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常雨霖和石巍围着念西澄,邀请他要不要一起去小卖铺。
关路远就是这时候走过来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小纸袋。
常雨霖和石巍在基地时就好奇这个小袋子了,碍于是关教授的,一直没敢问。
眼下小袋子居然代替检讨书的位置,被放进念西澄掌心,俩学生比当事鱼还要兴奋,眼巴巴凑上来。
关路远翻阅检讨书,念西澄则被常雨霖和石巍催着打开袋子看看。
小人鱼从袋子里抽出一个盒子,俩学生定睛,赫然见上面印着“诺基亚”三个字——
“是最新款的手机!教授自己甚至用的都是老版!”
“哇啊啊啊教授这是给小鱼买的吗!”
“手机?”念西澄看看那边的教授,又看看这边的两个学生。
常雨霖解释:“可以打电话的!小鱼知道什么是‘打电话’吗?”
念西澄从庞婶那边听过,只要打电话,婶婶就可以和遥远的女儿说上话了。
“知道就行!这就是可以让你‘打电话’的机器!”
“教授太好了吧!”石巍既羡慕又为小人鱼高兴,“这是对之前惩罚小鱼的补偿吗?”
闻言,关路远放下手中的检讨书,抬眼看过来,“惩罚是为了警告,为什么需要补偿?”
“我以为您想修复和小鱼的关系……”
“这只是个必需品。无所谓补偿,更谈不上修复。”
关路远走到轮椅边,将盒子打开,取出本体利落开机,在念西澄面前示范了几个重要功能后,说:
“以后去哪里,用手机提前联络报备。”
“哦!”
“嗷!”
俩学生幡然醒悟——
原来是因为先前小鱼找不到石巍,没法告知去向,导致大家误以为他走丢的事儿!
本以为罚完之后,小鱼涨了记性,这件事就翻篇了。
可教授居然还特地买了部手机给小鱼,把这件事彻底落实到可以便利执行的程度!
“你俩教他别的功能。”关路远上楼,“走了。”
“收到!”
“遵命!”
年轻人本就对新型电子产品很感兴趣,尤其手头的又是诺基亚最新款的手机,个头小巧屏幕像素高,每个页面的切换都会让俩学生一惊一乍。
毕竟他俩都还没凑够钱买一部属于自己的手机,还在用教授安装在一楼大堂的公用座机,眼看小人鱼一“出生”就混得比他俩好,又羡慕又心酸。
按着按着,石巍突然“咦”一声,“一号快捷键是教授的手机号?”
他赶忙把快捷拨号的操作键教给念西澄。
常雨霖在一旁感叹,“关教授好细心!对小鱼真的太好了吧!”
“他对你们不这样吗?”念西澄问。
“虽然对我们也很好,可能毕竟是师生关系,还是要保持距离感吧……所以他对我们很多的善意,是我们过后很久,才能领悟到的。”
念西澄歪头,听得似懂非懂。
但他至少明白,在学生们看来,教授和自己,是不一样的、很好的关系。
“我还以为我们关系不好呢……”念西澄说。
“小鱼为什么会这样想?”
“庞婶之前说,她和叔叔因为关系好,她不说话,叔叔就会害怕。我跟教授不说话时,他就不害怕。师姐说,因为我和教授不是庞婶和叔叔那样的关系。所以我以为,我和教授,不像庞婶和叔叔那么好……”
小人鱼尽可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完整,幸而,耐心的常雨霖听懂了:
“原来你是这么理解的呀?不是哦!师姐的意思是,你和教授又不是夫妻……”
“咳咳咳!”旁边捧着手机偷玩俄罗斯方块的石巍,被常雨霖的解释震慑得呛了一口。
“干嘛?我说错了?”
“吓我一跳……结合你的个人爱好,我差点以为你要给教授和小鱼拉郎配……”
“……”常雨霖突然沉默,表情一亮,望天想象。
“不许沉默!也不许想象!”
“好好好不想不想……”常雨霖转回来跟念西澄继续解释,“但总之,哪怕是关系很好的人,每个人面对另一方不说话的反应,也都不一样。至少教授就不是会害怕的人,他是更倾向于先解决问题的人。”
“嗯?”念西澄歪头。
常雨霖说:“举个例子。比如之前,我们以为你走丢的时候。我和石巍的第一反应都是害怕,石巍急哭了,我吓得脑子都空了,我们都僵在原地动不了。但教授的第一反应,是先找到你。”
“嗯。”念西澄认真听。
“那其实是我们第一次看到教授急迫的反应,哪怕与别人相比依旧不明显。他紧皱眉头上了车,驱车行驶的速度,比以往我们所见的任何一次都要快。”
石巍也放下手机,“对!如果关系不好,教授不会有情绪波动,会完全理性。”
“如果关系不好,你犯了错,教授也不会罚你。因为他不在乎你能不能记住教训,能不能记住下次要告知去向,能不能别再突然不见……”
“也不会给你买这么新潮的手机……”
“重点在这里吗石巍!你别玩你那贪吃蛇了快教教小鱼呀!”
“别动!哎呀!死了啦!”
常雨霖和石巍又吵了起来。
念西澄捧着空了的手机盒子和袋子,默默消化刚才听到的一切:
人类很复杂,面对同一件事,每个人的反应都是不一样的。
所以教授不怕我不跟他说话,不是因为我们关系不好。
我们关系很好!
*
和俩学生一起从小卖铺采购完小零食,回家的路上,念西澄路过庞婶的家。
院门开着,里头传出饭菜香,以及妇人与男人说话的声音。
念西澄突然停住,对常雨霖和石巍说,想去找庞婶,很快就回家。
反正这回报备过,庞婶一家人也好,常雨霖和石巍就答应了,先行离开。
庞婶看到念西澄的时候很惊喜,当即迎进来,又遗憾地说“不知道你来,没多准备你的饭,我现在就开火”。
念西澄忙说“不用,马上就要回家”。并掏出手机,达成此行目的——
“这个,可以让你和你女儿说话。”
“你都有手机啦!”庞婶惊喜,赶忙把手上的油反复擦到围裙上,擦到掌心都发红,才小心翼翼接过机子,难以置信问,“真的可以用吗?”
“嗯!”念西澄点头。
“那话费……”庞婶还是不好意思。
念西澄摇头,“常雨霖和石巍说,随便打。反正教授有钱。”
“这多不好意思……之后我给教授送点水果!”庞婶兴冲冲捧着手机进屋,“那我先去和我女儿聊聊!”
“嗯!”
“死鬼!”庞婶喊了门口的叔叔一句,“照顾好澄澄!”
“哎哎哎。”坐在院子里喝白酒的叔叔连声应着,把念西澄的轮椅拉到身边。
庞婶进了屋,手机贴在耳边,表情由期待转为惊喜,应该是电话接通了,当即和那头说起话来。
室内橙黄色的暖掉灯光,落在女人饱满的面颊上,使她每一道皱纹都溢着喜悦的笑意,格外鲜活。
院子里,念西澄默默看着庞婶高兴的表情,嘴角不自觉也勾起来笑。
庞婶高兴,他也高兴。
他看向叔叔,发现叔叔虽喝得脸颊通红,仍注意到妻子的喜悦,感同身受跟着笑。
注意到他的视线,叔叔看过来,又低头看桌面的酒瓶和下酒菜,花生海带小鱼干应有尽有。
叔叔赶忙添了双新筷子,招呼:“想吃什么,随便夹。”
念西澄直盯着那半瓶二锅头看。
他想起在酒楼时注意到的学生们醉酒的反应,想:同样都是痛,喝辣椒怎么不会醉?
他又想到眼前的叔叔喝得满面红光,想:痛怎么会让人看起来很快乐呢?
于是念西澄指着酒说:“我想吃这个。”
叔叔一怔,咂咂嘴,思忖片刻,边说“怕老婆和教授一起收拾我”,边用筷子沾了点酒,递到念西澄手上,“你就尝尝味儿吧!”
念西澄举起筷子嘬一口,没尝出什么味儿,只嗅到浓郁的酒气。
恰好那边庞婶在招呼叔叔:“别抱着你那酒瓶子了!女儿让你也来聊两句!”
“哎哎哎!”叔叔赶忙放下酒瓶,搓着手进了屋。
留下院子里的小人鱼,和二锅头瓶身印的小老头,大眼瞪小眼。
不久之后。
打完电话的父母二人神清气爽,一边感慨手机音质真好,一边往外走。
然后就看见轮椅上的小年轻已经趴了下去,手无力地垂出去,坠地的是瓶流干了的二锅头罐子。
要是酒液是红色的,这就赫然是凶杀案现场!
“呀啊啊啊!”哪怕酒液不是红的,庞婶还是急得直尖叫,打了叔叔一下,责怪,“你怎么没收好那瓶酒!怎么让澄澄喝了!”
“我……这不是你让我放下酒瓶的嘛……”
“还顶嘴!”
“我错了。”
夫妻二人赶到小人鱼身边,发现孩子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浑身软绵绵的,想扶坐都扶不起来。
“你快打个电话给教授!”庞婶招呼叔叔,自己去倒水给孩子醒酒。
叔叔立刻找手机通讯录,恰好目前只录入一个联系人,很快就拨打过去。
“喂?”
通话连接成功,教授低沉的男声从出声孔那头传出来,穿过空气,落进念西澄耳中。
“嗯呀……”
叔叔还来不及说什么,念西澄听到声音就先坐起来,伸手讨要手机,咿咿呀呀地叫。
手机被塞进念西澄掌心,他贴在耳边,听到遥远的关教授唤:
“念西澄?”
沉沉的三个字,像冬天里刚入口的酒,让嗓子根都发麻,让舌尖发烫。
低音从手机传出,震得人耳膜都有点痒,念西澄歪了脖子蹭两下,嘿嘿地傻笑。
“不说话?”教授又说。
念西澄脑子空空,抬眼看叔叔,求助,“我要说什嘛?”
酒精麻痹了舌头,说出口的声音比平日娇嗲得多。
叔叔在一旁教:“说你在我家,说你喝酒了,让教授来接。”
声音很清晰,哪怕念西澄没转述,关路远其实也听见了。
通话那头男人的叹息声有些绵长。
尚不通人性的小人鱼还听不懂,那代表无奈。
半晌,关路远主动问:
“念西澄,你在庞婶家喝酒了?”
“嗯!”
最难说的三分之二句,都被教授说出来了,念西澄重重点头表示赞同,忘了现在对面根本看不见。
随后,某只醉鱼发出猫一般懒洋洋的声音,软乎乎撒娇,嗲嗲说出最后的重点:
“教!授!来接我,回~家~”
第22章
关路远赶到庞婶家的时候,念西澄又醉倒在轮椅上了。
没骨头一样东倒西歪地睡着,打着轻微的鼾响,脸颊因酒醺得发红。
活脱脱一条醉鱼。
庞婶忙给教授解释事情的起因经过,好孩子有心,记着她想给女儿打电话,特地借来手机,都怪她家那口子疏忽一时没看住,让孩子喝了酒。
“这怪不得您丈夫。”关路远明事理,“他又不是七八岁不懂事小孩,谁也不会看顾得那么仔细。更何况,他偷喝了您家的酒,我才该赔礼道歉。”
“哎哎什么话!”见教授没怪罪,庞婶舒了一口气,“我用他手机打电话,按道理还得给您付话费呢!我本想着给您送点水果去……”
“太客气了。”
双方体面客套完,关路远就准备把闯祸的醉鱼运回家。
结果关路远刚绕到人身后要推轮椅,念西澄不知是嗅到教授身上的气味,还是听到了教授的声音,嘤咛着手脚比划着,动弹挣扎起来。
“干什么?”关路远走到轮椅前,看着念西澄,问。
“呜呜……”念西澄口齿不清含糊着,伸长双臂对着教授,像是要够什么东西。
关路远抓住念西澄的双腕,这小子还不老实,扑腾着要甩开。
软绵绵没什么力气,所幸关路远也没使劲,念西澄三两下就能挣脱开。
可重获自由后,还不老实,又噫噫呜呜伸长手臂,要够关教授。
关教授就又抓他双手,他就又不老实。
旁观的庞婶憋着笑,“诶诶,澄澄是不是想让你抱他呀?”
关路远深吸一口气,说:“是。”
庞婶惊奇,“教授看出来了?那怎么不抱?哦,是不是咱们看着,你不好意思?”
“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关路远冷静看着还在伸手讨抱抱的念西澄,说,“念西澄,我把你抱走,轮椅你不要了?”
“呜嗯……”念西澄摇头,看这态度,像是说不要就不要。
瞧给孩子豪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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