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将他们遣散,贺卿总算是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完毕了,中间白青岫登门拜访过一次,不过贺卿同样是闭门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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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卿落得清闲,而白青岫却是忙得焦头烂额,生怕一步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看那绸缪了多年近在咫尺的位置,如今更是要小心谨慎。
月至中天,却还有多人未曾安眠,数人在暗室中议事,
“不行,贺卿断不能留。”贤妃一锤定音,直接敲定了贺卿的生死。
白青岫看向贤妃的眼神复杂,张了张口欲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今他唤贤妃为母妃,原因无他,不过是他在后宫也需要助益。
彼时白青岫刚得势,借由的不过是父皇的宠爱和贺卿的维护,在前朝后宫并无根基,那样的风光虚到了骨子里,唯有将拉拢足够多的势力才能得稍许的安心。
也因此白青岫收买了贤妃身边的婢女让她替贤妃分析收自己为养子的利弊。
贤妃膝下无子,她想老了有个依靠,而自己不失为一个依靠不是吗?毕竟自己的生母早已逝世,总比选择其他皇子要好得多。
她需要一个儿子,而自己需要一个能替自己在后宫做事的“母亲”,包括她的母家也会是自己的助益。
“是,母妃。”白青岫终究是点头称是,其实关于贺卿去留的利害自己早已分析过无数次。天人交战,私心逐渐盖过理智,趁他现在尚有理智便早下决断吧。
不论如何贺卿的权势是要收回的,其党羽更要拔除,否则皇帝还能算是皇帝吗?不忍是一回事,不信任贺卿又是另一回事,这世间有几人能忍得住权势的诱惑?自己能走到今天贺卿功不可没,可若来日贺卿想捧另一人呢?
若留着这么一位九千岁,他的皇位不稳;可若贺卿真的死去,他势必会追悔莫及。
可他若不死……
白青岫试图将这样的情绪排解出去才开口下令,遣了二十名高手前往暗杀贺卿。
本就是利益的联合,他们都意欲将贺卿处之而后快,如今箭在弦上若白青岫拒绝了他们的决定以至于他们倒戈相向,那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如此贤妃满意了、众人也都满意了,贺卿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招致这样多的嫉恨?怕是以后要自己除去贺卿的人只多不少,思及此处,白青岫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虽说二十名高手奈何不了对方,可白青岫仍旧不放心,本想再见贺卿一面,却被拒之门外。
这样的犹豫绝非大丈夫所为,届时别说贺卿的生死,就连自己也保不住,也只有先将此事放下。
而后的一个月里,京城传言,
陛下的病情好转,诚王入宫侍疾,陛下龙御归天留下遗诏由诚王继任新帝,还有两个王爷谋逆,被流放的流放,处死的处死,曾经叱咤风云的九千岁也被押入天牢,抄了家产。
这天下,一片河清海晏。
冬日阴雨连绵,
听说新帝登基的那日,倒是个难得的晴日。
“就这么点?”白青岫有些难以置信,贺卿的家产比自己的诚王府还要少上一倍,他这九千岁是怎么当的?臭名远扬却清贫至此。
白青岫到底没能舍得杀了贺卿,为了生擒他,他可是损失了不少心腹。
最后还是亲自下手将人生擒了回来,或许是贺卿早已精疲力竭,打斗也逐渐力不从心,白青岫才能制得住他。
贺卿的身上沾染了数不清的血迹,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脸色苍白如纸,左颊的血色倒是鲜艳,分明被掣肘着,却仿佛仍旧处于上风,一双眼眸就这样幽深地盯着白青岫瞧。
“殿下不杀了奴婢么?”贺卿言语戏谑,眉眼微弯,似乎他也没想到白青岫还能出现在这里,笑声里还带上了几分愉悦。
“本王怎么舍得你死呢?督主,您的日子还长着呢。”这时候的白青岫才是真正的白青岫,不再是那个在贺卿面前故作懵懂不知世事的少年,言语漫不经心却是上位者的成竹在胸。
贺卿失笑,他一开口便触及白青岫了逆鳞:“怎么?舍不得了?殿下是喜欢上被一个阉人玩弄的感觉了?
奴婢记得殿下叫的很销魂呢,应该是舒服得很吧?”
贺卿一心求死,白青岫偏不如他所愿,仿佛是一瞬间的恼羞成怒抬手扇了贺卿一巴掌,又将人押入了天牢灌了药。
至于这药,是让贺卿内力尽失的药,更让他体弱上几分,那武艺自然是不成了。
“想死,本王偏不如你愿。
还有督主,你府上是不是有个女子叫做……”白青岫故作苦思,沉吟了半晌又道,“朔月?
哦,她知道你遭难的消息赶来救你,如今也已经被关押了。”
白青岫笑得开怀:“武功尽失的感觉如何?本王记得您还是本王的老师呢。”
“放了她。”贺卿的言语,白青岫置若罔闻,就这样过来嘲讽一通便兀自离开了。
屋外下着绵密的细雨,带着几分刺骨的冷意,白青岫披着大氅站在雨幕中长舒了一口气,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若说真要废了贺卿的武功,挑断对方的筋脉是最好的办法,白青岫却没有这样选择,而是选择了尚有转圜余地的方式,他总觉得,若真那般做了,他是会后悔的。
也或许是不忍,不忍贺卿真的成为一无所有、狼狈不堪的模样。
他到底想要什么呢?白青岫不明白,他或许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想要贺卿的什么。
因着贺卿的一句话,他处置了那日在场听见那句话的所有人,除却贺卿;他处置了贺卿的党羽,除却贺卿。
白青岫的袖中还藏着贺卿那日给他的香囊,布料用的是上好的锦缎,触感十分柔软。
“只要你乖,我就会一直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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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若不死……
省略号后面是:又该将他放在怎样的位置上。夺了他的权贬为阶下囚,他肯定憎恨自己什么什么的。
贺卿太招人嫉恨,殿下也是抗住压力把他留下来的,但又不舍得把人放走,新帝登基,会有一堆朝臣出于私心或者“大义”要殿下除掉贺卿的,新帝根基不稳,需要权利的制衡,如果夺嫡之争的时候不是自己一派的官员都要除去的话,那就真的出大事了。
当然作者是丈育小学生,逻辑死文笔小白,出于作者个人的想法,over。
殿下多年的隐忍绸缪就为了这么一天,他还没有喜欢贺卿喜欢到把权力放给贺卿的地步,甚至对于那两年也是很别扭不愿意去承认回想的。
反正慢慢地去拥抱彼此再交付信任吧,勾心斗角千方百计地往上爬的两个人想要交付信任袒露心迹太难了。
第二十一章,冬日的天牢里会不会很冷?
朝堂上的势力盘根错节,哪有真的将其连根拔起的道理,大多不过是有利则聚、利尽则散,如今大局已定,主子倒了,底下的人又能做出些什么来?
当初的贺卿有多风光无两,如今就有多少人落井下石,不由得唏嘘嗟叹。
在此之前,白青岫想过会有人不顾自身安危来触这个霉头替贺卿求情地,却没想过这人会是林询。
数年来,不论是是在朝堂上,还是长安的坊间传闻,都道九千岁同林丞相不对付。林询上了无数道批判贺卿的折子是实情,两个人在早朝的时候吵得面红耳赤也是实情。
人云亦云加上些眼见为实,就连白青岫也是这样认为的,虽偶尔见他们并肩而行,也见他们共商国是,那也是同朝为官两个权臣间无法避免的人际交往而已,谁又知这其中是不是绵里藏针、笑里藏刀。
白青岫在御花园的水榭中布置了一桌好菜,特意等待着林询今日的求见。
年关将至,今儿倒是个艳阳天,林询低着头进来便是好一顿三跪九叩,高喊了声陛下万安,当真是无趣至极。。
“林相不必拘礼,平身吧。”白青岫也只能同他继续客套下去了,抬手招呼了随侍身侧的的小太监,“林相请坐,你去伺候林相。”
水榭中的氛围肃穆中掺杂着几分危险,小太监只有战战兢兢且尽职尽责地替林询布菜,生怕神仙打架连累了小鬼遭殃。
“这才多久未见,林相却与朕生疏至此。”白青岫犹记得他尚未登基的时候,林询与自己畅谈古今的模样,那意气风发的姿态仿佛从未在这肮脏不堪的官场浮沉过,还是那个春闱科考一朝高中的少年郎,立志要为国为民的书生。
他们虽未以兄弟相称,但白青岫却觉得,他们之间不该是如今这般模样的,林询是朝中高官重臣中为数不多站在自己阵营中的,同其他蝇营狗苟之辈不同,白青岫也晓得林询为官清正,也因此林询的表态不仅是助益,还助长了白青岫能够坐上且能够坐好这位置的自信。从龙之功势必要加官进爵的,林询已经高居丞相之职,干脆再从右相挪到了左相的位置上,再进了个爵位。
风水轮流转,林询俨然替了贺卿坐到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他却没有过多的喜悦,也没有更多的阿谀奉承,反而深觉惶恐,林询清楚坐在这个位置上会令多少人艳羡嫉恨,更何况他还没有贺卿那样的谋略心计,再说了君心难测,也或许迟早有一日他会是下一个贺卿。
可即便如此,林询也不愿全然顺着主子的心意去做,他还是要为贺卿求情,若不如此,便有愧于本心。
“不敢。”林询一句不敢便道尽了千言万语。
白青岫笑问了句:“如何不敢?”
林询答:“昔日您是王爷,如今您是皇上了。”
白青岫又问:“皇上又如何?”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微臣不敢僭越。”林询恭敬答道,二人彼此试探,说的也都是场面话。
白青岫停杯投箸,云淡风轻地质问了句:“那你还敢几次三番地替佞臣求情?”
皇帝握有这天底下最高的权势,他想要人死,那人便不得生,又哪里需要色厉内荏?是赏是罚臣子都不敢躲,只有受着。
只那么一句话便让林询又起身伏地叩首,额间渗着细密的汗珠,将身子伏得更低了些又说了句:“请陛下息怒。”
白青岫觉得好笑,如今坐上了这孤寒之位,这世间又有谁不畏他惧他?唯独贺卿非但不求饶,还几次三番地挑衅于他,是想一心求死呢,还是笃定了自己不舍得对付他。
林询此番求情本就令白青岫不悦,那不悦的缘由却未来得及深想,只觉得自己一再忍让都没能杀了贺卿,是他自己不识趣,那些话他明知不能说,却还是说了,可即便如此自己还是没能下手,只是将听见这些话的亲信借个由头处置了,世人皆爱惜羽毛,何况是要跟着史书留名万古的皇帝?
他若不如此,他若是温顺些的话……
白青岫思及此处便不再往下想,脸上又恢复了原先的笑意,讶然地瞧了林询一眼又又吩咐小内侍道:“好端端的林爱卿怎么又跪下了?还不快些扶林相起来。
朕只是有些好奇,林相同贺卿不是敌人吗?”
“君子和而不同,是敌人,但同样也是挚友。
事到如今,微臣也不瞒陛下了,想当初是因为贺卿的算计,所以那时候微臣也只能选择您。
而不是微臣想选择您,所以才站到了您身边。”林询这话是往夸张了说的,但当初若没有贺卿的影响与手笔,林询的确会考虑其余的选择,虽然结果或许是殊途同归,但绝不会有如今这般顺畅,而他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在赌这个年轻的新帝心中还有情义可言。
林询的言语仿若平地惊雷,令白青岫愣怔在当场,眼底皆是难以置信。
他百般算计、千般怀疑,也清楚贺卿喜欢自己,他毫不愧疚地利用了贺卿的情意且装聋作哑。
他是皇子,是未来的天子,他若要登上那位置,又怎么可能去回应一个阉人的喜欢,这两年的忍辱负重更是他要深埋的过往。
他更不信一个传闻中那个蛇蝎心肠的九千岁对自己能够深情至此,对方又喜欢自己哪里呢?
这世上,男子间真的存在那种两心相许白首同心的爱吗?
不过是权贵人家豢养娈宠取乐以彰显他们的身份,而自己亦是其中之一而已。
可若仅仅只是主子对宠物的喜爱,贺卿一生算计,又何必做到如此?
白青岫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千滋百味难以言喻的复杂,如今贺卿放弃了所有的权势,一心只想求死,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够影响他了。
这世间所有的喜欢都要有回应吗?我又不喜欢他,又为什么要去回应一个曾经羞辱过自己的阉人的感情?我没杀他都算好的了。
他给了我想要的,我也给过他想要的了,不过是等价交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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