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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科场捞人上岸[科举]——斜阳边鹤

时间:2024-11-28 18:13:06  作者:斜阳边鹤
  他比学里时亦爽朗不少。
  朱庭樟的挑衅,他不似从前计较,反倒笑着拦住他肩膀,颇为哥俩好道,“喂,朱有才,我特意拖着爷爷来给你们撑场子,你还挑我刺,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吧?”
  朱有才一愣,“撑场子,撑什么场子?”
  自然是怕某些乡下莽汉进城,被不长眼的欺负了去。想到国子监里那群眼高于顶的监生,顾云斐不由磨了磨牙。
  但他没有明说,反倒装模做样调侃。
  “徽州府差点被连剃三年头,你们该不会都忘了吧?
  今年你要上场,你叔叔须得避嫌,这提调官是做不成了,顾大人又不在府城。
  这般一个靠山没有,可不得我拉面大旗来给你们撑撑场子,免得你们这群‘休宁驴马生’被旁的州府瞧扁了!”
  驴马生,便是剃头那两年外府给休宁书生冠上的“名头”,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顾云斐话音才落,后排李逵们,就集体朝张庆投去谴责的目光:不用旁的州府了,这应天府首先就城门缝里竖着往外看人。
  张庆苦着脸:那厮说的可不是我!
  愚蠢的乡巴佬们,一个个盯着我作甚???
  真正鼻孔看人的,是国子监那群监生,并他们背后的势力。
  顾云斐说得委婉。
  顾准这一房混得一直都差,被捧高踩低已是寻常,即便顾准在南都也不起啥作用。
  大历这群官油子们心里门清,当官不看品秩高低,只看荣宠盛衰。
  顾准不得圣宠,这事人尽皆知。
  别的不说,皇仓案后,查办案子的官员各有升迁嘉奖。
  苏训改北督察院右都御史。
  看似平调,但从金陵老干局一脚油门蹬到北平中、纪委,能一样嘛?
  下头具体查证的韦岑,也由南直隶户部员外郎擢左春坊大学士,协领治江事。
  官虽只升一阶,但左右春坊乃东宫要职,亦是六部要员储备库,历来由翰林出任。
  外授官员召回履任这还是大宁头一遭。
  连风头出得不甚出众的吴遇,亦借这个东风,从徽州知府升直隶户部侍郎。
  顾准有啥?
  他就如一头老牛,只有耕不尽的荒地!
  听说这会又被外派去协助户部彻查湖广、江西侵地贪腐去了。
  竟干些吃力不讨好,专得罪人的活计。
  啧啧,茶余饭后金陵人莫不摇头叹息。
  只知道埋头苦干、不知道抬头看路的人,官场是永远不会有前途滴!
  何况顾大人早已修成一块鹅卵石。
  虽然滑不溜秋,叫人拿不住手,可也无棱无角,任人肆意磋磨。
  这样的人,哪有什么官威可言?
  旧日顾悄在休宁被欺负得哭爹喊娘,顾云斐一一看在眼里,如今纨绔变兄弟,他当然要罩着些。
  顾劳斯:我谢你哦。
  金陵城里,人声鼎沸,车马喧嚣。
  城东闹市,不惑楼第三家分店早已挂起“爱心助考”的旗子。
  这头安庆府一众考生正欢天喜地办理入住,毗邻的公益彩票销售点却乌烟瘴气。
  几个学生气鼓鼓从里间出来,口中大骂。
  “拿我等功名这等大事作博戏,我定要到府衙讨一个公道!”
  “这大科教育是个什么玩意儿?下九流也敢妄谈教育?”
  也有不好惹事劝着息事宁人的。
  “算了算了,眼下还是备考要紧,咱们等考过再来理论。”
  “这叫我如何有心思备考?你看没看到,这群无知赌徒,押我落地的竟有九成!!!”
  朱有才墙角听着听着就一个趔趄:感情这才是戳痛你的元凶啊。
  他没忍住好奇,也抬脚去了隔壁。
  哦豁,那大厅布置的让人眼花缭乱。
  两千名考生的姓名全部挂在墙上,分红黄绿白黑排了五个榜。
  红的是解元热门名单。
  黄的是正榜热点名单。
  绿的是副榜热点名单。
  白的是可中可不中全看老天给不给饭名单。
  黑的是落榜热点名单。
  泾渭十分分明。
  而这个排名,全由市场决定。
  以解元热点名单来说。
  若是十个买家里头,有四个解元押方白鹿,三个押顾悄,还有三个不信邪的反骨仔,硬要押宋如松。
  那么这个红榜上就会有他们三名字,并赔率。
  名单每一个时辰更新一轮。
  但事实上,反骨仔很少。
  大部分人还是依据小三元同地方教育实力来押宝的。
  所以,如顾悄这般小三元连中、院试卷子又令考官印象深刻的,名次通常就很是靠前。
  甭管他到底名声如何,反正外乡人又没听过。
  而热点榜排名越靠前,意味着考中的概率越大,相对风险就小,赔率也就越低。
  小猪通扫一遍,发现红榜上休宁人除了这仨,还有个顾云斐。
  他撇了撇嘴,心中不服,手里掏钱,指着红榜说,“来,给我押一个顾影朝。”
  跑堂小厮十分热情地递来一张空票。
  “客官,一注二十文,您可以押4-10个名单,红榜解元必押一人、黄榜、绿榜,黑榜可随意押1-3人。”
  小猪拿着票,有些茫然,“不是押解元就行?”
  小厮训练有素,娴熟解释。
  “客官有所不知,咱们仿照南边换了玩法,难度虽然增加了,可一旦赢了赔率也高不少。”
  生怕小猪听不懂,他还举了例子。
  “往常只押一人,若是大热人选,赢了也就几钱银子是不?现在咱们这玩法,只需二十文钱,买定离手,押中最低能得五十两,最高能得千两!”
  千两,那可是一百万!
  别说头一次进赌场的小猪,老赌徒顾劳斯听了都心动。
  二十块博一百万,就问你商场逛累了有没有福彩刮刮乐过吧?
  那边,小厮还在游说。
  “您若是头一次来,建议您押4人,中了五十两保底;若您是老手,这边建议您押10人,放榜后若是解元、正榜、副榜、落第名单一个不错,您就能凭票来兑千两大奖。”
  彩票一旦填定,双方画押盖章后,卖方与买方各执一份。
  兑奖这就是凭证,不记名式的方式,叫一众暗搓搓买票的体制内一致好评。
  “当然,若是您精于此道,有钱亦有自信,也可以多买几注。中了奖金立马翻倍!
  只要思想不滑坡,赢的总比赔的多!
  爱拼才会赢,敢下就会红!
  天上掉不掉馅饼?绝知此事要躬行!
  所以客官,今日您押不押?”
  鸭鸭鸭。
  不愧是顾劳斯培训出来的业务员。
  说到最后,小厮侧身过来,神秘兮兮使出终极杀手锏。
  “咱们啊,有背景,做的是朝廷的买卖,可不像那些黑庄子,拿宝钞忽悠人,咱们不仅能兑现银,只要你想,还能兑货真价实的户部新白币!”
  新白币!!!
  朱庭樟又一次震惊了。
  顾劳斯的公益彩票项目,目前仍在保密阶段。
  起码外头这些人,还不知道这又是老顾家倒腾起来的玩意儿。
  他先前听闻这事,就觉天方夜谭。
  心道这等歪屁股生意,就算有政府背书,彩民们哪能无脑就信了?
  原来顾琰之的后招在这里!
  白币可是神宗心头肉,寻常商家不是老寿星上吊,可不敢公然说他手上有这个。
  难怪!难怪!
  小猪咂摸一阵,掏出所有零花钱,大手一挥,“给我来下百注!”
  他瞅着顾云斐后头鲜红的99注,势必要给表弟找回场子。
  接着填正榜的时候,小厮见他一副生手模样,还不屑做作业,忙出言提醒。
  “客官,您若是对各州府考生不甚了解,可以参考咱们这红黑榜。”
  他有些羞于启齿,“像您这样胡乱押宝,纯纯是……浪费银钱啊。”
  有钱也不是这么败的。
  这句话他憋回去了。
  朱庭樟写大名的手一顿,闻言去榜上找自己的名字。
  可找了很久,才在绿榜犄角旮旯处同黑榜最上头,看到朱庭樟三个大字。
  绿榜孤零零3票,黑榜乌泱泱300票。
  赔率1:100,触目惊心!
  槽!
  这是认定他副榜都考不上,99%几率要落榜???
  他顿时与刚刚破口大骂那位仁兄深深共情了。
  怎么办?老子现在也很想实名举报!
  怒在黄榜给自己刷了三百票,小猪这才气冲冲找表弟哭去了。
  后台顾劳斯瞧了个全套,他同张庆道。
  “你看,咱们就需要这样浑水摸鱼的同志。”
  张庆捂脸,“这有什么用?”
  顾劳斯高深莫测,“典之,咱们是在做生意。
  富在术数不在劳身,利在局势不在力耕,闱彩一事上,咱们既然坐庄,就要学会控制赔率,若是叫大家个个都买中,咱们挣什么?”
  方白鹿在国子监名声最响,应天人大多押他,可既然开局,理应百花争鸣才对。
  参照现代某岛大选,什么命理学、面相学、八字学、占星学,是时候都来预测一波了。
  “叫你备着的那些神算,也该开张了。”
  张庆脑子转得快,马上开窍。
  “咱们要平衡,若是票数一边倒的时候,要及时扰乱视线,比如……追一些你与宋如松的票?”
  顾悄点点头,“这是其一。”
  “其二,”他点着名录,“我看了下红榜,各州府内凡小三元榜上有名的,具在红黄二榜,黑榜除了宋如松,再不见一例,若是你在黑榜买我呢?”
  张庆:???
  “或者你动动人脉,求访州府遗珠,如小猪一般押些顾影朝之类冷门呢?”
  顾悄接着道,“咱们不止要坐庄,还要爆些冷门彩头才好,这样往后才有的玩。”
  啧,黑还是你黑。
  张庆应了,突然一脸谄媚地打探,“你给咱透个底,你是不是知道这届解元是谁?”
  顾悄眼珠子一转,神秘道,“你且附耳过来。”
  张庆不明所以,凑近耳朵。
  “啊——”顾劳斯暴喝一声。
  张庆神魂颠倒。
  缓了许久,他才捂着发麻的耳朵,找回魂儿。
  “顾琰之,你不是人!”
  顾悄冷笑一声,“张典之,你是嫌脑袋太重要砍了?解元若是能提前定下,咱们干脆一起上天好了。”
  “不知道就不知道嘛。”
  张庆脑壳嗡嗡,“不知道干嘛拿我撒气。”
  二人议完彩票发售状况,张庆却迟迟不肯离去。
  一副扭捏神情,不干不脆的模样。
  顾悄一看,就猜他遇着事了。
  张庆抓头,“是有些异常。前些日子还好,来的大都是老赌手。
  换了个样式他们也玩得明白,彩票是售了不少。”
  “嗯嗯,”顾劳斯饿狠了,捡着桌上冷茶点,一边吃一边问。
  “所以最近几日怎么了?”
  “唉——”张庆开始长吁短叹。
  “你知道的,监里有些不学好的,也好这一口。”
  呵,不学好的,大抵也是你自己带进坑的。
  张庆偷觑一眼,“原本大家私下押个宝,也稀松寻常。
  可今年那姓梁的,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说咱这公益性彩票是纵赌养奸、亵渎举业,正四处纠集各处学子们联名举报。”
  “刚刚……刚刚来骂的两个,就是他招来的。
  连带着这几日生意都差了好多。”
  “荷花宕夏日集,梁监生可是你的座上宾。”
  顾悄似笑非笑,“怎么?好兄弟两肋插刀,他才插一刀你就不行了?”
  张庆黑了脸呸了一声。
  “此人奸诈,非我族类,不足以称兄道弟!以前是我眼瞎!”
  顾悄十分敷衍,“那恭喜你返清复明哦!”
  张庆:……
  至于有人闹事,这点顾悄倒是早有预料。
  不是姓梁的,也会是旁的什么人。
  他拿出盖有太子大印的行政许可,含糊道,“叫他们举报好了,我倒要看看背后究竟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在鼓噪。”
  张庆忧心忡忡。
  “由着他们可不行,很多持币观望的,现在都不敢进门,又去了街市的黑赌坊。”
  顾悄一笑,“无碍,你说的那些老赌徒们,本身就不是咱们的终极受众。”
  见张庆一脸困惑,他指了指门头,“咱们这既然叫公益闱彩,那自然是为公而开,若是全被赌徒侵占,岂不是舍本逐末?”
  “我要的,是大宁寻常百姓里,凡绰有余裕之家,都能到我这里献上一点爱心。”
  而这所谓的绰有余裕之家,顾劳斯盯着张庆,笑了。
  这个时代百姓普遍不富裕,可相应的,贫富两级分化也十分严重。
  这余裕之家,可不就是专指地主阶级?
  打地主、分土地是不到时候,但不妨碍哄地主、骗余资嘛。
  “明日起,在外贴出告示,咱们这彩票可无限量使用宝钞购买。”
  张庆为难道,“宝钞?这你还怎么挣钱?”
  “想知道?”顾劳斯嘿嘿一笑,“要不要再附耳过来?”
  张庆:信了你的邪!
  顾劳斯摇摇头,张庆是真的一点没学到张老尚书的精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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