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沃瑾不愉快道:“行军打仗时,谁不能做上几道野菜粥,平日里这点小事,哪里难得到我,今日太忙了。”
小皇帝噗嗤一声,掩袖笑了:“可我是皇帝,吃的是山珍海味。”
大将军恼羞得一言不发,忙活了一早上,竟然还被小皇帝嫌弃了。
小皇帝不再笑,抓过他手中勺子,认真问他:“野菜难吃吗?”
袁沃瑾抬头看向他,他目光真挚地一尘不染,这样的关心,连虚以委蛇的郑王都不曾问过。
袁沃瑾释然而笑:“陛下不必知晓。”
小皇帝听着他的话,眸中却有一丝难过:“朕不曾体会过你往日的生活,朕想知道。”
想知道?
袁沃瑾覆手捞过人脖颈:“陛下为何想知道,又为何想体会臣往日的生活?”
楚怀瑜不隐瞒:“知此知彼,好策反你。”
袁沃瑾:“……”
他捞着人更近一分:“只是想策反我?”
楚怀瑜轻眨了一下眼:“想和你成为……兄弟?”
就像,和皇兄那样。
“哦?”大将军那双凤眸微微上扬,唇角露出一点邪肆笑意,“只是——兄弟?”
小皇帝垂下眼:“那还能是什么?”
大将军不依不饶地放轻声音:“我和陛下,不是夫妻么?”
“……”小皇帝的耳朵嘭地一下子熟透,“胡、胡说!”
袁沃瑾低眸瞧着他发红的耳朵:“臣告诉陛下,野菜不好吃,但楚国的皇帝陛下,很合臣胃口。”
说完,他松开人,欢愉地欣赏着未经情|事的小皇帝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的模样。
小皇帝抓起勺子也顾不得粥咸不咸,埋头喝粥不看人。
坏到骨子里的人恰时又提醒他:“陛下,你用的勺子,也是臣用过的。”
小皇帝彻底没脸见人了,干脆背过人用早膳。
小皇帝吃饱喝足,才尚且将那等事忘记。
宋闲差了人来府上量定尺寸,袁沃瑾自然不会让任何人靠近小皇帝,亲自拿了裁尺为小皇帝量身。
按照裁衣工交代的,分别量过肩长、胸围、腰围、身长……
量身长时,小皇帝站在两张交叠在一起的软垫上轻踮着脚——
袁沃瑾抱着人放在地毯上:“陛下要实事求是。”
矮上他大半个脑袋,楚怀瑜哪肯轻易认输:“朕会长高的。”
嗯,的确会,才年满十八,日后吃好些,能再长个几来寸。
袁沃瑾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那陛下平日里多吃些。”
说起吃的,没了软垫,小皇帝仰头望着他:“朕想吃蜜脯。”
袁沃瑾:“回头给你……”
一个“买”字还未出口,小皇帝又说:“皇兄亲自做的那种。”
袁沃瑾:“没有。”
小皇帝不依:“你给我做。”
袁沃瑾板着脸:“我不会。”
小皇帝:“你可以学。”
袁沃瑾破罐子破摔:“学不会。”
小皇帝气得叉腰:“你连野菜粥都会煮,做蜜脯肯定也难不到你。”
“难到我了,”袁沃瑾摆出不乐意的表情,“快点,还有一个臀围。”
“什……什么?”小皇帝后退一步,“我、我自己来。”
袁沃瑾勾着人的腰捞进前:“自己量不准,我给你量。”
说着裁尺就圈住了他小肥臀,惹得小皇帝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袁沃瑾看看裁尺又上下调整了一番:“陛下不要动。”
小皇帝别别扭扭地催促:“快、快点。”
袁沃瑾挑眉看他:“陛下说什么?”
小皇帝又重复了一遍:“朕让你…快点。”
袁沃瑾轻捏了一下他的屁屁:“陛下可不要说让人误会的话。”
小皇帝:“?”
等等……
小皇帝捡起软垫砸他脑袋:“淫贼,你敢轻薄朕!”
第56章 接风洗尘
小皇帝折腾得一身汗,再没了力气打人,袁沃瑾抓过他手中软垫,扶着人靠坐在坐榻上,又于他腰身周侧塞了好几个软枕:“我拿布巾来给你擦擦汗。”
小皇帝没有拒绝,因为不知道他要亲自给自己擦,眼看着人要来松自己衣裳,他伸手挡过,袁沃瑾却不由他拒绝:“你身上哪一块我没瞧过?”
小皇帝闻言红了脸:“青天白日……”
“青天白日不允许人擦汗了?”袁沃瑾截了他的话,坐近他身旁,“你惹得一身汗若不及时擦干,见了丁点儿风也得生病,再生病,我的家底都要被你吃干净了。”
小皇帝被堵得没话说。
袁沃瑾这才继续上手去解他衣衫,他只着了一件里衣,外面披着一件斗篷,三四月份的天不算冷,却也易着凉,屋中置有暖炉,故而他只穿两件倒也不显冷。
只是这会儿身上有汗,一歇下来少不了要受凉。
松开他里衬衣结,袁沃瑾并不完全褪下他衣裳,而是将布巾从他背后塞进衣里去擦拭,一边擦拭一边说:“汗擦干了,再换一件干衣裳。”
小皇帝抱着软枕唔了一声,又没声了。
后背擦得八八|九九,袁沃瑾收回手开始从他正面去擦他两肩:“外头那些人都以为你是女儿身,恐要为你做两件女儿家的衣裳,委屈你配合我。”
袒露着半边肩膀的小皇帝乖乖应了一声。
某时某刻仿佛自己回到了七八岁,奶娘也是这样照顾他的。
奶妈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擦完他的身子又取过一件干衣裳放在暖炉上烘烤,待烤得有些热了才拿近前,先是褪去了他身上汗湿的里衣,再为他换上全干的里衬。
小皇帝忍不住问他:“这回是什么身份?”
袁沃瑾反应了半刻才明白过来他问的什么,他抵拳轻咳一声:“陛下想要什么身份?”
小皇帝双手分别搭在两只软枕上,目无聚焦地回话:“奶妈和主子。”
奶妈袁:“……”
衣裳换好,奶妈袁替他系里衬的结带:“臣是郑国大将军,谁人不识?”
软趴趴的小皇帝抬头看他:“那你编造了什么关系?”
袁沃瑾拿过方才的斗篷罩住他:“要委屈陛下当一回臣的心上人。”
心上人?
小皇帝不明白:“那你呢?”
袁沃瑾低眸看着他的眼,语气柔软:“臣也是陛下的心上人。”
小皇帝一口否认:“你不是。”
大将军耐心纠正:“臣是。”
小皇帝不依:“不是。”
大将军有的是耐心:“臣是。”
小皇帝一蹙眉:“你不……”
大将军用拇指指腹按住他的唇:“陛下还要不要配合臣了?”
小皇帝妥协了,轻撇了一下唇:“唔。”
得了目的,袁沃瑾松开按在他唇上的拇指,改换为抚,诱导性地问他:“陛下说,臣是你的什么?”
小皇帝:“奶妈。”
袁奶妈:“…………”
小皇帝嘴里嘀咕着,眼睛却不看他,兀自玩起了自己的头发。
固执的小东西,怎么能这样惹人欢喜。
袁沃瑾挑过他胸前一束头发,柔声说:“我给你梳发可好?”
小皇帝抬头看他:“你变着法子对朕好,是不是意有所图?”
袁沃瑾带着点儿笑意不掩心中所想:“我意图什么,陛下心里不清楚吗?”
遭他提醒的小皇帝像是想起了什么,低下头不说话了。
袁沃瑾挽过他背后头发,一眼就瞧见夹杂在黑发里的几缕白发,心中很不是滋味。
十八岁不小,可在这样的年岁里辞世,就太过年轻了。
如果世上真有那所谓的天人血脉,他一定寻来为他治愈沉疾,叫他好好活着。
不过……那位江湖郎中既是王上指派的人,这说的话也未必是真,什么活不过三五年,兴许不是如此。
要说小皇帝的病疾,还得要对他身子状况熟识的梁宜看诊,只是那日在山寨里梁宜同他说了什么,他一无所知,小皇帝也不曾提起。
袁沃瑾低眸看他一眼,心中起了怜悯。
他挽好他的头发,正色说道:“稍后我要去书房接见同僚,你在屋中待着,如果闷了就看看书,有事寻我就让袁元带个口信,想吃什么,也让袁元告诉我,我给你做,累了就去床上睡会儿,待我解决了外面的事,就来陪你。”
小皇帝乖乖点头,他这才放心起身离去。
追着那道离去的背影以及合上的屋门,楚怀瑜捏着手中的斗篷衣,心底没来由的生出一股落寞之感。
--
将量好的尺寸递给缝衣匠时,袁沃瑾特意吩咐:“男式女式都做几件,莫做那华丽的,素净些就好。”
不便抛头露面的女子身着男儿家的衣裳出门倒也有的,何况将军的心上人是楚国人,楚国民风开放,女儿家出行在外也算不得稀奇事。
缝衣匠这样想着,瞧过记录册上的尺寸却又觉得哪里不对,他给不少大户人家的客人量过身型,个子高挑的女性也是有的,只是这身量实属高了些……
就是大户人家吃得健壮些的,女子七尺身高也是顶天了,像将军这般九尺身型的男人那更是罕见,这姑娘足有七尺七寸。
袁沃瑾见他瞧得仔细,问:“有什么问题?”
缝衣匠有些不确信,还是决定问清楚,免得出了差错,便道:“将军确认这尺寸都没错吗?”
袁沃瑾知晓他心生怀疑,不着痕迹地解释:“楚国富庶,七尺身量的姑娘并不是奇事。”
“啊……”缝衣匠哑了口,不敢想象楚国的女子都是什么样的高挑美人。
不过做他们这一行的得要嘴甜,哄好金主就会有下一次交易往来,他笑着说:“将军九尺身型,该配那身量高的。”
虽知他是客套话,但一个“配”字足以让袁沃瑾心生欢愉。
缝衣匠是宋闲带来的,算是他府上半个人,宋闲交代过他除了裁制衣物上的问题,切莫多问多管,只管做好衣裳,少不了赏的,缝衣匠这会儿也就没多话,拿着带来的些许样布给袁沃瑾过了眼,同他介绍起衣物上的设计。
袁沃瑾是个带兵打仗的,哪里懂得这些,况且他平日里的衣裳也不多,缝缝补补又一年,看不懂什么设计不设计,就是设计得再好,又如何能好得过小皇帝平日里穿的。
缝衣匠也知晓他不大懂,就着他的要求选择了几样色泽不鲜明的黛蓝暗纹布料递给他看:“这几样布料低调不显眼,却又不失贵气,正适合将军所选,又与将军您平日里所穿的料子相得益彰,您看如何?”
袁沃瑾摸着布料柔软光滑,也却如他所说,低调沉稳,点头应了:“料子不错,照着做吧。”
缝衣匠点头接回样布,收拾着记录册一同塞进自己的随身包裹里,行礼退下了。
缝衣匠退去,宋闲才得以见着袁沃瑾,耐不住调侃了他一句:“袁兄竟能将女人看得如此重要,实属难得。”
“坐。”袁沃瑾没接他的话,屏退房中下人,就问起昨日的事来,“那件事查得如何了?”
宋闲坐到小几前,自来熟地翻过一枚倒扣的茶盏给自己倒茶:“那位中将家中只有一位年迈的母亲,得了丰厚犒劳,听其母说,多次有人上门寻他问话,我猜少不了是得了利益,故作这一出。”
“你说的我都明白了,”袁沃瑾顺手支起抬窗,“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宋闲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继续说:“现在城中百姓大多知道你回府的消息,想来王上是要设宴邀请朝中大臣为你接风洗尘。”
袁沃瑾一笑,眼睛依旧看着窗外:“你瞧,这不来了么?”
宋闲闻言转头看去,果然看到院子里管家迎着一位身着贵气的内务府太监前来议事厅。
“你去屏风后躲一躲。”袁沃瑾看他一眼说。
宋闲心领神会,迅速起身走到屏风后隐匿了身形。
那位王宫来的太监远远瞧见议事厅敞开的窗子和手拿书册的袁沃瑾,早早摆好了殷切的态度,一进屋就是客气寒暄。
袁沃瑾也不推辞,笑着应话。
大太监是郑王谭修明身边的人,所思所想几乎代表了郑王的态度,再者,这镇国将军府,坐镇的是郑国百姓的心,谁会讨个没趣上门来给人脸色看,这要是哪一句说的不对,没准有命进,就无命回了。
若不是将军有颗尽忠的心,他镇国将军怕过谁呀。
大太监越是这样想着,面子上越发和蔼,一面聊着家常一面就将郑王有意邀请一事说了出来:“还是大将军得人心,这不一回来,王上就迫不及待要为将军您接风洗尘么,城中都在传将军带回来位楚国美人,王上怕来您府中惊动了美人,叫将军您不自在,只好叫老奴来传话,将军最懂王上心思,不用老奴说,也是能体谅的。”
袁沃瑾却是一笑:“陶公公说笑,我何德何能得王上如此器重?”
陶公公一听这话,冷汗直冒,王上做的那些事他心知肚明,用人时是块宝,弃人时,就是块石头。
可惜这块石头没能完全弃掉,反倒成了心头的一块疙瘩,内心再怎么摒弃,表面上也要做出和气的样子,可怜要他这个连命根子都没有的奴才来做这和事佬,这不是为难他么?
47/67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