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叙回头才发现是傅清渊在叫他,想了一会儿终于认出是傅家二公子。
对上他,陈叙就完全不怵了。
“傅公子?”陈叙随意打量了一下傅清渊,冷笑道,“傅公子这架势,难不成要杀了我?”这种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根本不值得他多停留一会儿。
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的盛邛挠挠头, 这是怎么了?不过没人会看热闹嫌事大。准备悄悄离开的盛邛迈出一步后又把脚收了回来。
只见衣着华贵的傅清渊握住拳头, 突然朝陈叙逼近。他抬起手迅速袭向陈叙的脖子。
“花拳绣腿。”陈叙毕竟是个正经武官, 除了有点意外傅清渊的动作, 反应过来后立刻挡住了对方的招式。
盛邛眼看着两人在风月楼的牌匾下方扭打在了一起。关键傅清渊还处在下风。
虽然对盛邛来说,这两个家伙是狗咬狗。但出于不要误伤旁人的想法, 旁人主要指他自己,他朝着同行的小弟们问道,“你们不帮帮他吗?他受了伤,你们也逃不掉。”
他们点点头,却立刻退后了一大步。
如果说傅清渊还会点花拳绣腿,他们可就真的只会比划几下。这时候冲上去,不仅帮倒忙,还会伤到自己。
感情真是一群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这关系也太表面了。盛邛不禁抽了抽嘴角。
“啧,傅公子不会还想回去找爹娘哭诉吧?”陈叙一拳砸在了傅清渊的脸上。傅家将来多半由大公子继承,这二公子根本不足为惧。更何况,是傅清渊主动找他麻烦,被他打纯属活该。
傅清渊被打得两眼发晕,差点滚到地上,所幸被一旁的柳浊林及时扶住。
柳浊林认出了陈叙的身份,连忙在傅清渊耳边低语了几句。
“一个小小的卫尉,我会怕他?”傅清渊猛地推开柳浊林,满脸不服输。
柳浊林想解释,看了看正在气头的傅清渊,又看了看眼神凶狠的陈叙。他犹豫一瞬,还是退后了一步。
盛邛则默默移开脸去,心想如果傅清渊被打死了,他可不能看到那么血腥的画面,会影响食欲的。
谁曾想,想什么来什么。盛邛刚想躲远一点,傅清渊的小弟们竟比他逃得更快,一看就很有经验。而盛邛被他们之中一人故意推了一下。
他一下子没站稳,往前撞去。前面正好是傅清渊和陈叙扭打在一起的“战场”上。
“哎……让一让我……”先前还适应良好的盛邛突然觉得和新身体不太熟了。情急之下,他来不及控制自己,只觉得眼前杂乱过招的拳脚越来越近。
不是吧!别啊!要是他把前面这两个人砸死了怎么办?
只听见一声重重的落地声,如果没猜错的话,盛邛觉得自己已经摔在地上了。并且他还是脸朝地往下摔的。但好像没什么事。
他努力地把右手从自己的胸膛下抽出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俊脸尚存,他松了一口气。毕竟实在太穷了说不定还要靠脸吃饭。
“你给我起来!”此时被盛邛当作垫背的陈叙铁青着脸,终于从牙缝里吐出五个字。
哦,原来是压到人了,怪不得啥事没有。盛邛连忙站起来,却不小心轻轻地踩到了陈叙的鞋子。真的是不小心,真的是轻轻的。
“抱歉。”盛邛讪讪地挪开差点把陈叙踩骨折的脚。这不是太着急了吗?又不是故意的。
“你娘的!”陈叙龇牙咧嘴地坐起来,看向自己原本只是受了点小伤,现在却没半年根本恢复不过来的双脚,心痛不已。
“狗屁武官,也不怎么样,呸!”被人扶起来的傅清渊嘴硬地讽刺陈叙。陈叙是武官,傅清渊这样说无疑是对陈叙最大的侮辱。
路过的侍卫看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的样子,以为有热闹看,结果看到了他们的顶头上司正坐在地上,满身狼狈。
“陈卫尉,谁把你弄成这样的?”侍卫们立刻冲过去,把看热闹的人群遣散,又扶起陈叙。
盛邛一看到这些眼熟的侍卫,熟练地低下了头,悄无声息的。
“世子也在?”侍卫们却第一眼认出了盛邛。
“哈哈……真巧。”盛邛尬笑道。一群讨债鬼!
陈叙见自己的手下都在,被盛邛掐死的气场立刻多了起来。他用指腹擦了擦刚刚被傅清渊不按套路走而意外伤到的嘴角,冷笑着看向盛邛,“大庭广众,恶意滋事,是什么罪责来着?”如果陈叙没有突然踉跄一下,可能更加唬人。
盛邛默默思索了一下,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吗?他也没做什么,不就是讨个饭吗?
盛邛扯着自己的手指,只听见陈叙身旁的侍卫冷酷地说道,“按律当……”
“哼,最多在大牢里住几天。”傅清渊抢话道,脸上露出“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
坐牢?坐过牢并且经验丰富的盛邛第一个不答应。坐牢做的饭贼难吃,他打死也不去。
“几天?倒也没错,区区几天罢了。”陈叙并没有否认,可他的表情却像恶狼看见了柔弱的白兔一样。
这些公子哥细皮嫩肉的,吃不了一点苦。光让他们在大牢里呆上一炷香的时间,估计都能被吓得哭爹喊娘。
“就几天,管饭吗?能好吃吗?”盛邛小声嘀咕了一句。
陈叙踉跄了一下,假装听错了。
一无所知的傅清渊皱眉沉思,按理来说,陈叙应该不敢拿他们怎么样。他也正是仗着这个理由,才一直任意妄为。可眼下似乎并非这样。
比如盛邛就已经被陈叙命人抓住。
“盛世子,刚才还骂我是狗,现在怎么不敢吭声了?”陈叙心里其实略有些忐忑。
他试图掐住住盛邛的脖子,却被他咬了一口,无奈捏住他的衣领子,在他耳边厉声道,“既然你不领情,五百两作罢。盛府少的东西,我会一样样禀报给陛下。”
听说不用还钱的盛邛勾起嘴角,打算卖他一个小小的面子,被抓着衣领子既没挣扎也没说话。只是他的眸光倏地微红,又瞬间消失。
盛邛缓缓地在衣袖里伸出两根手指,用极轻的声音念道:“阴之于阳,阳之于阴……”
最后的“解——”字尚未念完,一道轻笑声让陈叙放松了手上的力量,盛邛找到了机会挣脱。
盛邛慢慢地摩挲着手指,他怎么突然念了一个杀诀。所幸没有念全,眼下似乎还没有到那个地步。突然死人了可不好。
他可是个大大的好人。
盛邛平静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那个救他于水火之中的声音的主人。能让盛邛一下子注意到的是那人的眼睛,他的明眸里波光涟涟,清媚在他的眉间流转,几瞬又被一种难以靠近的孤冷冲垮。
这是个大美人。入秋的时节,他就已经披着雪翎长袍,纤纤如玉骨的手里捧着个暖手炉。
美人的唇间微启又很快翕合,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喊了陈叙一声。
陈叙略显狼狈地被侍卫们搀扶着,听到那一句“陈叙”,心突然跳得极快。可他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侧着低下头去。
“影响我做生意,嗯?”美人慢慢地朝他们走近,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人的心尖上。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风月楼的伙计,低眉顺眼地不敢说话。
“这是风月楼老板?”那堆公子哥里发出惊叹声。
老板!有钱!吃饭!盛邛瞬间联想了很多东西,原本无比平静的脸上浮现出十分灿烂的笑容。
“是客,风月楼自然欢迎。若不是客,那就只好用不是客的法子对待了。”矜负羽清冷无双的样貌让人沉醉,可从他嘴里吐出的词句却令人胆寒。他说这话时正对着陈叙。
但凡有点血气的人听了这种话都不可能不生气,比如平时的陈叙。陈叙明明也不是那种会轻易做出让步的人,遇到盛邛除外。可他却咬着牙,默不作声地走了,就跟吃了哑巴亏似的。
盛邛默默收敛了笑意,这所谓的美人看起来比他还变态啊。
“盛邛,我们走。”傅清渊拉住盛邛,也打算离开。尽管他负着伤,说出的话却尽显硬气。
傅清渊这人怎么了?怎么突然一副和自己很熟的样子?盛邛正思索着这个严重的问题,人已经由傅清渊拉走了。
等反应过来,盛邛已经离风月楼有点远了。他回头望去,意外瞥见矜负羽依旧站在门口,那悠长深远的目光似乎正在看着什么。盛邛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哦,是饥饿。
“别看了。”小弟们已经被傅清渊遣散,只剩下他和盛邛两人。傅清渊略显难堪地解释道:“风月楼不只是个吃饭的地方,它还经营……那种勾当。”
盛邛静静地看着他,睫毛轻颤。
许是盛邛的目光过于“诚挚”,傅清渊突然正视了心中的羞愧。他承认,他们一开始的确想看盛邛的笑话。他有点后悔了。
他微微抬了抬手,支支吾吾道:“刚才那人,也就是风月楼老板,绝非善类。据说惹了他的人,都会无声无息消失在长安,甚至活不到第二日。你别被他骗了。”
第29章 浪荡世子004
哦, 活不到第二日!盛邛歪歪头,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傅清渊却以为盛邛不相信他所说的。他知道以自己在长安的名声,恐怕都没资格说别人“不是什么好人”。以前被人称为纨绔子弟, 起初无所谓,后来甚至觉得这样的称呼刚好和自己相配。
当不了麒麟子,做个浪荡子又有何妨?
可如今,傅清渊突然觉得这样一点都不好,至少他的话没人会当真。包括眼前这人。
他希望他能信他。
盛邛眼看傅清渊的表情变了又变,暗忖,“这人一脸傻缺样,唯一的优点是不缺银子。这不就是现成的冤大头吗?!”
傅清渊察觉到盛邛看向自己的神情变得十分凝重的模样,突然格外紧张, 全然不知盛邛心里的弯弯绕绕。
他以为或许盛邛对自己有了一丝丝信任。
盛邛瞥见傅清渊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眼角上扬起来。他刚想顺理成章提起吃饭的事情,一个小小的人影突然从他和傅清渊之间的空隙里跑了过去。
傅清渊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还是盛邛先一步发现,傅清渊身上那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不见了。
“小兔崽子,连小爷我的东西都敢偷!”傅清渊故意显得有气势些,追了上去。可那个小孩几瞬就溜进弯弯绕绕的巷子里,不见踪迹。
盛邛慢悠悠地跟上去,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他还没吃饭就跑这么远的路,太折磨人了!
奇怪,他刚才好像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鸡叫声。哎呀, 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肯定不是馍馍。
“被他给跑了。”傅清渊停下来, 皱了皱眉。平时几乎没人敢偷他的钱袋子, 毕竟他的“威名”远扬, 街上这些小贼可没这个胆子。今日似乎格外反常。
盛邛意识到傅清渊的钱袋子被偷,他没法忽悠对方请自己吃饭。他失望地看着傅清渊, 你不再是一个合格的冤大头!
“我……”傅清渊耳朵变得通红,显然误会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连个穿双破草鞋的小孩都追不上。
盛邛叹了口气,慢吞吞地从衣袖里摸出六个铜板,一脸正色,看来终究靠人不如靠己。
“这不是……”傅清渊面露难色,他记得这是被陈叙踩过的铜板。
六个铜板虽然被丢到地上、被人踩过,但擦一擦就好了。毕竟脏的不是铜板,是人而已。
盛邛转过头去,路边正好有个馄饨铺子,旁边摆了块牌子,上面写着“两碗大馄饨六文钱”。他随意地向傅清渊摆了摆手,就朝着馄饨铺子走去。
犹豫再三的傅清渊最终还是坐在了路边寒酸的破凳子上,面前摆了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盛邛已经在他对面开心地吃了起来。
傅清渊为难地拿着手里的勺子,看着缺了个口子的馄饨碗,时不时地瞄一眼盛邛。他疑惑地想,盛邛以前好歹也是个世子,怎么适应眼下这种生活适应得如此之快?
从前的盛邛像天边的云,不染半点污泥,却活得很不真实。如今他踩在地上,并非变成污泥,而是突然变得有烟尘气了起来。这样倒也不坏。
盛邛吃完馄饨,连碗底的汤都没放过。他尚未尽兴地抬起头,发现傅清渊居然还没开始吃。
这不是巧了吗?他正好还没吃饱。
“你要是不喜欢吃,可以……”盛邛立刻善解人意地说道。好像只要傅清渊一点头,他就会立刻把他的馄饨抢,不是,拿过去。
“没……没有。”傅清渊下意识地盛起一个馄饨,连忙塞进嘴里。不得不承认,三文钱一碗的馄饨也有它特别的滋味。
怎么感觉跟没吃过饭似的?难道发现他要抢?盛邛看着傅清渊吃馄饨都一副心急的模样,不禁摇摇头,发出算盘落空的叹气声。
傅清渊不知,偷走他钱袋子却没被抓住的小孩在巷子里左拐右拐,竟溜进了风月楼的后门。
小孩儿把钱袋子交给矜负羽,又按着原路溜了出去。
矜负羽摸了摸钱袋子,把它放在了桌上,扶额阖眼。傅家二公子突然和盛世子走得这么近,很稀奇。
“主子。”一副伙计打扮的人敲了敲门。
矜负羽倏地睁开眼睛,眼神锐利地看向门口。
伙计人高马大,并非普通的伙计。他手里拎着那个已经从风月楼溜出去的小孩。
“放开我!你们让我做的任务我都完成了,为什么还要抓我?”小孩大声喊道。
“老实点,别动。”伙计钳住小孩的双手,他瞬间无法动弹。
“嗯?”矜负羽似笑非笑。他的脸上分明没有任何的怒意,却让小孩下意识地噤了声。
“属下看他一点都不老实。”伙计恶狠狠地盯着小孩。
矜负羽的眉间染上一点兴味,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钱袋子,示意伙计继续讲。
“把东西拿出来。”伙计朝小孩呵斥道。
小孩却没吭声。他的眼睛很黑,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还有破洞。
“属下早觉得把任务交给他行不通,手下的弟兄哪个不比他能干?他敢顺手牵羊,将来指不定干出什么事。”伙计对于小孩偷鸡摸狗的行为非常不满。
23/113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