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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游(古代架空)——出东门外

时间:2024-12-02 09:12:48  作者:出东门外
 
黎明已至,天际曙光微现,燕晚秋的脸在微光中蒙了一层金边,殷情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面颊,嘴角努力向上翘起一个弧度,轻轻笑道:“在秘教这些年,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如今梦要醒了也是好的,只是要离开师兄了,我还是舍不得。”
 
燕晚秋握住殷情的手指,低头看着殷情,只见殷情一双桃花眼此时映了点点晨光,仍是亮如点漆、风流缱绻,他用这样一双眼睛看着燕晚秋,轻声道:“我喜欢你,师兄,所以师兄要好好地活个一百年,否则我在地底也会生气。”
 
燕晚秋一时间心如乱麻,只觉得有千般话想说,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脚下不停歇,只手里紧紧握着殷情的手,轻声叫道:“少教主……”下一刻却见殷情缓缓合上双眼,手中躯体也蓦地一轻,燕晚秋双脚一软,就这么跪了下去。
 
燕晚秋颤抖着手,去探殷情的鼻息,那里已再无任何生命的气息,他仍不敢置信,将殷情紧紧抱在怀中,低声唤道:“少教主……师弟,殷情!”
 
殷情再没有回答,一张苍白的脸抵在燕晚秋胸前,燕晚秋一手抵在他背上,源源不断地输入内力,那具躯体却不容挽回地逐渐失去了应有的热度。燕晚秋大脑一片空白,他拿衣袖缓缓擦干净殷情唇边血迹,只静静地看着那张年轻的脸,这张脸此刻更加显得沉静而天真,只如同轻轻睡着了,任谁来看,都不会说这是一张与死亡有所关系的脸。
 
忽然间有钟声远远传来,悠悠地回荡在天地之间,惊醒了林间无数鸟儿,鸟群霎时间凄厉尖叫起来,哗啦啦地飞走了。燕晚秋仿佛为那钟声所震,回魂一般,抱起殷情,让那再无力抬起的头靠在自己胸前。他继续续行走在蜿蜒的山路上每一步都走得极缓、极轻,就好像每一步都要用上毕生的力气,又不敢真正落下来,生怕惊扰了什么。
 
此时太阳终于从群山之间跃出,在毫不吝啬的金色的阳光之下,满布忧惧的人世终于苏醒过来,原本在黑暗里只余影子的事物,都立时变得鲜活起来,鸟儿的啼声此刻回荡在春日苍苍的山林之间,变得清脆而悠扬。即使尘世如同火宅,这也是崭新的、令人心生期待的一天。
 
燕晚秋仍是一步一步走着,他看向为太阳所照亮的前路,那里死寂无声,空无一物,正如他接下来的人生,每时每刻,直至彼岸。
 
 
第14章 十四.今我来思
 
 
妙快祖师坐化之际,总坛敲梵钟一百零八下,意为百八烦恼,一断根本,生灭灭己,寂灭为乐。此后渐成传统,每一任教主谢世之时,皆有百八钟声相送。
 
如今他挂心之人皆已逝世,连绵不断的钟声之中,燕晚秋虽不是堪破所有烦恼迷障,心内也只余空茫一片。他缓缓走上通往总坛的石梯,见葛思之独自一人立于晨光之下,一头白发此时未束,在猎猎风中纷飞。
 
葛思之望着燕晚秋一步一步上前,看清他怀中抱着的是何人时,却是长叹一声。燕晚秋缓缓跪在葛思之面前,沉声道:“我无力取回秘宝,又害得少教主身陨,还请右护法按教规处置。”
 
葛思之道:“伸手出来。”
 
燕晚秋闻言,伸出一只手,葛思之见他乖乖照做,却是一掌破空而来。燕晚秋不解他意,身体却本能反应,亦是一掌拍出,两掌对上之时,葛思之为磅礴劲力所撼,向后连退几步
 
葛思之勉强站稳脚步,方道:“原来如此,燕护法,你已突破青巾诀第七层。”
 
燕晚秋早发觉体内真气充沛,内心已大致猜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如今听闻自己突破了青巾诀第七层,他一时如遭雷殛,只愣在原地。
 
“我的祖辈,乃随侍妙快祖师的童子。”葛思之见他呆愣不语,缓缓说道,“妙快祖师缘何得以突破第七层,个中缘由,其他人或许不知,我却是知晓的。妙快祖师因青巾诀性情大变,其后一步步败退,终生心魔,经脉逆行。当时,为妙快祖师所宠爱的沙门牺牲自我,逆转青巾诀的运功方式,散尽自身内力,助妙快祖师调理真气。妙快祖师此后虽得神功大成,却因这沙门身死而失去了意气,整日只与沙门留下的青头巾为伴。青巾诀之名,固然有早期教众皆带青色头巾这一层缘由在,却是此时方才定了下来。”
 
“我曾将此事告知教主,可他却执意要让你练遍照心法,试图另寻突破第七层的方法。”葛思之看了燕晚秋一眼,苦笑一声,“但妙快祖师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又怎能期望你做到?如今看来,倒好似自有的命数一般,若不是心甘情愿,又怎能运功逆转真气方向,利用青巾诀将内力全部输入另一人体内。燕护法,这其中种种,你且自己想明白,莫要辜负少教主一腔痴情。”
 
燕晚秋垂下眼,看见殷情苍白的脸如今为晨光一照,只如同透明的一般,其下血肉骨骼似乎都显现出来,森森然泛着一种不属人世的清丽。他轻轻拂去殷情眉间散落的碎发,却想,少教主一向最怕经脉所受的痛苦,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更紧地抱着他?片刻,又低声道:“少教主终究是因我而死,我理应受罚。”
 
“燕护法,莫要任性。”葛思之低声斥道,“教主与少教主同一日谢世,教外更有一众人等虎视眈眈,如今不是你能意气用事的时候。”
 
燕晚秋低着头,仍是道:“丢失秘宝,本是我的责任,如今我无法寻回秘宝,本也应该受罚。”
 
那一百零八响的钟声此时终于结束,只那钟声响了许久,如今乍然停下,恍惚之间,似乎还在耳中无尽地延长着。葛思之沉默良久,终是轻叹一声:“三十鞭,你自去领罚吧。”
 
 
 
 
燕晚秋掌教中刑罚,此时去到刑房,里头坐着的是两个一向对他惟命是从的下属。二人见燕晚秋到来,立刻站起来迎他,却听他道是来领罚的,登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燕晚秋褪下上半身的衣物,淡淡道:“不必手下留情,像平常那样就好。”
 
那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向燕晚秋道一声得罪,方才动手,将燕晚秋固定在刑架之上。燕晚秋抓着用来固定双手的绳结,听见鞭子破风而来,那是又沉又实的一鞭,重重落在燕晚秋背上。
 
燕晚秋只觉背上一阵刺痛,他咽下痛哼,心里想着,经脉寸断的痛苦,无论如何都在这之上。如此叠加几鞭,他背部已是血肉模糊,但又一鞭落下的时候,疼痛却转为一种滚烫的触感,似将浑身都放在火海之中反复炙烤着,佛家言人死之后,皆会坠入八寒与八热地狱,想来就是因为难忍的疼痛都是与这两种感觉相通的。
 
燕晚秋几日未曾合眼,一路连战十数人,之后又在心绪不稳的状态下星夜兼程回到总坛,如今纵使突破了青巾诀第七层,内力不可同昨日而语,仍是神思恍惚,昏昏沉沉。背上的痛苦也渐渐显得不似这身躯所受的一般,他的思绪游离到不知何处,却是想到这昏暗的囚室,遍地血腥之气,都如此似曾相识,恍然之间,只听有人在高声喊着:“……你将来受到的痛苦,定是我今日的千倍万倍,你爱人死去时的痛苦,定也是墨兰的千倍万倍。你必定看着所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计可施,然后再死无葬身之地,我诅咒你!满天神佛都为我见证,我诅咒你!”
 
燕晚秋霎时清醒过来,旧日的春光此刻也一片冰凉,原来他始终回避的字眼,早已在冥冥中为命数所道破。
 
燕晚秋修习遍照心法时,所用的手稿乃是妙快和尚亲手所写,除却内功心法,内中还有着妙快和尚许多信手而写的禅思,兼之遍照心法来自佛门,他为了修习这套心法,自己读了许多佛经,深谙这一套自业自得的道理。大宝积经有云,假使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无量寿经也说,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他杀了许多人,自然也会在某一天死在别人的兵刃之下,只是这一切本是他所造的业障,这般的果报若是报在他身上也是正常,却和殷情有什么关系?即使殷情想替他担了因果,殷情又怎么担得起?
 
他感到背上骤地一轻,却是那三十鞭已经结束了。燕晚秋轻叹一声,道:“最后十鞭,你们手下留情了吧,还麻烦将这十鞭补上。”
 
四十鞭结束,燕晚秋背上已无一块好皮肉。他从刑架上被放下来,自己缓缓穿上衣服,柔软的布料触到伤口,又是一阵火急火燎的痛。燕晚秋只若未感受到一般,面色静如止水,挺立如出鞘长剑,微微颔首,向二位下属道了声谢,就此离开了。留下的二人面面相觑,平生第一次将人伤得血肉模糊,还得人如此感谢,只觉这般咄咄怪事,不知燕护法打的什么主意。
 
燕晚秋回到房中,为自己上药,膏药涂抹在伤口之上,少许刺痛之后,便觉那烧灼般的感觉缓解了许多,唯余一阵淡淡的凉意。四十鞭虽然看着惨烈,却尽是皮肉伤,对内功高强之人来说,本是微不足道之事。燕晚秋刻意不让内力去修复伤口,背上涂抹不到的伤处也不管,就任着那处继续疼痛下去。
 
他俯卧在床上,背上的伤口为微风拂过,便感觉一丝丝凉意上涌。岭南常年暑热,燕晚秋光是躺着就发了一身蒙蒙的汉,汗水落在伤口上,又是一阵烧灼般的疼痛。如此凉一阵、热一阵,他也再撑不住,魂灵仿佛离开躯壳,不知身在何处。朦胧之中,忽觉身体舒畅了许多,他也不再在总坛,此时艳阳高照,远处螺黛色的青山拔地而起,殷情在他面前,朝他灿烂一笑道:“师兄,还不快来。”
 
他忽地忘了缘何自己能一日千里,又忘了缘何岁月一夕竟能倒流,只记得这是在粤西,他与殷情来处理教务,正好遇上峒人的踏歌会,殷情就提出想来看看。燕晚秋亦步亦趋地跟在殷情身后,看碧玉般的江水上来去着许多竹筏,其上站立着容貌俏丽的少女,竹筏来往之间,便有歌声如珠玉般散落在江风之中。
 
东西两粤皆尚歌,粤西尤盛,峒人于春秋之时,总会布花果笙箫于山中或是江边,峒女三三两两组成伴,以采花歌唱为乐。男子则相与唱和,若双方心意相得,则结为歌伴、对唱终日,踏歌会后再留信物,如仍有相思者,就各凭信物相配。
 
今日正是三月初三的春歌,此时不知为何,江面上来往的唯有女子,男子竟是一个都没见到。峒女歌声清婉溜亮,合着舟楫荡起的阵阵水花声,佛经里说的迦陵频伽、妙音天鸟,怕是也及不上此。殷情立于江边,微微笑道:“这样的歌声,我听了也快要心折,这里的男子难道是害怕了,所以不敢来对歌不成。”
 
当此时,就见一峒女撑着竹筏停在二人面前,轻轻一笑,唱道:“妹相思,妹有真心郎也知,只见风吹花落地,不见风吹花上枝。”
 
这歌旋律婉转,歌词引物连类,却是直白地在说相思之意。这般优美的情歌,只换来一阵沉默,殷情不禁轻叹一声,正举了手准备以掌声相送,又听有一阵低沉歌声传来,却是燕晚秋开口唱道:“思想妹,蝴蝶思想也为花,蝴蝶思花不思草,兄思情妹不思家。”
 
那峒女看二人装束便知并非峒人,只是见他二人长得俊俏,于是上来以歌相送,并未期待两人能对歌。她见这剑眉星目的俊朗汉子开口相和,自是又惊又喜,接着唱道:“蜘蛛结网漓江上,水推不断是真丝。”
 
燕晚秋思索片刻,回道:“月明今往船头撒,情人水面结相思。”
 
二人又对了几句,那峒女喜上眉梢,要将手里采到的鲜花送给燕晚秋,燕晚秋连忙正色道:“我非峒人,只是偶然到此,收下怕是不好。”
 
那峒女却是吃吃一笑,爽朗道:“对歌还没有开始哩,这只是看两位兄弟长得好才送的,不用客气,就收下吧。”
 
燕晚秋不好再推辞,只好收下了花,他将花握在手里,却不知该拿这花做些什么。殷情在一旁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更是笑得眼睛如一双弯月,从他手里接过花,笑道:“若回秘教说出此事,怕是都没人信我,一向如此淡漠的燕护法,居然能够和人对歌这么些回合。”
 
燕晚秋微微侧过头,淡然道:“粤俗好歌,我出身船家,这是从小的本事了。”
 
秘教虽处岭南,却与世隔绝,教内大多数人是彼时随着妙快祖师南迁到此,如今对岭南风俗仍是一知半解,像燕晚秋一般真正岭南出身之人倒是少数。两粤每到中秋岁朝,又或是嫁娶吉庆之时,总需有歌声相和,就连择婿也偏好才思敏捷、能对歌之人,因此粤地哪怕是小童,也爱唱歌以为嬉戏。燕晚秋说是从小的本事,也是实话。
 
殷情看他似有羞赧之意,也不再调笑。此时,江面上忽来了一大群竹筏,却是峒人男子撑着竹筏,来加入踏歌会。到了此刻,对歌的环节方才开始,峒女往往主动去寻了看着心仪的峒人男子唱歌,峒人风俗,得了峒女开口,峒人男子方才能够对歌,若对歌令峒女听着满意,就有两片竹筏轻轻靠岸。
 
此时江上歌声纷飞,合着哗啦啦的江水声,正是春风喧嚣、热闹非凡的时候。或是早先那峒女和女伴们说了些什么,时不时也有些峒女来找燕晚秋对歌,燕晚秋毕竟只有那点童子功夫,来来回回对的就是那么几首,只他长相英俊,立如青松,哪怕对得驴头不对马嘴,峒女也爱给他一些瓜果鲜花当作回礼。到了最后,虽不是掷果盈车,也是两手不空。
 
燕晚秋将手里的花都给了殷情,殷情一张脸半掩在春日妍丽的鲜花之后,更是显得唇红齿白、俊俏非常,殷情看着他对歌的样子,只微微地笑。
 
天色渐晚,江上的竹筏已不见几条,江边草丛间尽是两两相依的峒人男女。殷情与燕晚秋也在江边寻了个地方坐下,青山碧水在渐合的暮色中,缓缓变成沉默的影子,晚风自江上吹来,送来一阵阵好似私语的低低歌声,四季为夏的粤西不过开春就有点点流萤,翻飞在草丛之间,当是再惬意不过、再快活不过的时候。
 
江水滔滔,忽然二人听闻一阵空灵的歌声,唱歌之人离得不远,就连歌词都听得清楚,只听唱的是:“竹子当收你不收,笋子当留你不留,绣球当捡你不捡,空留两手捡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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