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尧说,他在他们藏身的那个房子的墙体上,看见了很多面具和特别的鞭子,角落里还有各种动物的骨头,祭祀活动对这个村子的影响很深。
“聪明。”陈暖点头:“在一个夜晚,他们一致决定举办一场盛大的献祭,男人在女人里挑选了合适的目标,他们挑中了我。”
姜子尧在她身上看到了特别的平静:“原本是我该绑上祭台,但是我的妈妈代替了我,他们在夜间点燃了火把,吹响了骨笛,希望以此祈求老天爷能施以援手。”
“疯了!”霍驰忍不住吐槽:“晚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不是在找死么?”
“是。”陈暖垂下眼,淡淡地笑:“在末日生存一年多他们却还不懂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死得一点也不可怜,但是因为他们的举动,整个村子都被毁了,这附近的怪物被吸引过来,后来有人告诉我,那叫行尸。”
“那个夜晚,我被绑在一边,看着行尸闯进了村子,惨叫声灌满了我的耳朵,而他们却依然跪在地上磕头,如今的源头也被引了过来,虫母突然出现了,我那时才意识到变异的不只有人,它的体型至少有半米长,我看着它钻进了我妈妈的脖子里,顺着皮肉覆盖了整个后背,她变得不一样了,直接挣脱了绳子还撕碎了行尸的脑袋。”
姜子尧问:“它没有攻击人?”
“是,因为它来到这里是需要一个产卵的温床。”陈暖回答:“河水已经不适合任何生物生存,所以它看中了人,陈家的人以为我妈妈是得天所授,他们把怪物当作了神,庆幸自己得到了神的庇佑,结果可想而知,它成功把卵产在了人的身上,吸空了他们的脑子控制住身体,没有人逃过,我也是。”
她抚摸着自己手臂上的疤痕,当初的疼痛她依然铭记于心:“我是最后一个被感染的人,幼虫钻进了我的手臂,但老天给我留了一条后路,我觉醒了,成为异人的我顺利地杀死了它的幼虫,夺回了自己的神智。”
霍驰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异种居然还能繁殖?”
“算不上。”
“虫母产下的卵孵化后存活时间只有一个半月。”陈暖解释说:“它每隔一个月就要产一次卵,它会变得虚弱,需要吸食人脑来维持体力,那些虫子并不算它的孩子,只是它掌控人的道具,它很聪明,会利用人来捕杀更多的人。”
“它一直没有发现你有独立意识?”
姜子尧追问。
“虫母无法一直控制所有人,黄昏才是它的狩猎场。”陈暖说:“白天的人会保留人的习惯,而到了夜晚他们就会忘记自己是一个人,彻底变成动物。”
“夜晚会变成动物,所以他们不会去翻人的柜子。”姜子尧听懂了:“所以柜子是夜晚安全的位置。”
陈暖看向姜子尧,她笑了:“是。”
“我很高兴和聪明人合作,至少你们比之前那些异人活得更久一点。”
“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对这里有绝对的掌控,应该是有机会逃走才对。”姜子尧说:“我们要活着,那你要的是什么?”
陈暖脸色一沉,眼神冷厉,她含着恨意:“杀死虫母!”
“这里是我的家,我要夺回属于我的地方,只要虫母一死,它的幼虫也会死去,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对付虫母……”霍驰冷哼:“你有办法?”他催促一声:“有就直接说出来!”
“我已经幻想杀死它很多次了。”陈暖讥笑:“虫母会提前挑选它产卵的温床,现在你们的朋友现在就是祭品,等时间一到,虫母就会出现,它会从寄生的旧体分离,寄生在祭品身上,在这段时间里是唯一可以杀死它的机会。”
霍驰说:“它的虫子保镖难道不会保护它么?这里感染者的数量可不少,想杀死它谈何容易。”
“所以我需要你们提供一些时间,虫母脱离身体时,它的控制力也会减弱。”陈暖用她手里的弓弩说话:“到时候,我会射穿它的脑袋。”
“空香会影响异能。”
姜子尧说:“我们没有足够的武器。”
“但时间会减少空香的影响,你们有一次出手的机会。”陈暖回道:“要赌么?”
“或者你们可以安静地看一场戏,看那个倒霉蛋是怎么被当作养料,带着虫卵被丢进虫坑里的。”
霍驰眉头微皱:“你想威胁我们?”
“威胁?”陈暖淡淡说:“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利益就该摊开说,不是么?”
姜子尧说:“感染者把我的人抓走了,他现在情况如何?”
陈暖回答:“这一点可以放心,为虫母准备的菜肴,会完好无损的在祭祀当天摆出来。”
“那小鬼也够倒霉的,要和虫子它妈亲密互动了。”霍驰抿抿嘴,陈暖话已经说明白了,既然边承嗣还有救,他们自然不能这么绝情地把他抛下了。
姜子尧了断地问:“祭祀时间。”
陈暖回答:“就在明天黄昏,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明早你们直接回到那个房子,祭祀开始的时候,你们可以混在感染者中。”
姜子尧答应了:“行,我们会按你说的做。”
陈暖说:“对了,我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去做。”
霍驰:“你说。”
“在橱柜下面的抽屉里放着一个铃铛,在祭祀的时候一并把它带上。”
姜子尧迟疑了一会儿:“这个恐怕答应不了,有那个男人在,我们不一定有机会,我们不会冒险。”
“他不会影响你们了。”陈暖说,她脸上突然多了些伤感,感叹道:“他的时间已经到了,明早就会变成一具无头尸体,我也会想办法不影响你们,那东西有用,你们必须拿到手。”
姜子尧这下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我知道了。”
陈暖把腰上挂着是布团丢到了他的手里:“做好准备,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姜子尧翻开布团,里面是放着两张大饼,是烙好很久的,摸着有点凉,硬,霍驰看愣了神,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吃东西了,这人吃东西摆在面前,让他肚子都要跟着叫起来。
“不用谢。”陈暖扬扬手就离开了矮洞,她夜间不能离开太长时间,感染者可以传递信息,虫母在召唤,她不想引起怀疑。
姜子尧和霍驰在洞里过了一夜,他们总算可以安心的睡上一觉,如今他们对于生活标准一再降低,有个宽敞的位置能躺就算好事,虽然这大饼有点干巴,但也是用油水烙出来的,能吃,就是这洞口的位置有点靠水,在睡梦中他们可以听见江风还有感染者急促的吼叫声。
再睁眼时,外面的天已经很亮了,洞里有些潮湿,起身时身上有些发凉,姜子尧和霍驰一块儿醒过来,没有太阳,他们辨别不了时间,也很少起风,这本该算是个凉爽的好天气。
霍驰伸了一个懒腰,祭祀上劫囚,听上去可是个了不起的计划,他们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值得发个朋友圈纪念,只可惜他已经快忘了娱乐的滋味。
“伤口好了?”姜子尧说,他一转头就看见霍驰在兴冲冲地拆掌心的布条。
“当然,我皮糙肉厚好得快。”
霍驰早就等不及了,他一次性把布条拆了个干净,粘上的血早都凝固了。
姜子尧也凑上去看了眼,霍驰抬起手,他掌心的肉结了痂,用力握了握已经可以适应,姜子尧放心了:“确实好得差不多了。”
霍驰挥着拳头跃跃欲试,脸上浮出喜色:“没有异能又怎样,我用拳头就可以砸碎他们的脑袋,来一个我揍一个。”
“知道你力气大。”姜子尧就笑笑:“走吧,待会儿有你干体力活儿的时候。”
“现在不回那屋子?”
姜子尧摇头。
“先干点别的,比如……弄个保险。”
他必须先给自己找准一条后路,提前确定救下边承嗣后离开的方向,他在地上丢了几块显眼的石头确保可以离这个村子远远的,而不是半途迷路。
随后他就扛着铲子带着霍驰一起到了河边,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开始大挖特挖,土块原本很硬,但有把特殊的铲子就变得轻松起来。
霍驰对他的举动不解,开口问:“挖这个做什么?”
“弄点泥巴。”姜子尧回答,一铲子就抡下去了。
由他铲子翻过的土不用多久就会变成自然界最初的样子,再把水和土混在一起,等一等就是泥巴。
“你来。”姜子尧看地上的土已经有了变化,就把铲子交到了霍驰的手里让他接力,自己则去引水和稀泥了。
他们一起刨了一个大坑,看深宽至少可以埋三个人。
“把泥巴直接抹到身上。”
姜子尧双手已经变成了土黄色。
霍驰:“全身都要抹?”
“对。”
“泥巴可以防虫,既然蚊子的习性还在,那这个肯定是有作用的。”
霍驰乐了。
“靠,那这不就是叠层护甲么。”
姜子尧嫌他话多,自己默默伸手掏着泥巴往身上甩,有点像给蛋糕胚上抹平奶油,只是泥腥味有点重,气味越重他越高兴,脏还是臭,这些在生存面前早就不值一提。
动作有限,姜子尧没办法够着自己身体每一个部位,他扭头叫霍驰帮忙,谁知霍驰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坏笑一声:“姜哥,其实我有一个更有效率的办法。”
姜子尧听声音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主意,他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姜哥——!”霍驰喊了声,已经纵身扑了过来。
姜子尧根本来不及制止。
“霍驰——你!”
霍驰的身体压在了他的背上,脚底太滑了,姜子尧重心不稳直接摔在了泥巴坑里,霍驰更是大胆,直接抱着他往泥巴里翻来覆去地滚。
霍驰在不停笑,没一会儿,他们已经成功变成了看不出人脸的泥鳅。
“姜哥你别生气,我再帮你抹脸。”
霍驰把姜子尧从泥坑里捞出来,脸上笑嘻嘻的,头发和脸自然也都不能放过。
姜子尧没说话,他把嘴边的泥吐了,脸上最后只露出一双眼睛,霍驰伸手抹掉姜子尧鼻梁多余的泥巴,他被这泥巴人的造型给逗笑了。
“小点声。”
姜子尧一泥巴甩在了霍驰脸上。
连哈哈大笑都成了奢侈,霍驰不敢一直闭着嘴,他怕嘴巴上的泥巴粘在一起后面就难张开了,过久了没准他们变成石雕。
“脚底踩后一点,最好能留多一点脚印。”姜子尧尽可能地谨慎,他跺了跺脚,特意进村子的路上留下了一地脚印,上午的祭祀活动似乎已经结束了,几队村民和他们擦肩而过,两个人把眼睛一闭静静一站,感染者瞪着眼睛靠近又会很嫌恶地走开。
霍驰在感染者离开的时候偷笑,现在他们是安全的,至少白天是,他们明目张胆地回到了之前待过的房子里。
里面没有人影,看着很空,说起来,这个屋子其实很简陋,家具很少也没有生活的人气,姜子尧蹲下身翻开橱柜的抽屉,拉扯时有不小的重量,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有很多东西,小到一个皮筋,拨浪鼓,皮球,最大的是一本盒装的相册。
相册的封面就是一家三口,这里是陈暖的家,看身形,原来那个出现过的男人是她的父亲,只是正常合照上的脸已经模糊了,只有手指抚摸过的痕迹。
“她说的铃铛呢?”
霍驰把抽屉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
陈暖既然报了位置,自然不会有错,姜子尧伸手拿起中间装饰感最重的相册,抬起来一晃,果然,在里面传出了铃铛的声音。
“藏得还挺深,这么宝贝?”
霍驰看着姜子尧打开相册,相册很重,里面塞满了照片,因为实在挤不下,一打开时就都弹了出来,白花花的照片飞了一地。
霍驰啧了声,挨个把照片捡了起来,拿起时扫了一眼,上面拍的都是陈暖,这个相框大概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成长照,从婴儿开始到成年,毕业照,旅游照……看来她曾经有过一个幸福的家庭,享受过疼爱。
霍驰突然笑出了声:“我可没想偷窥她的隐私,但是姜哥你看,这张她哭得多傻,鼻涕泡和眼泪都要吃进嘴里了。”
姜子尧扫了一眼,霍驰手里捏着人家一两岁时照片,而照片还因为他的泥巴手多了灰色的指纹印。
“脏了。”
他伸手一指。
“……”
霍驰翻过来一看还真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她应该不会计较这个吧?”
“收好,别乱动了。”
姜子尧已经从相框挖空的中央掏出了一串铃铛,用红绳系着,铃铛不大,一共有五个,有点像婴儿时期的伴身铃铛,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她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霍驰猜测:“她不会是想用这个唤醒她妈妈的母性吧?不过毕竟是她的亲人,她话说得那么漂亮,到时候真的下得了手么?”
“其他的事我们不管,但无论如何……”姜子尧把铃铛塞进了口袋里,他肯定地说:“今天,虫母必须死。”
在虫母剥离寄生者的时候,捅穿寄生者的大脑是杀死虫母最保险的方法。
虫母产卵是极其重要的事,感染者已经提早等在祭坛附近,陈暖也在,只不过她现在还在虫母的操控阶段,姜子尧没有主动靠近她,他们的目光都放在祭祀身上。
黄昏即将到来时,感染者开始急躁,他们的手在激烈的颤抖,动作很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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