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言说:“我家的就算了,我不会升火。”
事情最终说定了,大家都想着过年前一个月把教室修好,能早一天上课就早一天。
和陆知言一起的几个知青都知道了这事,其他几个还没来找他,倒是村尾一个叫颜晋的知青跑来问陆知言了。
陆知言那是正趴在床上看书,他脚底下灌了个热水袋,整个床上暖烘烘的,屋子里周炀先前去修教室的时候过来把他炉子里的炭火放到了陆知言炉子里。
颜晋一进来就看见陆知言穿着连毛衣,一手撑着下巴趴在床上,脸上神情轻松惬意。
他刚一路踩着雪过来,脸被风刮的生疼,嘴皮子也裂开了,风一吹更疼。再一看陆知言脸颊粉润,嘴唇也跟涂了唇膏一样润润的,没有一点死皮,那个差异感一下子就上来了,堵的他脚步不觉一顿。
陆知言从书里抬起头,见着是一起从省城来的知青之一。
他还没从床上坐起来招呼,便看着这知青挺自来熟的关上门进来,一屁股坐到窗边,劈手就从他手里把书夺了过去。
“你现在还看书干嘛?反正又不能考试了,这书都没用。”
他把书扔到一边,陆知言看着脸上笑容便一淡。
平常只是路上打个招呼,他倒没想到这个叫颜晋的人原来这样。
踩着鞋过去把书收起来,陆知言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颜晋嘴巴疼的不行,他摸了摸,忍不住道:“你先赶紧给我倒杯热水吧,这一路吹着风过来,我嘴皮子都裂开了。”
陆知言就是故意没给他倒水,可他都说了,再不倒又不好,陆知言撇了撇嘴,走过去拿了个杯子给他倒了杯水,端过来。
“放着了,你让凉会儿。”
他刚转身,就看见颜晋手里拿着个小盒子,正在拧盖子,嘴上还絮絮叨叨:“你夏天过来的时候还没忘拿唇膏啊?不过也是,这破乡下都没卖的地方,我嘴巴每年冬天都这样,要以前在省城可不。”
他已经把手指伸进去,挖出来一大坨抹在手背上,还说:“我手背也干的很,我抹一点。”
陆知言就一愣的功夫,他已经把盖子都拧开了。
“你干嘛?”陆知言难得生气,一把从他手里把盒子抢回来,恼怒道:“不问自取是为贼,你也是读书的,这个都不知道吗?”
颜晋被陆知言的动作吓了一跳,又听他这句话,立马跳起来道:“不是陆知言,你咋这么小气?我不就挖了点你的油吗?你有必要吗?”
陆知言直接无语了,又无语又生气:“这是我的东西,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取,本来就不对。而且这是唇膏,你用就用,你抹手上干嘛?”
他也不至于那么斤斤计较,可这是周炀买给他的,连周炀都舍不得用。
他简直气到不想再看颜晋,把东西一手,抱胸站在一旁说:“行了,水给你倒了,要是没事就喝完了赶紧走。”
他冷笑一声,说:“把杯子拿上走也行。”
颜晋被他的话气得都站起来了,可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坐下来,但语气还是不怎么说:“是不是要恢复高考了?”
陆知言翻白眼:“我怎么知道?”
颜晋恼怒:“你怎么不知道?我知道你爸妈都是省城的高中老师,你也是因为你爸妈出事了才来乡下的。但你爸妈那么多学生,肯定有人知道。”
陆知言瞥他,都懒得和他说话:“你要是想学习,管它恢不恢复高考。”
颜晋被他堵的一噎:“你……”他“咣”的把杯子砸桌子上,水漾了一桌子:“算了,爱说不说。”
他起身就走,走到门口转身,见陆知言坐在床边一脸嫌弃的拍着他刚坐的地方,更生气了,把门奋力一甩,没一会儿,陆知言听见院里大门也是“咣当”一声。
陆知言简直无奈了,这颜晋是什么傻白甜,都这会儿了还一副省城大少爷的脾气。
他摇摇头,把桌子上的水擦干净了,从抽屉里取出那盒唇膏,真心嫌弃颜晋刚刚用那全是污垢的指甲挖了一大坨,想扔了,可一想是周炀买的。
那个傻子自己都舍不得用呢。
他叹了口气,又把它放了回去。
*
颜晋气冲冲的回来,看到周满福在他家门前晃悠。
他刚从陆知言那边受了气回来,再看着周满福,想起她和那陆知言之前还谈过对象呢,一下子看她都不顺眼了,直接从她旁边走过去,当着她的面把门甩上了。
周满福一愣,看着那紧闭的大门满脑子问号。
第11章
她原先和颜晋一起打过一段时间的草,知道他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他们之间一直相处的也还可以。
不知道他今天突然抽什么风。
周满福有点无语,但她来找颜晋也是有事情的,便假装无事的走上去拍了拍门,喊:“颜晋,你出来,我找你说件事。”
她拍了半天门,里面才“啪嗒啪嗒”穿来一阵脚步声,然后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颜晋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扭着身子站在门前,没好气问:“干嘛?”
周满福才不惯他这个脾气,抬步往里走,肩膀一撞他,问:“这么冷的天,你不让我进去烤烤火?”
她虽然这么问,但已经直接往堂屋里走去了,颜晋在后面愤愤地甩了一下门,跟着过来,阴阳怪气的道:“哼,你要烤火可是来错地方了,我又不会上前砍柴,也没有人家好对门愿意送柴火过来给我,我屋子里冰凉凉的,你怕是来错了。”
门一来,迎面倒是有一点暖气,但也就一点点。
炉子旁边放着个火星点点的盆子,里面煤炭都燃尽了,只剩下一盆的灰。
床上被子也乱七八糟的堆着,地上衣服袜子什么,胡乱放着。
周满福脚步在门口一停,嫌弃的看了眼扭头看颜晋,想说两句,又念及颜晋是个好面子心气高的,便忍住了,没再往里进。
反而颜晋擦着她的肩膀进去了,从墙角的柜子里拿出个杯子来,倒了杯水,放桌子上:“我也没热水,前天的温水,将就着吧。”
周满福只好又走进去了,端着那杯水在炉子跟前站着,开始冷的有点发抖。
颜晋从床脚的箱子里翻出一件大棉袄来,披到身上后也走过来,蹲在盆子边上,两只手伸出来烤着那一点点火星,抬眼瞅周满福,哼了一声:“说吧,什么事?”
手里的温水很快凉了,周满福便借着说话的机会把杯子放到炉子上,也蹲下来把手伸出来。
两人头对着头蹭着那一点火星子,周满福问:“你刚干嘛去了?”
颜晋瞥她一眼,“哼”的冷笑一声,说:“还能干嘛?去找你那身娇体弱的前任唠唠嗑。”
周满福一下子想起陆知言,她有点生气,现在所有人在她面前说起陆知言总要加一句“那个你之前谈过的陆知言”。她知道自己看错了人,可偏偏所有人还要提醒她。
更可恶的是,所有人提起陆知言不是在她面前贬低他,讨厌他,反而是说:“你那个长得挺好看的前任”“那个陆知言学问不错啊,哦就是你那个前任”或者就是“你那个前任原来脾气又好还挺踏实的一小伙子哦”。
连她妈前两天都问她“你和你那小知青咋样?真不处啦?妈看他人不错”。
她本来就臊得慌,总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了个什么事,偏偏现在颜晋还这么说,她一时没忍住,生气道:“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你说他就说他,别扯我。”
颜晋看她一眼,“哦”了一声,收回手往袖子里一揣,说:“行,不说他。那你找我什么事?”
周满福张了张嘴,又哑住了。
她不让人家提陆知言,偏偏自己要说的话题就和陆知言有关。
她微低了头,有些囧然的问:“你刚刚找陆知言干嘛去了?”
颜晋下意识就想怼她,你刚刚不是不让我提他吗?自己干嘛又提他?
可看着周满福恨不得把头低下去埋到地里,他撇了撇嘴还是没说,只说:“我们好歹一个省城下来的,我过去找他打个招呼去了。”
这话说出来他也不信,他和陆知言当初一起从省城下来,分配的房子隔了大半个村子,其他人路上遇见了还打个招呼,他是恨不得脑袋往过一转看不到陆知言。
周满福也不新,可她再不问了,只是试探着说:“陆知言有没有给你说什么关于高考的事?”
他前几天去村里买书的事,一起下乡的知青都知道了,一时之间都在揣测他是不是有了什么消息,然而大家都不好意思直接去问,也只有颜晋一个大咧咧就莽到人家家里去问了。
周满福是清楚明年肯定恢复高考的,然而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这个消息,除了无法解释外,周满福还在想,多一个人知道,她的竞争对手便多一个。
下乡来的知青没一个是学问差的,比起她来他们甚至都是在省城念的书,要是消息泄露出去,她没把握能考的过他们。
然而现在好像除了她陆知言也知道了,不然他从下乡来后便放弃了读书,可怎么现在又拿起书了呢?
周满福私心里还是希望陆知言不要知道这个消息的好,她不想看着这辈子的陆知言再次过上好的日子。
颜晋动作一顿,抬头看周满福,有些惊讶的问:“你有消息?”
周满福被他看得有些慌乱,赶紧把眼神往下一移,心虚的说:“我,我怎么可能会有。”
她赶紧补充解释:“我是听人说陆知言家里好像还挺不错的,想着他会不会知道。”
上辈子的时候虽然陆知言没有参加明年的高考,可他后来还是回到了省城。
颜晋听周满福这么说,失落的塌下肩膀:“哦,他爸妈以前是省城一中的老师,认识不少厉害的人。不过那都是以前了,”颜晋有些幸灾乐祸的笑,说:“现在嘛,他还不是在这个破农村里,和一帮乡下人一起呢。”
同为乡下人的周满福有点不爱听这话,嘴巴一张就想怼人,但还是忍住了。
“那他干嘛买书?”
周满福这句话又让颜晋想起他刚才看到的场面,陆知言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悠闲自得的看着书,屋子里暖洋洋的,和他这冰冷的房子形成鲜明对比。
他酸道:“有钱呗。”
他心里也纳闷,陆知言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他进去的时候不仅看到了书和唇膏,旁边柜子上还放着一罐麦乳精和不少零食,他本来是想着待一会儿后找陆知言要一包,结果最后被气的都忘了。
周满福却知道陆知言钱哪里来的,陆知言身上除了之前那几块就没了,他挺长时间的菜和米面都是周满福偷摸着从自己家里拿去的。
一想到周炀哥对陆知言那么大方,周满福也酸了。
两个酸唧唧的人同时不说话了,颜晋最先回过神。人比人,气死人,他已经不想讨论陆知言了,只想回床上睡觉去。
“你还有啥事了没?”他站起来往床边走,说:“没事我就睡觉去了,你走的时候给我把门带上。”
周满福也回过神,她就是过来打听一下陆知言是不是知道高考的事情,如今有了答案也不想再待了,这房子里冷的她发抖。
她站起来走了两步,突然想到她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早废弃了大半年的学校又在重新修补,便多嘴问了句:“村里要重修学校吗?”
她刚好打算寒假的时候帮村里的孩子上点课,不多收钱,每家出上两三块就行。
颜晋躺床上翻了个身,面朝着墙懒洋洋的打哈欠:“哦,听说打算要让陆知言给村里的小屁孩们教书。”
周满福一愣。
她还想再问,身后颜晋已经开始打起了呼噜,她只好关上门出去。
然而到了门外,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陆知言这是故意的吧?故意和她作对,在她面前不像以前一样装的温柔体贴,反而开始她说一句就怼一句,还装作一副对她不耐烦的样子。
就连以前她和他随便说过一句“寒假的时候咱两就给村里的小孩教书,挣几块钱”,他也记住了?
所以说,他其实是故意的吧?
他……放不下她?
这个认知让周满福心里突然有点难受,陆知言是她上辈子唯一喜欢过的人,她那时候真的是一颗心扑在他身上,后来甚至不顾家里人的阻拦去省城找他,甘心为他付出,最后却得知他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一怒之下跑出来,却被车撞死。
本来以为这辈子她已经对陆知言彻底死心了,从她说出分手的时候他们之间就结束了。
可陆知言好像还喜欢她,他记得她说过的话,他费劲心思让自己讨厌他,但也记住他。
周满福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她现在很想去找陆知言,问一句,你是不是现在还喜欢我?
所以你,为什么上辈子会选择和别的女人结婚,抛弃我?
*
陆知言躺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他睡醒来的时候天都将黑不黑的,外面又在飘雪,炉子里火烧没了,屋子里有点凉。
他把杯子往身上一裹,拉了墙角的电灯线,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
头顶还是他那天刚穿越来的时候看到的被烟熏火燎的黑黑的木头,墙上贴着张崭新的□□,床脚是原主从城里带来的箱子。
不知不觉,陆知言来到这个年代已经三个月了。
他正有的没的乱想,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然后一个人影停在门外边,他以为是周炀回来了,叫他过去吃饭,便说:“等会儿。”
门却“吱”一声被人推开了,他扭过头,惊讶了一下,看见来人不是周炀。
周满福比他更惊讶,她目光落在陆知言露在外面的雪白肩膀上,一下子脸都涨红了,半天才结巴道:“你,你干嘛脱衣服?”
陆知言睡之前觉得有点热,就把毛衣脱下来,只穿着一个背心睡了。
他哪里想到周满福会来。
“我睡觉啊我不脱衣服。”他下意识回了句,然后说:“成了,转过去,我穿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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