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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止损(近代现代)——为醋包饺子006

时间:2024-11-25 08:22:20  作者:为醋包饺子006
 
荀锋问道:“工作还适应么?”
 
“挺好的,程总和Larry都很有经验,能学到很多东西。”
 
“程总?你们老板现在是谁?”
 
“程亦城总。”马乐见荀锋的神色,解释道,“Eason Chambers.”
 
荀锋这才有印象:“哦Eason啊,我知道他——这名谁给他挑的?”
 
“HR吧,陆樱说公司鬼佬的名字都是HR挑的,找人算过才给他们选的。”
 
“我就说。我记得你们老板是个美国人。”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公司要起个中文名。我反正就跟着大家叫,而且看程总也挺喜欢的,还动不动和我们说两句中文,满亲切的,看着人也挺好的。”
 
荀锋冷笑两声:“说不定还会说几句泰语和越南话呢,你信他。”
 
马乐一怔,旋即意会,抿了嘴看向其他灯牌,装作饶有兴致的样子摸出手机来拍。
 
荀锋看他一阵,忽然道:“你要拍么?我帮你拍。”
 
马乐又收起手机,笑说:“没事儿我就随便拍拍。”
 
荀锋想了想道:“其实我今天本来不想出来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马乐指着斜前方一家还开着的便利店:“诶有711,我想买点儿吃的。”
 
他隐约感到荀锋要说些什么,却不敢听。于是便感到自己有点饿了,不等荀锋回答,径自快步往前,逃进便利店里。
 
一进去,眼镜蒙一层雾,取下来揪着衣角擦一阵,身后门才又打开。一阵冷风背后灌入,才觉便利店里热气烘得人晕乎。
 
马乐绕着货架转了两圈,最后在柜台要了一份元宵限定的红豆年糕汤。荀锋一直跟在他后头,马乐问他是否也要,荀锋说太甜不吃,等马乐端到临街的长吧台时,他又说可以尝一尝。
 
通共三块年糕,给他叉掉一块,马乐垂下眼睫毛,心中叹息。
 
荀锋看着他笑:“多少钱,我打给你就是。”
 
马乐赔笑着连说不用,又说:“您给我这么多钱,一块年糕还是请的起——要不再来一份?”
 
荀锋摆手:“太甜,不好吃,果然还是不太喜欢吃年糕。”一面说,一面看向窗外别处。
 
马乐心里窜火苗,更放任火苗窜天:不好吃您还吃?我觉得好吃就行啊。搞得不爱吃甜很酷一样,说明您代谢不了。
 
他捧着碗吃得眼镜再起雾。热糖水落肚,人终于舒坦了。口袋里手机一震,摸出来一看,荀锋竟真把钱打给他了,汇率都没折,日元的标价,人民币的单位。
 
很好,真以为我一碗年糕也计较了。算了,小发一笔财,谁会拒绝发财?
 
“真是太谢谢荀さん了。”他学着刚刚日本陪酒女郎的口气笑说。
 
荀锋没说什么,手插进口袋,转而看向外头。
 
他的表情其实没有任何变化,马乐却感觉他似乎微妙地不高兴了,甚至有些古怪的失望。
 
干嘛?我谢谢您还不好?啊是了,多半是Jade总不会做这样的事。他多少钱我多少钱,这能比么?况且我又没要您钱,是您自己打给我的,我难道要退回去吗?
 
这念头一兴起就作乱,跟方才放任乱烧的火苗合到一处,叫马乐忽生难以抑制的冲动。
 
想将这500块钱即刻打回去,连同他现在银行账户里的一万块存款,一口气都打回去,大方直白地说是分期付款,不知道他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想在他那张英俊的、高高在上的脸上看见愤怒的、难看的、完全失控的表情。
 
马乐意识到自己想做什么,光是想想,他就不禁兴奋激动,心跳声也清晰起来,一声声战鼓似地擂着。
 
“暖和了么?”荀锋转过脸问他,“酒店好像不远,但你想打车还是走回去?“
 
月光透过玻璃窗,落进他的黑眼睛里,又转而投映到马乐的眼里。
 
战鼓似的心跳忽然停了,寂静如海水没顶的春夜。
 
他又改了主意,竟而有些可耻的不忍。
 
马乐望着他笑:“这边真是一年到头搞限定啊,谁的节日都搞限定,还搞地区限定,到处都是限定。”
 
荀锋愣了一下,也笑道:“是啊,日本零售业态和我们有很大不同,不仅是这个,其他线下的体验感也做得很好。”
 
马乐点头:“我们之前有投一个项目,也模仿的这种模式。虽然因为疫情黄了,但当时我看着是非常有前景的……”
 
那是他正式从头跟到尾的项目,马乐的印象很深。
 
荀锋靠在长吧台桌上听他说完,最后才道:“那个项目我知道,但即便没有疫情,也做不久。市场好的话,ABC轮拉上去,就看谁倒霉接手;市场不好,那当然就黄了……”
 
看着马乐的神色,他停顿了一下,解释道:“是这样,其实你如果看过他底层的运营模式,就会发现他其实只是故事讲得好,但根本就没有打通一个能盈利的模式,我们看这些一般有几个方法……”
 
马乐其实很想听,余光却看见柜台后的店员以为没人看见,悄没声地做鬼脸,羞耻心翻涌上脸,抓起他的手连忙逃跑。
 
荀锋不明所以,仍顺从地被他牵出便利店,一路快步走出十来步,在一个红灯处才停下来。
 
马乐松开他的手腕,荀锋道:“怎么了?”
 
马乐说:“店员小姑娘是留学生,听得懂呢。”
 
荀锋道:“黄都黄了,也不是什么内幕消息。”
 
马乐道:“不是,就是有点儿怕讨人嫌……我自己出去都讨厌遇到同行高谈阔论讲工作……就很有毒,很装的感觉——啊不是说您!”他咬住下唇,再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荀锋却笑着说:“我知道你的意思……”
 
绿灯了。
 
两人又往前过马路,话也断在这里,再没机会接上。连走过三个路灯,马乐才道:“这边元宵节月亮都不圆。”
 
荀锋道:“一刀切改成西历了嘛。”
 
马乐道:“您是元宵节的生日吧。”
 
荀锋点头:“是,不过我们家不过农历。我现在也不怎么过生日。”
 
马乐也跟着点头:“对,我毕业后也不怎么过了,上一次过好像还是哪一年啊我想想……”他再次咬住了下唇。
 
上回过生日就是不到一个月前,跟荀锋和小方一起,在Emerald的那一次。
 
我也算会说话的人,为什么老说错话。马乐有点儿懊悔。
 
“那个小姑娘还是挺乖的。”荀锋却自然地接过了话茬,“我的侄子侄女们就很讨厌。”
 
“您不喜欢小孩子?”
 
“我拿他们没办法。很吵而且不讲道理。”
 
“那您是没见到小方哭的时候,也是歇斯底里,很吓人的。”
 
“见到了。”
 
“啊?”
 
“你们站在酒店楼下饼屋的蛋糕柜前,买不到蛋糕,她就大哭大闹,你像人贩子一样蹲在边上。”
 
马乐道:“我不像人贩子!”
 
“哦对,是免费的小保姆。”荀锋笑了笑,又状似自然道,“所以你是喜欢小孩儿的。”
 
“没想过这个,反正都是会结婚生子的……呃,我是说普通人,因为其实年纪到了就也很难抵抗父母的压力吧……呃我不是那个意思……”连环车祸现场让他有点儿自暴自弃,乃至自己都笑,“算了,我不说了。”
 
荀锋顺势指着一张巨大的上野公园的活动海报,帮他荡开话题:“我有一年跟我母亲去上野公园,也是元宵节前后,不是西历,就是农历,当时也有一些华人团体搞活动,弄了很多花灯,到处张灯结彩的。”
 
“好看么?”马乐承情,配合问道。
 
“其实很丑,但她一定要给我买,也一定要我拎着拍照,我就很不愿意,非常不配合。当时我可能也就跟那天你带着的那个小姑娘差不多大,公共场合,大哭大闹。”
 
“啊?”一个迷你版的荀锋大哭大闹,马乐有点儿难以想象,又觉得多半很好玩。
 
“然后狠狠地教训了我,并且留下了许多大哭大闹的照片。”荀锋摇头。
 
马乐笑道:“也算童年趣事了,回想起来还是挺温馨的。”
 
荀锋沉默了一会儿道:“也不算,因为当时她是去文化会馆看一个小提琴家的。”
 
马乐心中一动,忍住没张口。
 
并非是怕再说错话,而是感到荀锋可能只是拿他当作一个发泄的出口,或者更具体地,一个Jade的影子,要将这些rich young boy’s trauma一吐而尽。
 
马乐感到那股令他作呕的淡淡不快又涌了上来,不由努力地深呼吸,想将这没理由的反感压下去。
 
“……不过演出结束后,她没有去找那个女人麻烦,而是喜欢上她拉西贝柳斯,但她们前几年也分开了。”
 
这一段马乐其实知道。毕竟如此劲爆的花边新闻,哪家小报都不会错过的。
 
“你看起来不是很惊讶。”荀锋看着他揶揄道,“这个也查到了?这么厉害?看来我该直接让你到我这儿来做尽调啊。”
 
“啊?没有……我……”马乐被猛地一问,又慌张起来,“我只是听说了一些。”
 
荀锋拆穿:“又瞎说了吧,我都看到你查了几次。”
 
马乐更害怕了,甚至迈不动步子,无比紧张地舔着嘴唇,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我只是……”
 
荀锋抬起手,止住他的话头。
 
这倒是真的可怜我了。马乐不由心道。
 
荀锋停下本就很慢的脚步:“小马,其实我今天一直有话想说,只是没有机会。”
 
我知道,是我都给岔开了。马乐心道,但看着荀锋沉静的脸,没有敢说出口。
 
“我今天本来不想出来的,一来不喜欢,二来我想你看到他们会不舒服。你不开心,我就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错,强迫你做了什么你不愿意干的事一样——这不是我想要的关系。”
 
荀锋没头没尾地说起这个,马乐浑身一冷,随即从胃里升起虚假的暖意,好像被一种不切实际的浪漫拥住,模拟冻僵前的温暖。
 
马乐感到自己该说些什么,“我”了一阵,一句完整的句子都没说出来。
 
荀锋道:“我是给你钱,但这不代表我们一定是那样的关系,你也不必觉得自己真的出卖了什么——即便所谓正常恋爱,说到底,谁不是各取所需?”
 
从胃里升起的暖雾散开来,马乐的心落到实地。
 
是,是各取所需的关系,他在金钱上需要荀锋,荀锋在情感上需要他——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瞎了那只眼睛,但马乐确信他瞎了眼找了自己当代餐。
 
这就是一种稳定的交易关系,也是荀锋一开始就希望建立的那种。而他在经历了小半年的稀烂折腾和无谓挣扎后,还是顺应经济规律,达成了这样的交易。
 
马乐小声道:“我明白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好没出息地藏着恐怕只有自己才能察觉哭腔,嘴抿得更紧。
 
谁知荀锋竟不依不饶:“你真的明白么?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还是希望能把话说清楚。”
 
马乐只好道:“我会让您开心的。”
 
真奇怪,这话一说出来,马乐觉得自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荀锋长久地看着他,忽而又长又轻地叹气,像第一次说起他父亲时那样。
 
他叹气的时候,马乐感觉那颗原本沉重无比的心,突然变成一蓬羽毛,在大雨里淋得湿透,大段大段地空白了。那些空白的地方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叫他十分难受,好像那里真的存在过什么,可现在哪怕将七大洋的海水倒灌进去都无法填满。
 
“那你呢?”荀锋盯着他。
 
马乐含混地点头。
 
荀锋直白道:“小马,我想要一个情人,不是一个服务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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