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是什么店?”盛遇来正无奈惋惜着,突然指了指不远处看上去格外阴森的铺子,问道。
两人走近几步,只见铺子外整齐地放着一排排颜色绮丽的花卉,散发着奇香,上面的花纹诡异,细看仿佛一只只眼睛。他们在京城从未见过这种花。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跨步进了铺子。
铺子里只有一位看不出岁数的账房站在柜台后,低着头认真地打着算盘。
“我们买东西。”盛遇来故意嚷嚷道。
柜台后的男子头也不抬,“自己看。”
可屋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诚心来买东西的。”盛遇来声音霍然沉下来。
账房这才抬起头来,见来人是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瞳孔瑟缩了一瞬。
“我们买什么取决于你们卖什么。”盛寻接话道。
账房态度骤然变化,露出一个几近讨好的笑容,“我们卖的是种子,花花草草的都有,不知客官要买哪种?”
“既然是开门做生意,怎么不把东西摆出来?”盛遇来拳头落在柜台上,震得台上的算盘账本一抖,账房的心也跟着一颤。
“不若让我们进去看看。”盛寻说着竟要走向柜台斜后方的黑色珠帘。
“别,别!我说还不行吗?我们真卖种子,但也卖……假药材。”账房无奈地透露道。
“所以这里面藏着的是假药材?你们真有意思,卖假的还这么理直气壮。”盛遇来心想真是长见识了。
账房一脸苦涩,他也不想这样。他们做生意当然不会故意透露给客人卖的药材是假的,但眼前这两人明显来者不善。前段日子,他可是吃过苦头的。
“既然说了你有什么我们便买什么,那你就带我们进去看看如何?”盛寻看出了账房眼中的惊恐,蹙眉思索着。
“对啊,你们卖什么假药材,让我们瞧瞧都有什么?”盛遇来随口一说,“人参有吗?”
“我们不卖人参!不卖人参!不是,我们不卖假药材!”账房吓得栽到地上,抱头痛哭,“放过我吧。”
盛遇来怔了一下,这人在搞什么鬼?
“你起来,我们又没说会把你怎么样。”盛遇来抓起账房的衣领,强迫他和他们对视。
“你们不是和他一伙的?”账房一边掉眼泪一边问。
“谁?和谁是一伙的?”盛遇来迷惑得直抓头发。
“一个未遮面的年轻公子,但我也不认识。反正他前段日子在我们铺子里逮住了一个偷换医馆药材的伙计。”
“他让伙计和我们对峙……我们当然打死也不能承认。”账房回忆起来又忍不住发抖了一下,“谁知他真要打死人!”
如今店里之所以只有他一人,是因为其他人都去养伤了。
“多亏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义士。”盛遇来闻言松开了账房的衣领,看他快要吓晕过去的模样,轻嗤一声,“活该,谁让你们卖假药!”
见账房完全是一副和初见时截然不同的怂样,两人顿时没了兴趣。
“我们走吗?”盛遇来瞄了一眼盛寻小声问道。他知道盛寻在查一个重要的案子,若非如此也不会特意来雀安县。
眼下,这个奇怪的铺子里好像没别的可疑之处了。
盛寻刚要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问账房,“外面那些花是做什么的?”
账房一脸迷茫地仰头看着他们,“我不知道,是我们东家放在那里的。”
瞥见盛遇来的拳头,他咽了咽口水,“那些花很容易死,每日都会有人来换一次。”
套了些话后,两人走出了鬼市。
“怎么不继续查了?”盛遇来挠头问道。他和盛寻明明都看出那花有问题了。
盛寻摇摇头,“不能操之过急。”
盛遇来点点头,突然在身上摸到了一样东西,脸色一变。他拿出来递给盛寻。
盛寻拧着眉,“这是什么?”他接过一看,竟是一页满纸荒唐的诗。
“从柳月织袖子里顺来的,刚才一进药铺就给忘了。”盛遇来脸色略带羞赧,谁让她那么对他的。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上面写的居然是这种东西!
“这诗总不能是柳月织写的吧?”盛遇来惊愕地问道。
“或许,这就是物证。”盛寻收了纸,语气肯定。
“那我明日还需要去云府打探消息吗?”盛遇来似懂非懂地问。
盛寻用余光刮了他一眼,“随你。”
盛遇来想了想,保险起见,他还是去打探一下吧。
回到柳府时,只剩下盛遇来一人了。盛寻连夜去了芸州。
“果然查案子又不带我。”盛遇来恨恨地捏了捏拳头嘀咕道。
药铺里的花香太过诡异,他身上也沾染了一些。想了想,他决定先去沐个浴。
外袍一脱,身上突然掉出一本薄薄的书。
他疑惑地捡了起来,“农书……这也不是我的啊。”等等,他脑子一激灵,意识到这大概是柳月织的书。他顺走对方那张纸的时候把这本书也一道顺走了。但这本书里并没有夹带着什么东西,应该没什么用处。
他翻开来看了看,没太看懂。这是一本无聊的书,他想。
他刚要把书随手一放,突然想到既然这本书被柳月织放在身上,兴许对她来说是重要的。
他纠结地咬了咬牙,可他拿走了对方的情诗,如今只把这本书还给她,岂不是不打自招吗?
正当他犹豫着该不该还书的时候,回到家中的柳月织已经发现身上的诗和书都不见了。
她都要哭了。今天到底是什么倒霉的日子啊?不仅查那人身份的线索断了,还丢了重要的诗和她心爱的书。
“不管了,先沐浴。”那一边的盛遇来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还她了,免得打草惊蛇。
这边,柳月织坐在窗边托着腮,眼睛微红。
“姑娘,今日要不要也放束花?”丫鬟见柳月织一回来就情绪不振的模样,拿了束新鲜的月季进来。
柳月织偷偷擦去了几滴溢出的眼泪,装作无事发生地眨了眨。
或许是没反应过来,或许是心里怀揣着某个念头,她并没有阻止丫鬟放花的动作。
月季安静地开在窗边,芬芳馥郁,如同一曲悠悠绕梁的琴音。
柳月织静静地盯着,等了好久,直到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找我?”
她猛地抬起头,眼里还留着一点点泪花。
“那本书丢了,还有诗……”柳月织搓了搓手指,越说越觉得委屈。
“这样啊,”盛邛眼睛轻轻眨了两下,“有纸笔吗?”
柳月织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下意识点头。
“多拿一些纸,不然写不下。”盛邛自然而然地在古琴对面坐了下来。
她赶紧起身拿出了平时画农具图纸剩下的纸和笔。
盛邛随手研了研墨,提笔就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字——正是那本农书大全的内容。
柳月织错愕地看着他走笔成章,一气呵成的模样,微微伸过头,发现纸上的字和他原先给她的那本一模一样。
这竟是他写的!
一直写到天快亮时,盛邛终于歇了笔。听到声音,接过了研墨工作的柳月织支着脑袋的手一滑,清醒了过来。
“好……好了?”柳月织瞬间困意全无。
不仅重写了一遍,上面还贴心地画上了图。
“多谢!”柳月织张了张嘴,小声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盛邛弯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并不是要去告发……”柳月织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但一想到那诗,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念头,采花的事说不定就是个误会。她不太相信他是那样的人。
“无碍。”盛邛提笔在纸页最后添了一个字。
字不大,柳月织没来得及看清,就听他说,“这几日我要去芸州,便不来了。”
怎么又把正经事说得跟偷香窃玉一样!柳月织微微低头。
再抬头时,身边已经没了人影。他走了,只留下一句,“再会。”一如当初。
可诗的事情还没和他说清楚。柳月织捏着桌上厚厚的一叠纸,思绪如潮。
盛邛很快回到云府。黎姬已经早早等在他屋外。
“姨娘。”盛邛衣冠整齐地出门拱了拱手。
黎姬拍了拍他的手,“今日去芸州,路上要小心。”
盛邛点点头。
昨日拜师的事已经被黎姬知晓了。她见他一副坦然的模样,不知怎么叹了口气,“早知柳先生会看中你,当初该让你早些拜他为师的。”
“姨娘莫担心。”盛邛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您不是说过柳先生的帮助很大。想来哪怕只得他几句教诲也足够了。”
“也对,院试之后还有乡试、会试,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黎姬松开皱起的细眉,恢复了平日不慌不忙的模样。
她不知,在原来的故事里,他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第103章 采花大盗012
院试在几日之后, 但从雀安县赶去芸州需要一些时日。故而盛邛今日一早就出发了。
他动身的消息传到云青锦耳朵里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
云青锦还病着。此时跪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小厮,双手被绳结死死地绑着。
“是谁指使你拿着那桶水的?”云青锦浅笑着拧住小厮下颌。
这小厮正是那日他被关进柴房时躲在暗处的男人。
小厮呸了一声, 死死咬着嘴。他的目光如同一条鬣狗,看着眼前只有十六岁的云青锦,仿佛要喝他的血一般。
“不告诉我吗?”云青锦一副好商量的语气,“让我猜猜,你拿着那桶水准备做什么?”
云青锦的手慢慢抚过小厮涨红的脸庞。啪的一声,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
小厮的嘴角顿时流下鲜血。他咧开嘴,嘴里冒出更多的血液,“你想知道那水里是什么?可你不是已经喝了吗?”
“哦?”云青锦温柔地掐住他的脖子。
小厮见他不知情的样子,狂笑, “那里面被我掺了马尿,本想趁人不注意倒你脸上,谁知你竟然直接喝了,哈哈哈——”
他的声音逐渐消失,只剩下一丝苟延残喘的气息。
云青锦倏地放开了用力的手,一脸冷漠,“所以,为什么?我好像没得罪你吧?”
小厮拼命捂着脖子咳嗽着,听他这么问,又忍不住开始大笑。
“看来你只是单纯想找死。一次不成, 这回又在我的茶里下药。”云青锦莞尔一笑, 灌满热水的茶壶从小厮头顶一点点倒下。
地上的人被烫得像只被拔毛的鸡, 大叫不已。
屋里一隅的鸡笼中, 馍馍扇了扇翅膀,遮住眼睛不敢再看。看来它前天傍晚偷溜出去, 云青锦只是冒雨抓它回来,已经是手下留情很多了。
“别倒了,别倒了。”小厮狼狈的脸上终于露出害怕的神色,“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云青锦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小厮拼了命往后挪了半步,见对方的手并未收回,连忙大喊,“四年前,那个爬床的侍女是与我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妻!”
云青锦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手上的茶壶无力地丢在桌上。
“分明是你强迫的她,却倒打一耙,说成她勾引的你!”小厮吐出一口血水,“你知不知道,你们把她赶出云府,没过多久她就跳井自杀了。”
说着他眼里流出泪来,血和泪在他脸上揉成一团。
云青锦几乎要一头栽下去,一手扶着桌沿才堪堪稳住身形。他眼里冒出火来,“你胡说,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我的床榻上了,我没做任何事情,分明是你们给我下套,故意诬陷我!”
“怎么可能?她明明告诉我,是你欺负的她。她还被你们逼着写下认罪书。”小厮不肯相信他说的话。
“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们黎夫人吗?从十年前开始,我的院子里就没有侍女了。”云青锦的眼里恢复清明,冷冷地哼了一声,“你猜四年前这个突然出现在我屋里的女子是哪来的?”
“不会的,黎夫人说过会帮我报仇!她不会骗我的,她不是那样的人!”小厮疯狂扭动被绑住的身躯。
云青锦站起了身,身姿颀长,“我不知道她是因为和黎姬的合作没谈拢惨遭灭口,还是不知情也被陷害了才绝望之下自杀。”
他面无表情地俯瞰着嘴脸依旧难看的小厮,一字一句地说道,“你都不应该找我报仇。”
“把他丢到县衙大牢,就说——杀人未遂。”云青锦不顾小厮扭曲的嚎叫声,悠闲地打开屋门对着外面的下人说道。
下人恨不得自己眼睛耳朵都闭上,但显然不能。
“是。”下人只好恭敬垂手,他又想起了什么,道,“公子,府外有一人说是您的旧友,要来拜访您。”
“旧友?”云青锦轻嗤一声,“让他进来。”
没过多久,一少年身穿劲衣,潇洒恣意地闯了进来。
“云兄,多日不见,你还记得我吗?”盛遇来朝他抱了抱拳,笑道。
云青锦拧了拧眉,“你是那日差点撞了小孩的……”
盛遇来心头一颤,倒也不用记得如此清楚!
他下意识摸了下早已摘了胡子的脸,“哈,云兄好眼力。”
“你找我有什么事?”云青锦不信他只是单纯来找自己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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