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尧总结了她当初说的话:“夜晚不出柜子,白天做好复刻板。”
“复刻板?”
姜子尧说:“她说天亮之后,就可以离开柜子,只不过要模仿其他人的行为。”
霍驰听得云里雾里:“哈?这么抽象?”
姜子尧点头,他对陈暖没有多排斥,一个有目的的女人,直白果断,可以合作。
屋子有不少脚步声,飘过密集的火光,然后很快散开了,有脚步声在朝他们的屋子靠近,这不是陈暖的脚步声。
姜子尧压低声音:“不要出声,有人来了。”
门很快开了,进来的是个高大的男人,姜子尧和霍驰咽了一口气,在柜子里偷窥,陈暖说这里的人都是怪物,但对方看过去只是个普通男人,只是戴着纱网帽子,像是个养蜂人。
男人在房间里驻足,他站在屋子的中央,然后跪下去摘下了帽子,他低下头动作很虔诚,头磕在地上。
只是他的头看着与躯干有些不匹配,男人的头变小了,至于原因,姜子尧也看出来了。
因为男人的后脑勺挂着一只虫子,与一般的虫类不同,它看着像是蚊子的幼虫——孑孓,没有坚硬的外壳,深褐色,表面覆着毛,有触角,它的身体盘在脖子和脑袋中间,似乎有一段扎在人脑里。
不一会儿,幼虫扭动起来,它在长大,而人的脑袋在变小。
第17章 我们出柜了
那幼虫吸食的是人大脑,看来不只有血液是它们的菜谱,虫子躬起背在男人身上蠕动吸收,一个正常人脑袋的重量大约在1400克左右,而这被幼虫寄生的人恐怕只剩下一半,但他肢体协调依然能正常行走,如此,已经不算是人类。
幼虫的身体鲜红了一阵儿,它没有直接把男人脑子吸空,在摄取一定的量后就安静地盘在脖子上,这是把人当做了育儿袋。
虫子用餐完毕,男人就双手虔诚地将帽子带好,他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站起身后就像块儿僵硬的木头,没有一点人气。
姜子尧脑子里闪过那个被吊着的草人,他想,那应该就是被吸食的最后结局,腐烂的下半身,头部只剩一张人皮里面被塞满枯草,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去诱引别的幸存者。
他不清楚这个村子里寄生了多少虫子,姜子尧看着男人沉默的背影,有点心慌,而下一秒对方突然扭过身,眼睛瞪了过来。
男人的脸白得吓人,眼眶却很黑,他的眼球有些突出,尤其是做些狰狞表情的时候简直要从眼眶里爆出来,他戴着帽子看不见头发,脸皮上却长出明显的绒毛。
他不像个人,像个穿着人皮的虫子。
姜子尧看着男人突然警惕的动作,不由紧绷。
男人弯下腰趴在地上,他的手和脚撑得很开像是匍匐的动物,他仰着头吸着鼻子时像只狗在闻,姜子尧担心他发现什么,立马伸手捂住了霍驰的口鼻示意他憋气。
孑孓是蚊子的幼虫形态,而蚊子寻找到人类的方位靠的是嗅觉,人吐出的二氧化碳或者体味会让它们无比兴奋。
男人很快爬到柜子边,他视线从姜子尧的所在地擦过,手脚并用跳到了床上,姜子尧看不见状况只听到了咯吱咯吱床摇声,他们的心跳声都跟着晃。
一。
二。
三……
姜子尧已经数不清那床晃了几下,他只能通过声音的强弱去辨别男人的位置,从床头到床尾,他们趁着男人还没有发现悄悄吸了几口气,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床摇声没有了,男人跳下床,他的脑袋忽地挤到了柜门边,眼球贴在门缝边,姜子尧看着一只眼珠在滴溜溜地转。
因惊吓抽了口气,霍驰已经打算硬碰硬了,谁知男人盯着看了一会儿又扭头离开了衣柜,他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很狰狞。
男人的牙齿撞出了声音,他似乎是闻到这屋子有人的气息,但因迟迟没有找到猎物而急躁发怒,他焦虑地在屋子里绕了好几圈,着重地查了床和桌椅,但他从始至终没有打开过柜子。
最终男人选择放弃,他离开了,手和脚并用爬出了房子。
听着声音渐远,他们暂时逃过一劫,姜子尧这才敢大口呼吸,他和霍驰在衣柜里窥探到的这诡异的一幕,给了他足够的震撼,陈暖所说的怪物不假,但他没有掌握更多有用的信息。
文字迟迟没有出现,说明在文字的经历里他并没有到达过这里,这是完全未知的未来,不解的谜题只能依靠知情者陈暖来解答。
陈暖说,只有听到鸡叫时他们才可以离开柜子,男人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们从天黑守到天亮,在柜子里硬挤了一夜。
两人轮流醒着,生怕哪个睡熟了一脚把柜子门踹开,姜子尧脖子很痛,每个关节都在抱怨不适,来到末日,他们总是在抱怨夜晚的时间太慢。
异人的身体恢复速度很快,他脸上的伤口变成了一道小疤无伤大雅,而霍驰的伤口很深,有愈合的趋势但还需要一晚。
姜子尧想要去找陈暖,好不容易等到鸡鸣声出现时,他刚把霍驰拍醒,结果男人也回来了,要不要现在离开柜子,他们犹豫了。
可谁知,在姜子尧和霍驰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男人就直接拉开了衣柜门,男人身体的阴影一下压下来,他们直接暴露在男人的视野里。
“……”
姜子尧和霍驰都沉默了。
男人的身体站在柜子前面,他手心很黑,体型很壮实肩膀是个双开门,帽子下遮挡的脸没有表情,像是贴了一张五官的纸。
陈暖说黄昏和清晨是危险的始末,事情有点突然,但男人没有当场变异,反而只是从衣柜里拿了件衣服换上恰好印证了这一点。
姜子尧给了霍驰一个眼神,两人从男人的腋下钻出去,在男人的注视下出柜了。
男人依然没有动。
姜子尧和霍驰安不下心,因为对方黑溜溜的眼睛依然挂在自己身上,他们很小心地从男人的两侧挪开距离,谁知男人的背后突然探出一个脑袋。
姜子尧后退一步,看清脸,才发现那人是陈暖!
“看来躲猫猫,是他们赢了!”
陈暖笑着,用手指着姜子尧和霍驰,她刚才似乎是跟着男人一起进来的,他们没看见。
但此时陈暖出现并没有让姜子尧他们松一口气,表情反而更凝重了,面前的陈暖看上去实在是太诡异了,她的五官同样显得很僵硬,他们不是很想用惊悚来形容一个女生的笑。
陈暖拍拍手:“既然游戏结束了,就该吃早饭了。”她转过身坐在了椅子上,腰挺得很直,只歪过头来看。
姜子尧同时用质疑的眼神看向她,但她并没有搭理,霍驰都开始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在诓骗他们,她和这些怪物其实是一伙儿的。
男人也没继续堵在柜子边,而是转身去了另一边翻开橱柜。
姜子尧和霍驰在一旁愣了会儿,陈暖再开口时语气明显变了,她冷冰冰地声音变得刺耳:“到吃饭的时间了,你们难道不吃饭么?”
陈暖的声音一出,男人的动作也停住了,男人扭过头来时脸色也变了,姜子尧意识到自己不能触碰这个误区,男人对他们一开始的反应很不高兴,这可不妙。
姜子尧立即回答:“吃。”
霍驰重复:“嗯,现在该吃饭了。”
陈暖脸上一松,她嘴角弯弯却只有皮在笑。
“那就去拿碗吧。”
陈暖说。
姜子尧和霍驰脸上干笑,走到男人的身边镇定地从橱柜里各拿了一个碗。
姜子尧和霍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和感染者近距离做些日常的事,男人的举止和人也没有两样,他站起身打开了橱柜,里面摆着一个坛子。
桌子上一共摆着三个碗,男人把坛子放在桌上当面揭开盖子,姜子尧看着他把早饭倒了出来,坛子里不是酒也不是腌菜,而是丰富的蛋白质。
满满的一坛,把碗塞得满满的,白蛆还是活的,新鲜的在碗里扭动,有的还爬出了碗,在桌子上爬,跳,姜子尧的脸色立即变得惨白了,只是一眼,他感觉自己眼前的视线都花了,有狂风暴雨他脑子呼啸,嗡嗡大作。
男人直接用手从碗里抓了塞进了嘴里,他嘴巴咀嚼着……吃得很满意。
霍驰很担心姜子尧,他用左手扶住姜子尧的后背担心他昏倒。
姜子尧身体一歪,但很快又扶稳过来,他并没有直接昏迷过去反而撑住了,手指掐进自己的掌心里,用疼痛刺激自己的神经压下眩晕感,他不能第二次沦为待宰的羔羊。
“吃啊。”陈暖提醒说,她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让人头皮发麻。
姜子尧和霍驰没搭话,她看着两人,笑着问:“你们不吃么?”
这个时候,姜子尧自然不能说不:“我吃。”
陈暖又说:“那你们还在等什么?”
她脸上的笑容在放大,但这不是个好兆头,她的额头的青筋好像暴了起来,催促着:“快吃啊。”
见他们没有动作,男人也停下品尝,他伸手拿起姜子尧面前的碗,直接举到了两人的面前,男人挺起身体,说话了:“吃。”
男人歪着脑袋,他骇人的五官在眼前放大,虫子从碗里跳下来掉到了他的脚边。
吃这玩意儿会便秘么?
霍驰即使做了心理准备但是下不了嘴,谁能把蛆当白面条啊?
“你们为什么还不吃?”陈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尖锐:“吃啊!吃啊——!”
她和身边的男人表情都变得阴冷愤怒,狰狞的样子想要把他们生吞了。
操——!
霍驰左手一拳头锤在桌子上,他都打算掀桌了,突然外面有了骚动,是脚步声,陈暖和男人突然站起来,他们露出凶狠的表情朝外面跑了出去。
姜子尧皱起眉,他和霍驰跟到了门口,往外面看去,这是一个规模很大的村子,村户挨得很近,有不少人,一眼扫过去至少有三十个,每个人都戴着帽子,他们在集体追逐一个目标。
而那个目标还在地上摔了一脚。
“滚开!你们这群怪物!”
姜子尧听到了边承嗣的声音。
他们没有再往外走,没过多久,他们只看着边承嗣被五花大绑地扛了起来,他这个即将上烤架的肥肉,嘴巴绑着白茧一样的东西。
边承嗣扯着脑袋在喊,只是声音被塞住了,姜子尧看着他被抬远儿了,他和霍驰此时自身难保,边承嗣虽然自己惨了一点,但他刚才吸引的注意力倒是给他们创造了机会。
趁陈暖和男人没有回来,霍驰在碗里放了点小火,把里面的蛆烧成了灰,他把灰踩在脚底,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桌子边坐好。
同样是人被追逐似乎是有条件的,他们应该不能违抗对方的行为,姜子尧顿时有些后怕,要是他们冒然激怒了对方,面对这么多感染者外加空香的影响,他们没有逃生的机会。
男人和陈暖很快又回来了。
男人盯着两人的时候,似乎很气愤,连带着脸上的肌肉在抽搐,隐隐要发作了。
姜子尧很自然地指着自己的空碗,面不改色地说:“吃完了。”
霍驰点头:“嗯,我们都吃完了。”
陈暖和男人看着他们空掉的碗,似乎愣了一会儿,他们像是个重置的机器,又变成了最初僵硬的样子。
陈暖盯着两人,依然在笑。
而男人沉默地低下头,自己抓着碗里的虫子继续吃了起来。
第18章 无脑村
男人默默把一碗虫子都吃进肚子里,他嘴巴沾着粘稠的液体跟流出的口水一样挂在嘴边,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把桌面上的碗叠好放回了橱柜里。
用完早饭,陈暖笑着和男人站起身,他们仰着头肃穆的姿态,霍驰还以为他们要虔诚的在胸口画十字,不过他想这里的人应该不会信仰耶稣。
姜子尧两人也跟着站起来,男人似乎要出去,他和陈暖很快扭过身,迈开腿。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他们走得很快,姜子尧只看见了两个匆忙的背影,没给他留下多余反应的机会。
没了声响,房子陷入死寂,霍驰紧绷的状态这才放松一些,他当了半个小时的哑巴终于可以开口说话:“姜哥,我们现在怎么办?是跟上去还是先待在这里?”
姜子尧却摇头,他眸光一沉,目光锋利地投向门口。
霍驰原本想继续说的话都咽进了喉咙里,他压下脚步声,贴在姜子尧身边一起走到门边。
姜子尧的手摸在门把手上,霍驰则歪着头去听,外面并没有其他的动静,他再抬头时,姜子尧却已经皱紧了眉。
刚刚男人和陈暖走的步子很快,和追击边承嗣的时候一样,这是不是意味着附近出现了幸存者,又或者是边承嗣逃了出来?
如果这两种都不是,那就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只是在做戏,是给姜子尧两人挖的陷阱。
姜子尧更倾向于后者,因为隔着门,他听到了沉闷的嗡嗡声,那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气音,把门猛地一拉开,如他所料,迎接他们的是两张阴森森的脸。
陈暖和男人竟然双双站在门口,他们背对着光,阴沉地面对着自己,干枯的手指里宛若夹着锋利的刀,下一刻就要把人捅上六个大洞。
男人从始至终只是和他们隔着一道门,霍驰后背一凉,强装淡定地咽下了一口气,他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只能用警惕的眼神盯着对方。
男人瞪着眼睛往前走了一步,他壮实的身体打下的阴影笼罩着两人。
这个距离并不安全,他要动手了?
先后退保持距离是霍驰的第一个想法,但姜子尧却伸手拽住他,掌心有点凉,而霍驰的右手还有些痛麻,现在不是交锋的好时机。
姜子尧示意他不要动,霍驰就放松了身体,站在原地。
男人凶横的脸挤在面前,他脸上的皮很紧,暴起的血管像是爬起来的虫子,而姜子尧同样冷冰冰地看过去,只是用平静又带着怒气的声音说:“你们不走么?”
从他们出去的时候姜子尧就在细心听,没有走远的脚步声提醒了他,所以他迅速地打开了这个门,按照已知的信息,男人和陈暖是要去出门做事,具体做什么不知道,但这件事,一定是同类都需要进行的,反之,就会成为被追击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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