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他做什么?”这下章文昭多了几分警惕。陈一笑是萧辰意的化名,那日这两人的确有过接触,但真让他们扯上关系,绝不是什么好事,至少现在不是好事。
“我当然要找他!”一戳到痛点,章文书立即像换了个人,忸怩腼腆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气势汹汹,“上次他说的那话不对,我当时被他唬住没能反驳,回来后我苦思冥想,翻阅大量书籍,总算叫我找出他话里的破绽,我非要与他好好论一论才行!”
“……”章文昭沉默了。
“……”宁远冲章文昭挑眉,一副看戏的架势。
“堂兄,你与他先相识,你一定知道他在何处吧,不然你帮我约约他?”
“你误会了,我与他也不过萍水相逢,我还真不知道他……”
“陈一笑?文书何时有了新的朋友?”章文昭的话被打断,却见院子里又进来两人,为首说话的是宁平江,身后乃是周诚。
章文书忙回身行礼,宁远与章文昭起身相迎,大白猫从宁远膝头跳下来跑走了。
“二皇兄、周大人,你们怎么一起来了?”章文昭将人迎过来,“可要去我屋里坐?”
“不必,那陈一笑是什么人?很少见有人能叫文书这般惦念。”宁平江揪着不放。
巧手节那天,盯梢章文昭与宁远的人不少,陈一笑自然被盯梢的人提过一嘴,只是当时未见此人有可疑,宁平江便略过了没多在意,但今日又从章文书口中听说,宁平江便不会轻易认为陈一笑无关紧要。
“他不过是我们偶遇的一位文人,没说上几句话,不知来历。”章文昭道。
“是吗,那看来文书与此人是一见如故了。”宁平江没把章文昭的话当回事,只看向章文书。
“回殿下,此人并非我的朋友,我惦念他只是因为他那日非说我的学问不到家,不过既然堂兄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或许只是偶然路过京城的游人,不值一提。”章文书不会说假话,他眼中看到什么样便是什么样,“罢了罢了,反正我有理,是他输了,此事我知道便可。”
宁平江对章家众人有一番了解,端详章文书丝毫没有作假,这才放下心来,暗道这次是自己多虑了。
那头章文昭转移了话题,“不知二皇兄今日来……”
章文书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多余,忙插进来一句“我还有事”,便识趣地退下了。
待章文书离开,宁平江才不紧不慢开口道:“我本是去公主府找你们,得知你们回了章府便过来看看,你们在这里倒是惬意,是我搅扰了你们的雅兴。”
宁远早欢欢喜喜凑到宁平江跟前,听闻他这话,不住摇头。
宁平江点点他的额头,低声关切道:“我听闻公主府有下人生事,吓着你了?”
提及此事,宁远露出几分害怕与不满,委屈地点点头。
兄“妹”俩互动时,周诚已把李文死在皇宫的事同章文昭说明了,明言来章府,是想请宁远和章文昭一起进宫,去看看情况。
原本周诚是要与宁平江一同进宫的,然走之前,宁平江却突然道:“周大人要一人去?静妃娘娘脾气不好,周大人可要小心啊。”
意味深长,周诚立即便反应过来,这件事他才是被无辜夹在中间的,事已至此,他这一进宫,定然要承受静妃的怒火,为何不把公主府的两位当事人一同叫去,这样静妃要针对也是针对当事人,他在一旁当个和事佬,何乐不为?
因而,他十分上道地提起,还是要把章文昭和宁远一起请进宫,也好叫他们先辨认一下死者身份。
至此,周大人和宁平江便没有直接进宫,而是转道来了章府,拜会过章忠堂后,在后院找到了正在逗猫玩乐的章、宁二人。
“竟有此事,他怎么跑到宫里去了?”章文昭满是惊讶不解。
“?”宁远递个眼神过来,看看章文昭又看看宁平江,一脸的无辜茫然。
“此事是我告诉周大人的,今日去公主府找你们也是为这事。”宁平江便解释道,末了还要安抚宁远的情绪,“你们是受害的一方,远儿别担心,凡事有三哥给你做主,无论如何,那李文竟敢试图放火伤你,只这一条,他如此轻易死了都是便宜他了。”
宁平江的言下之意,是万一静妃发难,他会站在宁远一方护着他。
有宁平江这句话,宁远的笑容越发甜。
“多谢二皇兄,我们正不知如何是好,迫不得已才报到官府,如今有你在,我们便放心了。”章文昭忙领了宁平江的好意。
四人又一番客套后,章文昭与宁远便跟着他们一同去往皇宫。
第100章 计划推进
尽管已经从周诚那里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四人同坐一辆马车,除却宁远本就不能说话外,剩余三人也不好一路大眼瞪小眼,因而章文昭只当宁平江什么都不知道,又将李文打碎玉雕夜烧公主府之事再讲一遍。
其余二人也装作此前没听过,又跟着听了一遍,周诚在旁适时补充,补充的,便是他在章文昭与宁远离府之后,自己在公主府上调查所得。包括那玉雕据查证的确一直就在李文负责洒扫的院中,玉雕打碎的时间等。
这些从旁佐证了章文昭的供词并无作假之处,然事情再度这般凑巧,难免叫宁平江心里犯嘀咕。
宁远在一旁听着听着还打起了哈欠,干脆将头靠在章文昭肩上,闭上了眼睛,仿佛对自己府上的事都不甚上心,全权交由章文昭处理。
“二皇兄、周大人见谅,殿下他是习惯午睡的。”章文昭小声解释道。
宁平江没出声,摆摆手表示无妨。
周诚大谈公主府调查之结果的声音便突兀地中断了,对章文昭点点头不再言语。章文昭歉意地冲二人笑笑,轻拍宁远的后背哄他入睡,宁平江原本还想问些什么,便也作罢。
一路到皇宫,周诚按礼是不能随意进出后宫的,要由皇后下令特许,周诚再来调查。宁平江顺势就让章文昭与宁远一同留下,说是见宁远困倦,就在他殿中休息也好。
三人自无不可,周诚与他带来的几个下属在宁平江的永宁殿偏殿等候,章文昭陪着宁远去了宁平江安排的屋子午睡,宁平江一人去见了皇后。
这厢宁平江到了皇后宫中,皇后也已知道他带了周诚来。
“江儿,你昨日不是才说此事交由母后处理,怎的今日又将长京府尹带来?他若是插手,你父皇定然会知道此事。眼下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儿臣也想少一事,但此事只能如此处理了,还请母后多多配合。”
“什么意思?”
“唉……儿臣今日去了康平府上,却得知李文趁夜叛逃公主府,这件事,章文昭报官了。”宁平江遂将李文在公主府行事的来龙去脉讲述一遍,最后道,“我今日若是没去公主府,假装不知此事也就罢了,但我已经去了,还知道了公主府报了官,如何能装聋作哑?”
凡官府记录在案的案情,年末时要汇总到六部,再经六部复审后汇报给皇帝。
如果宁平江没去公主府,后宫又不对外说李文之死,那么公主府这桩案子拖到年末才有眉目,是因前朝后宫有所隔绝,可以理解。
但现在的情况是宁平江已经从宫里和公主府两面知道了案情,他成了沟通内外的桥梁,那么他一旦默不作声,等到年末案子报上来,六部复查时,定然要责问他为何知情却不跟周大人说,让早就能了结的案子成为悬案?
六部并非全在宁平江掌握中,到时候有人在背后稍加利用,御史再弹劾到晟景帝面前,晟景帝会如何想他?
正是看清了这背后的利弊关系,宁平江才会从公主府离开后,选择去找周诚。要说宁平江今日最后悔的事,莫过于去公主府了,但他已然没有办法。
“这个康平,净会惹事。”皇后想到当年毒害宁远不成,反被丽妃利用,到如今宁平江被迫参与案子,让官府掺和进来,就气不打一处来。
“母后息怒,总归这件事我们是丝毫没有插手的,就任由他们查去吧。”宁平江想起宁远在马车上的表现,不觉得此事是宁远有意为之。但他也不好在皇后面前袒护宁远,只能宽慰道。
“查吧查吧,最好多查出来几个人,把这后宫收拾干净了,叫本宫省心。”皇后发两句牢骚,便叫来一个太监,让他去把青鸾宫那几位妃子都叫来,又派人去请周诚和宁远。
很快,一行人分别到了千寿宫。周诚带着他那几个下属,而章文昭却是孤身一人。他的解释,自然是宁远还在午睡。
多宁远一个不多少宁远一个不少,皇后也并未在此事上多在意,见该到的人都到了,就准备发话。
哪知她还未开口,静妃就先呛呛起来:“呦,好大的阵仗,不过死了个下人,这是惊动了多少人?”
“静妃!”皇后在主位呵斥她一句,随即指着周诚介绍道,“这位是长京府尹周大人,你且注意自己的身份。”
静妃这才看向周诚,上下打量了一番,好歹没再目中无人。后宫闹归后宫的,在外人面前不能丢了仪态脸面。
而她刚才那句阴阳怪气已然叫周诚听了去,皇后这是摆明了故意让她丢脸,否则可以早打断她。
“周大人?这案子交由官府查了?那好吧,周大人问什么,本宫配合就是。也好,早日查个水落石出,还皇后娘娘一个清静,不然不知要拖几日呢。”静妃回敬皇后,暗讽她查案无能,还要请前朝官员来帮忙。
宁平江与章文昭一齐保持着沉默,不与妇人争口舌之快。
皇后略一蹙眉,表现出她身为皇后的大度,直奔主题,“事情想必各位都清楚,与此案有关的人也都在此处,周大人,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吧。”
“多谢皇后娘娘,那下官便不推辞了。”周诚当即吩咐两个下属去一旁询问验尸等情形,他则留在殿中,与静妃对质。
静妃的说辞与那晚无异,青鸾宫的其他三位妃子同样未改说辞,周诚结合公主府的情况一圈问询下来,收获甚微,总结起来,便是无人知晓李文究竟为何死在荷花池里。
这边问不出结果,周诚等着下属回来,几人交流一番,只得出了李文的确是溺死的结论。随后周诚便请求去案发现场与青鸾宫亲自走一趟,得到了皇后的准允。
皇后在上位听了全程,却同样一无所获,但她心中没由来一阵不安,总觉得事情背后藏着些什么。周诚要去查案发现场,她作为后宫之主不可能亲自陪同,便吩咐宁平江与她身边的宫女随行。
聚在千寿宫的人不少,这一动,颇有些浩浩荡荡的架势。
队伍前面是带路的宫人,中间是周诚那几个长京府的人,静妃与章文昭都落在最后。
“章文昭,上次你把人送到本宫门前,是弃如敝履,现在人死了干什么又来一出猫哭耗子?你消息倒是灵通得紧,打的什么主意?本宫自认与你并无瓜葛,你不要欺人太甚。”
“静妃娘娘多虑了,正因李文与您有旧,我才特意报的官,只要周大人弄清事情真相,旁人便无从说道,我是为着娘娘您考虑。”
“哼,那我还该谢谢你的好意?”静妃冷笑一声,又自言自语一句,“要不是你连个下人都看不住,我连这牵扯都不用受,亡羊补牢也有脸拿来邀功。”
还没出千寿宫的门,静妃就已经对着章文昭阴阳起来,周诚在前面听着,只觉幸好是请了章文昭一同来,否则受这波夹枪带棒的言语攻击的人,定然就是他了。他与章文昭身份不同,还不好回嘴。
章文昭倒是好脾气,不接静妃的冷嘲热讽,很是耐心地同她讲道理,说明报官的用意,只是他也没想到真的牵扯到了宫里。
拳拳打在棉花上,静妃觉得无趣,遂不再与章文昭说话。宁平江陪在周诚身边,竖着耳朵听了一路,见章文昭与静妃的关系这般,本就近乎荒谬的静妃与章文昭联手作案这一猜测,算是暂且排除了。
这边一行人忙活着,另一边宁远睡醒后,在屋子里闷着无聊,便去院子里随意走走,不出意外被三皇子妃叶清灵请去小坐。
宁远跟着叶清灵身边的侍女榆儿来到永宁殿后殿,叶清灵正坐在一处水榭里品茗。夏日蚊虫多,叶清灵命人在水榭四周都挂上纱幔,好不清静自在。
她所用的纱幔薄如蝉翼,几乎透明,丝毫不影响视物,彷如眼前并无遮挡。
宁远记得,这纱是从西域进贡的贡品,数量不多,宫里仅有皇上、皇后、两位皇贵妃才有。公主府就从未见过,今日在这里看到,想来是皇后喜欢这个儿媳,特意赏给她的。
宁远到了近前,先是爱不释手地摸摸这纱幔,才缓步进来,与叶清灵的视线对上,露个清浅的笑。
“妹妹可睡醒了?过来与我说会话吧。那些查案子的事就交给他们男人去做,咱们可不要去看命案,怪渗人的。”叶清灵亲手给宁远斟上一杯茶。
叶清灵是当今宰相叶城的女儿,从小知书达理,一颦一笑皆是大家闺秀的标准典范,她温婉大方,贤良淑德,与宁平江是一对绝配。
就这一点而言,宁远不得不感叹他们的父皇眼光独到,至少给每位皇子选的正妃从各个方面都是最适配的。
宁远坐下,对叶清灵的话煞有介事地点头认同。
他在车上犯困到后来午睡,原因便是叶清灵先说出口的那些。他虽不怕这个,但他要是真跟着去和周诚一道查案,宁平江难免要怀疑他一个“女儿家”哪里来的胆子看死人。只有赏花喝茶,他才是正常的。
“这是去年母后赏的白纱,今年西域进贡的星月纱就快到了,我那份到时差人送去你府上。”叶清灵道。
叶清灵与宁远接触不多,当年她嫁给宁平江没多久宁远便出宫了。眼下要替宁平江招待这个公主妹妹,就只能用点心思。她见宁远喜爱这纱幔,便以此起了话头。
她这话说得很有水平。
星月纱虽不如白纱这般薄如蝉翼,但胜在纱如其名,尤其到了晚上,在光的照耀下,再来些微风,星月纱便如同在人眼前铺展开一片闪闪发亮的银河,像极了大漠绚丽的星空。
而此等贡品,比现在她挂着的白纱更为稀有,怎么分也分不到宁远头上。这等稀有之物,叶清灵不直接说“贡品到了我送到你府上”,而要加一句“我那份”,我那一份,可见是割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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