你能拿给我吗?”
  “噢!”李朝闻擦擦手帮他拿,但手还是有点湿,水把屏幕感应亮了。
  他无意间瞥见几条信息,来自“雨荷”。
  嘭!
  李朝闻听见自己心里的爆炸声。
  你不是分手了吗?怎么还联系?
  李朝闻好想质问于磐,可他没有立场,只好捏紧了拳头,指甲把手心都攥出了红印。
  于磐接过手机,看也没看,他指指屋里说:“那个,我能把你的衣服叠起来嘛?”
  “啊?噢。”
  李朝闻总喜欢到处乱丢衣服,在慕尼黑宿舍,为了方便自己的邋遢,他特意往地毯上铺了两个户外睡袋,专门撇衣服用,堆满了,才会给整坨挪进衣柜。
  习惯是从小养成的,他们姐弟俩都这样,靠妈妈料理一切。爸爸偶尔对此感到不满,但会被妈妈反驳说:“孩子大了自然就会收拾了。”
  姐姐好像挺自然的,李小宝不太自然。
  刚才他在于磐面前也没收敛,脱下来估计是一团堆在床上。
  “我自己叠吧。”李朝闻冷冷地说。
  如果不是看见不该看的,他肯定躺在床上,边偷瞄于磐给他叠衣服,边偷着乐,可现在心口\爆炸留下的废墟还在坍塌,他一时缓不过劲来。
  于磐没有转头就走,李朝闻的视线越过栅栏的影子,落在他的喉结上。
  他喜欢于磐尖尖的喉结,但今天他好想变成吸血鬼,叼住它磨牙吮血,审问一下他和杨雨荷到底怎么回事。
  不说实话就把你的血吸干,李朝闻想。
  于磐看李朝闻呆呆的,问道:“怎么啦?”
  “没怎么。”李朝闻嘭地把门甩上。
  小李洗脸刷牙时,手都在抖,他不知道他怎么反应这么大,好像于磐欺骗了他似的。
  他想起之前街舞社团建,常去KTV唱歌,有次小李去上厕所,回来时看见于磐和杨姐在对唱情歌,他突然就没力气推门了,就在玻璃外面傻站地看。
  直到吴子楷开门问他,为什么不进去。
  那感觉,是想和人打一通拳击泄气,可是拳拳都打在空气里,尽是徒劳。
  他不愿再回想。
 
 
第16章 第十六章
  尽管李朝闻说不用叠衣服,于磐还是归置了他的行李箱和包,把它们放在了壁炉旁边的架子上。
  “你辛苦了。”小李心里别扭,说话不自觉地咬牙切齿,不想叫哥哥。
  于磐瞥他一眼,说:“没事,平时给猫铲屎习惯了。”
  又讽刺我?!信不信现在就变成小猫,把你挠得满脸血印子?!鼻子给你抓掉!
  李朝闻差点炸毛,恶狠狠瞪了于磐一眼。
  于磐察觉到小李情绪低落,还以为是晚餐时没一口答应去德国的缘故,其实这念头已经在他心里转悠了一晚上,只是不知道怎么重新提起。
  “哎呀,生气了?我有时间肯定会去看你了啦。”于磐故作轻松地调侃。
  李朝闻笑了。
  他想,是不是这些天的相处,给了他一种暧昧的错觉,让他总是想得寸进尺。如果是以前,他哪里敢奢望越轨,去介意于磐跟杨姐联系呢?
  其实保持现状,已经很不错了。
  “就这么定喽,不许爽约!”小李抿嘴笑道。
  “那快睡吧。”于磐把灯熄灭了。
  壁炉里的柴火嘣嘣地燃着,屋里很暖,窗外风雪交加。
  于磐穿着秋衣秋裤,却还戴着黑色的冷帽,他手到头顶时动作一滞,看了一眼李朝闻,才把帽子摘下来。
  露出他的伤疤。
  “让我看看?”李朝闻说。
  他说的是问句,用的却是祈使句的语气。
  于磐没有动,就坐在床的一角,李朝闻站在他大腿旁边。
  他的头发比板寸还是长一些,李朝闻轻轻拨开伤疤两边的发丝,硬到扎手。
  李朝闻好像能听到于磐紊乱的心跳,年长者的片刻失措,分外明显。
  伤痕不是一道而是三道,最大的那条疤中间有白色的增生,交错的,一定是缝过针,周围还是粉红色,新鲜的。另外两道细碎的,被埋在头发里,看不见。
  李朝闻的心细细密密地疼起来,他俯下身,捧起于磐的头,温柔地往伤疤上吹风。
  像小时候,妈妈对他那样。
  疤早就不疼了,可叫他这么一吹,就算是石头也开花了。
  于磐一把死死地搂住他,李朝闻也环住他脖子回抱,两个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拥抱越来越用力,于磐扯住他的领子,发疯似的地拥|吻他。
  干柴烈火、天翻地覆。
  吻毕,于磐再次抱紧他,把头埋在他胸间,发出压抑的哭声。
  李朝闻被他箍得腰疼,他不住地抚摸着他的背,倾尽所有安慰着他,用他柔软的唇,再去吻那鲜红的伤口。
  温存时刻,忽然阴风呼号,暴雪袭来,房梁剧烈地晃动,四面的墙全冲着他们砸下来,于磐用身体护着他,不管不顾地捧着他的脸继续接吻。
  雪下得紧,壁炉里的火却烧得更旺。
  李朝闻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热,雪花飘在于磐的鼻尖,他痴痴地伸舌|头舔|掉。
  于磐轻笑,在他耳边吐着热气,动情得嗓音沙哑,他念道:“小宝,小宝,哥哥爱上你了。”
  说完这句话,于磐就消失了,天地茫茫,李朝闻再也找不到他。
  “小宝,小宝?”于磐坐在床边,轻晃着他的胳膊。
  李朝闻睁开眼睛,懵了五秒才发现:壁炉没烧,房子没塌,于磐也没吻他。
  “你,做梦了?”
  于磐好像有点难以启齿,李朝闻立刻警惕起来——完蛋了,肯定是说梦话了。
  “可能是吧?记不清了。”他揉揉眼睛,躲闪道。
  “你喊我名字了。”于磐起身去拉开窗帘,已经是早上了,能看到松树上挂着雪花,但天朗气清,昨夜没有暴风雪。
  小李打着哈欠坐起来,假装不在意地问:“说什么了?”
  于磐坐回自己床上,李朝闻又看见了梦里拥吻时,他那种掺杂着绝望和依恋的目光。
  “你说:于磐,不疼,不怕。”
  于磐没有说,其实是因为他后来一直喊哥哥哥哥,越喊越焦急,他才把他叫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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