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说无用,”闻序轻哼间抬手勾了勾,“动手吧。”
诡手肖双眼里豺狼般的凶光划过,面容扭曲,大吼一声扬拳向他冲来!
铛的一声头皮发麻的巨响!
滚滚热浪释出愤怒的吐息,灼热的波涛下,两个缠斗的人影被火光撕扯成斑斑碎片。
诡手肖瞪大了眼睛,看见怪物一般颤抖着张大了嘴,看向近在咫尺的青年。
那坚似钢铁的金属义肢,居然被青年以血肉之躯生生格挡了下来!
“……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必杀技吗?”
他惊慌失措,看着闻序的手臂慢慢发力,将那差一寸就要将alpha的头骨击碎的凶器一点点推开,分明是生死拼杀的僵持之际,面对的年轻人却云淡风轻,甚至调侃般低笑起来。
“你太刚愎自用了,诡手肖。”
闻序盯着诡手肖震惊的脸,“你依赖自己的这只假手,牌桌上是如此,生死存亡的关头更是如此。有了这幅钢筋铁骨,你就自诩可以脱离我们这些肉体凡胎所畏惧的疼痛了。”
“可我不怕痛。不仅不怕痛,只要我在乎的人能够平安,我连死都不怕。”
“你——!”
“被人看扁的感觉不太好吧,”闻序打断他,“不过在此之前,我已经被你看扁太多次了。陆霜寒他永远都不会来到这儿亲自和黑市的人做交易,我从一开始就没做过所谓的‘抓现行’这种可笑的打算。今天晚上的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化工厂被夷为平地,整个黑市都会迎来大地震,陆霜寒手底下和黑市对接的人不管是谁,都不会坐得住,到时我的目的就达成了。”
诡手肖愣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在这儿等着你?”
“是啊,多亏你这股东风,把我的火烧得更旺了,真是感激不尽。”
诡手肖一震,瞠目结舌。
难怪闻序今晚来到不夜城后频频挑战他的威严和底线,难怪闻序只要一个蔚蓝化工厂这么简单的答案,他以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是自己,谁知到头来一切都是闻序设计的局,只待请君入瓮。
“你这混账——唔!!”
闻序突然发力,一记刚猛的肘击打中腹部,诡手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般翻江倒海,抽搐着倒在地上。闻序跨坐到他身上,大手一只掐住诡手肖的脖子,一只抓住对方挣扎扑腾的金属假手,咬牙用力到额角青筋迸起,低喝一声!
炽热的大火簇拥下,闻序却忽然呆住了。
不知何时青年已汗流浃背,汗珠顺着刀削般分明的下颌线流淌到下巴,一滴滴落在地面,又瞬间被高温蒸发。
“怎么会,这样……?”
假手没有被卸掉,焊在男人身上似的纹丝不动。
他喃喃着,诡手肖的脸因为缺氧而涨红,彻底失去神智般断断续续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我,到底还是我更胜一筹!”
他眼里溢出不顾一切的光芒,“臭小子,你以为这只是接在我断臂上的义肢这么简单吗?临死之前,让你也开开眼界!!”
远处燃烧爆开的罡风吹动二人的衣摆,也掀开了诡手肖被撕破的衣袖。
本该从手腕处生长出血肉的地方,居然依旧是森冷的金属强光,从常年被衣物覆盖的袖口一路延伸,直至连接到男人的手肘。
不只是假手,诡手肖的整个小臂,居然都是金属构造而成的义肢!
闻序的脸色顿时变了。
“敢和我赌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你也不会例外——”
诡手肖笑着,那只金属做的手慢慢攥紧成拳,“给老子去死吧!”
他奋力又是一拳挥来,不偏不倚正打在闻序胸口!
青年被痛击得眼前一黑,闷哼着倒在地上,心脏仿佛被人攥在手里捏爆了一样疼得他喘不过气来。意识模糊中,他看到诡手肖顶着漫天火光爬起来,彻底疯了般大吼着振臂向他又是一拳打来,金属铸成的拳头直冲他的太阳穴——
噗嗤——
诡手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滔天的火浪下,男人定格的上半身仿佛诡异而滑稽的皮影戏,就连那高举过头的金属假肢都蓦然多了种雕塑般突兀的凝滞感。
闻序喘息着,艰难地瞪大眼睛。
下一秒,绛红的粘稠液体喷洒而出,闻序半边脸庞都溅上了浓烈的血腥味,他眼睁睁看着诡手肖身子一晃,口中溢出鲜血,扑通栽倒在地,口中咕噜咕噜地发出濒死的兽类般凄厉的叫声:
“唔……我要、杀了……!”
闻序浑身心灵感应般传来一阵电流涌动,抬起头。
怒涛咆哮的炽烈火焰之下,诡手肖背后几米开外,瞿清许双手端正托枪,翻滚的热浪下青年墨黑的发丝飞扬,秀眉紧蹙,黑曜石般的眸子里迸射出冷酷的光,薄唇紧抿,苍白的面容在火光下染上明灭交织的色彩,被燎灼而些许焦黑的衣摆猎猎鼓动,露出大衣下清瘦却满弓般紧绷的线条。
诡手肖倒在地上挣扎蠕动的身躯倒映在瞿清许浓黑的瞳孔深处。青年骨节纤长的手指握紧枪柄,勾唇冷笑。
“谁准你碰他的。”
瞿清许沉声说。
闻序呼吸一顿,瞳孔却猛然紧缩。瞿清许警惕地保持着端枪预备的姿势,迅速靠前,一脚将诡手肖从闻序身上踹开,确认对方已经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后方才分神看了闻序一眼。
“能站起来吗?”瞿清许问,“这里马上就要爆炸了,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闻序怔然说了声好,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瞿清许转过身,于漫漫火场之中居高临下地望着匍匐在地的男人,仿佛神祇蔑视着一条肮脏的蠕虫。
“和这些见不得光的赃物一起滚去地府里见阎王吧,诡手肖。”瞿清许嘴唇轻轻一动。
“贱货,混蛋……!”
诡手肖目眦欲裂,徒劳地想要抓住瞿清许纤瘦的脚踝,却被对方反踩住那只完好的手,粗底鞋跟如同碾碎一个不起眼的烟头般,将男人的骨肉狠狠碾压在地。
“我并非什么善类,杀人放火的勾当于方鉴云而言,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瞿清许放下枪,垂眼幽幽地看着他,于诡手肖的惨叫声中优雅地抬脚,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我的灵魂不介意多沾染上罪有应得之人的污血,而你很荣幸,可以成为我手下的第一个亡魂。”
“后会无期,肖爷。”
男人想要呼号,可吸入了过多的尘埃迫使他剧烈呛咳。被泪水模糊的最后的视线里,他依稀看见那朵漂亮却致命的地狱之花对他蔑视一笑,决然转身。
他终于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眼看着那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火光明亮的通道深处,挣扎着昏死过去。
“闻序,快点,这边走。”
眼看着火苗已经有往囤积炸药的区域蔓延的趋势,瞿清许语气却镇定得可怕,二人丢下早已血流如注的诡手肖,从销烟缭绕的仓库前门出去,刚走了没两步,便听到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失火了!快跑!”
“现在跑能跑多远,救火要紧!化工厂爆炸,咱们谁都走不了!”
趁着混乱,他们很快绕到化工厂后门,将身后冒着黑烟的仓库抛在身后。瞿清许念着闻序受了伤行动不便,主动来到驾驶位,刚发动车子,握住变速杆的手却突然被副驾驶伸出来的一只大手按住。
他怔了怔,扭头看向闻序,后者咽了咽口水,一脸紧张:
“我拍照取证的手机,落在里面了!我要回去取!”
“仓库随时都会爆炸,整个化工厂都要夷为平地,你在开什么玩笑?!”瞿清许一下气急了,“非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你才满意吗,闻序!”
“那是我们好不容易拿到的——”
“线索丢了可以再找,大不了我不报自己的仇,但我不能看着你送命!”
逃跑的时间分秒必争,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瞿清许心急如焚,吼声几乎要破了音,可闻序却执着地解开安全带:
“那可是你扳倒陆霜寒最有力的证据!我很快就回来,你先开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闻序你他妈的给我坐好!哪也不许去!!”
瞿清许浑身颤抖地嘶吼出声,一脚踩下油门!
发动机发出满负荷的悲鸣,外勤车轮升起烧胎的轻烟,闻序冷不防被起步的惯性狠狠甩倒,后脑勺重击在椅背的头枕上,已经握住车门把的手下意识松开,彻底失去了唯一开门下车的机会。
外勤车在密林外崎岖的土路上猛的一个颠簸,怒号着冲刺而去。瞿清许顿时脸色惨白如纸,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用力握紧,脚下却把油门深踩到底!
闻序撑着身子爬起身,没等反应过来,却见后视镜内一道足以照亮黑夜的白光闪过,他倒吸一口冷气,想都不想倾身便揽住瞿清许的后背往下压:
“要爆炸了!!低头——”
轰——!!
爆炸的空气波以化工厂仓库为圆心荡扩开来,密林的树木被席卷的飓风整齐地压低枝头,木头断裂的声音与风暴的狂啸倾覆了车外的整个世界,高速行驶的车子被顺风推出更远,险些掀翻在地,直往前冲了数十米远,终于噼里啪啦一阵爆响,整车的玻璃四散飞溅!
仅仅一秒过后,横波过境,失去控制的发动机呜呜地减弱了嗡鸣,归为沉寂。
车后的远处,蔚蓝化工厂已成为一片燃烧的炼狱。
报废的外勤车内,瞿清许蜷缩在驾驶座里喘息着,惊魂未定地睁开眼。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除了腰部习以为常的阵痛,他只感觉身上格外的重,居然一点受伤的异样都没有。
瞿清许牙齿都颤抖得咯咯作响:“闻序……”
他唤到一半,忽然愣住了。
他身上增加的重量,是闻序。
青年alpha将他紧紧护在怀里,结实的臂膀紧紧搂住瞿清许单薄的后背,听见自己的轻唤,闻序这才虚弱地跟着睁眼,目光在瞿清许那张清隽却丢了魂儿一般失神的脸上扫过,长舒了口气笑了。
“还好我反应够快,”他听到闻序断断续续地、嘶哑地笑道,“你没事,就好……”
第66章
爆炸的消息很快惊动了首都市区, 警车和消防车队迅速集结向着化工厂的方向赶去。被波及到的工厂周边地区早已成了一片狼藉,极少有人注意到一辆最高检的外勤车歪歪扭扭地逆着车流而行,一路开回到方宅门口。
“——流血了吗, 有没有伤口?把衣服脱下来让我看一下,万一感染的话就糟了!”
瞿清许嘴里念念有词着,着急忙慌换了鞋就往里走, 闻序扶着门框进屋,带上门, 眸中沉淀下一抹晦暗不清的光, 将青年慌乱的背影死死锁在眼底。
他慢吞吞跟着走到客厅,瞿清许早已折返回来, 手里拿着碘伏和棉签,见伤者自己一副不上心的样子, 顿时有点火大:
“闻序你说话啊, 车里的玻璃碎片有没有扎到你?”
闻序摇摇头,目光始终在瞿清许那张失了血色的脸上逡巡。
“你被震傻了吗你,”瞿清许气不打一处来,把东西当啷一下重重放在茶几上, “自己身上有没有痛感还不知道?快点吧外套脱下来, 让我看看伤在哪了——”
“我不需要。”
闻序疲惫地打断他。瞿清许怔了怔, 看着闻序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他忽然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闻序每次预备说正事时都是这个样子, 不由自主就和人站得过近,说话时还必须一错不错地盯着对方的眼睛。青年五官本就生得凌肃,骨骼线条折角坚硬, 不苟言笑时有种浑然天成的压抑感,令人揪心。
他越想垂眸避开那视线, 闻序反而越压着眼帘,沉沉地看向他。
“你是怎么知道我去了蔚蓝化工厂的。”
闻序问道。
瞿清许喉结一动,眼睫低垂。
“傅警官说你要去不夜城,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找诡手肖想探听黑市的消息。等我赶到不夜城,你和诡手肖都已经不在了,我联系不上你,只能给所有认识你的人打电话,直到连医生……”
闻序浓黑的眉毛动了动,示意他不必继续说下去。
瞿清许忽然后知后觉地有些委屈,咬牙回瞪了闻序一眼。
“审讯结束了吗,闻检查官?”他回敬道,“我大老远赶来救你一命,你对我就是这个态度?”
瞿清许讨厌闻序用这种看嫌疑人的眼光看着自己。偏偏因为他在闻序面前的有所保留,也让他每每面临对峙时都会感到心虚。
若是换做六年前,他的阿序绝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对他的。
许是察觉到这份失度,闻序稍稍收敛起无意识释放出的进攻性,鼻腔里克制地叹出口气来。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他说着就要从瞿清许身边走开,“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明天再说吧——”
“我要说的话还没说完!”
瞿清许看着闻序的身形一顿,不禁声线抬高,“不夜城那种地方是你想去就去的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计划,如果今天我没能及时赶到,你已经被炸成灰了!”
闻序转过身来看了瞿清许一眼,突然古怪地笑了笑。
“不是你让我习惯咱们彼此独立生活、单独行动么?”他看着瞿清许的脸色一变,脸上闪过一丝扳回一城般的解恨神情,“让我事无巨细和你分享的是你,朝令夕改让我滚的人也是你。”
“这种玩命的事能一概而论吗?!”瞿清许激动道,“万一陆霜寒万一察觉到什么,后果将不堪设想!姑且不说他,你至少该对自己的安全负责一点,你有几条命够这么走钢丝,嗯?”
昏黄的廊灯笼罩不住alpha高大的身躯,不知触到了哪块逆鳞,闻序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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