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抬眸看他,很是认真地思考着他的问话:“……皇兄…和母后。”
楚怀安和楚太后?那除此之外,他袁沃瑾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眼看着大将军眼中溢出暗昧情愫,小皇帝低下头,喃喃道:“朕不是在同你致歉……”
袁沃瑾将他揽入怀中,柔声道:“不致歉、不致歉,陛下无需同臣致歉。”
小皇帝能安然让他搂在怀中,让他抱让他哄,已然是不抗拒他的接触,已然是在接受他……这样的日子还长,来日会有很多时日去了解他的过往。
“这会儿可是头疼,”袁沃瑾松开人,手背贴着小皇帝的额头又探了探,“我去拿凉帕来给你敷敷可好?”
小皇帝点着沉甸甸的脑袋,这会儿心绪松弛下来,病痛感占据主导意识,头疼得厉害。
袁沃瑾抱着他放进里间床上,拉过被子盖过人后就出门去吩咐袁元打凉水来,袁元从府医出屋时得知楚国姑娘高热就提前打了桶凉水候在门外,这会儿得到吩咐拎着水桶匆匆上前。
“你倒是个懂事的,”袁沃瑾揉了揉他的头,“辛苦你了,跟着我,总是做这种事。”
袁元裂着嘴笑得欢:“我喜欢做这样的事,一点也不辛苦。”
袁沃瑾甚是欣慰地拍拍他的肩:“好孩子,累了就去休息,不必一直守在这里。”
袁元摇头:“不累的,左右我也无事,在袁大哥身边有安全感,好了袁大哥别同我说话了,快些进屋吧。”
袁沃瑾被他轻推了一下进屋,人还没站稳门就合上了,他轻笑了一声,提着水桶进里间。
湿布巾拿到小皇帝面前时,只见半刻前已经哄好的人这会儿又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他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满脸的不开心。
袁沃瑾抬手轻推了一下小皇帝,小皇帝轻哼了一声,不愿搭理他。
袁沃瑾坐在床边耐着性子抚着他的脑袋:“陛下难受得紧?”
小皇帝嗓子烧得哑哑的:“与你懂事的下属说话去,何必管朕的生死?”
袁沃瑾愣了一下,随即笑得不轻:“陛下醋了?”
“伺候朕的人,哪有敢这般怠慢朕的?”小皇帝理辩,才不会承认这无稽之谈。
“好好,是臣的错,是臣怠慢了陛下,”袁沃瑾拉着他的手轻哄,无半点敷衍的意思,“陛下宽恕,给臣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可好?”
得了好处的小皇帝越发受用他这般哄着自己,又重新躺平,这才让大将军敷上了布巾。
没过多久熬好的药也送进来了,小皇帝喝完药后,袁沃瑾又将人塞进被窝里:“好好睡一觉,我就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小皇帝抓着他的袖子,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在药物的催作下很快就合眼睡着了。
大将军自然也没有食言,一直候在床边。
小皇帝第二日醒来后,精神好了许多,可一想起前一日的事情就赧堪不已,偏偏大将军如同没事人一样,照常投食喂药,若不是他一口一句“陛下”,他当真要以为自己是他豢养的娈童了。
布置膳食前,袁沃瑾唤府管来传话,府管进屋后,站在展开的屏风外说起昨日宫中的事:“昨日将军出宫后,阮府小姐因楚姑娘在王宫后花园的事情大发脾气,却叫王后一顿训话,前朝后宴的事关乎王家的威誉,王后久在宫中,又当着众夫人的面,深知这其中牵扯,阮小姐虽跋扈,但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哪里知晓这其中利害,叫王后训话后,灰头土脸的回府去了。”
“至于宋姑娘……宋家历代将门,宋老将军如今虽不在朝当职,可声望犹在,别说宋姑娘还没如何,就是如何,王后也不敢多说什么,阮小姐也知分寸,哪里敢真得罪宋知,说了两句气话也就罢了,这事到此也就算了了,将军走后,宋姑娘同宋将军也安然回府了。”
待他说完这些,袁沃瑾从小几上的木匣子里取出几样珠宝赏给了他,管家推脱一番后连恩代谢地取过珠宝退了出去。
至此,袁沃瑾才转头问坐在软榻上的人:“这下你可满意了?”
小皇帝别开脸:“我满意什么?”
袁沃瑾坐近他身旁:“说起来,我听闻你在宫内,甚是护着宋知,倒是贴心得很……”
他故说一半,盯着小皇帝的脸色看他的反应,小皇帝哼声不高兴:“往后见着她,我不同她亲近,不干扰你与她相好。”
袁沃瑾哭笑不得地拉过人:“臣还没吃陛下的醋,陛下怎么反倒吃起臣的醋来了?”
小皇帝垂眼看着小几上的木匣子:“你托府管来说这些,不就是为了告诉朕那宋姑娘在你心中有多重要么?朕知道,他兄长与你是战场上形影不离的兄弟,朕还知道,宋姑娘也是个拿刀耍枪的,曾与你花前月下,剑意绵绵……”
后面的话都被遏在大将军的额间吻下,袁沃瑾离开自己的唇,指腹轻抚着他的脸,又心酸又心疼:“谁与你说的这些?”
小皇帝愣愣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听不得见不得他与旁人亲近一点。
袁沃瑾却丝毫不在意他的小别扭,只是不住地心疼:“我托府管来说这些,不是为了告诉你谁得了教训谁又安好,是要你明白,臣是真心的在乎你,不是虚情也不是假意,是臣对陛下的一片热忱。”
“——臣这么说,陛下明白吗?”
第61章 唯一依靠
小皇帝于情爱一事,实属空白,面对大将军的坦言自然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可不知怎么地,听着他的话心里头暖暖的,好似身处敌营,纵有千军万马相护,也不足他这一番诚挚坦言。
……或许,这就是他的忠君之道。
想明白这些,小皇帝轻点头:“朕明白。”
大将军有些意外,抵着他的目光又问了一遍:“陛下……明白?”
在自己的地盘里,“臣”前“臣”后,声声唤着“陛下”,又说着那样的话,除了忠君,还能有什么?
就是有点什么,怕也是他一时兴意,逗着自己取乐罢了。
小皇帝垂着眸又应了一声:“嗯,明白。”
袁沃瑾屈起食指担着他下巴抬起他的脸,细细审问:“怎么明白了还不开心?莫非臣的忠心于陛下而言,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抬眸迎上他温软目光,楚怀瑜有些微怔愣,天底下,无人能像他这般处处僭越,还总是僭越地如此理直气壮。
可僭越的由头又偏偏踩在他心坎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哪一个君王不想要忠心于自己的臣子呢?何况是声名远扬的袁大将军。
见着小皇帝微愣的面色,袁沃瑾俯脸凑近些许,声音更柔几许:“陛下,臣在问你话……”
招唇息撩惹,小皇帝恍然回神,脸瞬间烫了几分,眼神不自在地闪躲开来:“朕……朕饿了。”
袁沃瑾轻嗤出声,捺不住他这般迷糊模样,大发慈悲放了他一马:“好,臣这就让丫头们布膳。”
小皇帝听着了重点,眉头一蹙:“你何时换上的丫头?”
袁沃瑾轻笑:“丫头们细心,何况你不是不愿我同袁元说话么?”
小皇帝扭过头不承认:“朕没有说这样的话。”
“不只说了这些,陛下昨日梦中还与臣说了许多话,”袁沃瑾边说边看着小皇帝的反应,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做表现,“陛下说难受,要臣陪着,抓着臣的手不让臣离开半步,还说要臣一直……”
“你、你不许说了……”想起昨日的事情,小皇帝羞赧地打断他,“那是朕烧糊涂了,说的话不作数!”
“陛下一言九鼎,怎么总是诓骗臣?”袁沃瑾故作委屈,甚至做出点气恼的模样,“陛下病了要臣,臣体贴入微地照顾陛下,陛下病好了,转头就抹去臣的功劳……陛下如此待臣,臣惶恐。”
小皇帝本就病中尚未完全恢复,还得着他的照顾,这么一听,确实觉得自己是个昏君,也有些愧疚起来,他不会哄人,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索性伸手牵住他的袖子,低声致歉:“朕……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许生气。”
目光撇着他的小动作,袁沃瑾又好笑又欣愉:“怎么生气也要招陛下命令?”
小皇帝一顿,认真地想了一下:“那……你不生气。”
去掉一个“不许”,就不是命令了。
这迷瞪的模样实在撞到大将军心间里,再也耐不住继续逗弄下去,只怕自己撑不住要对他做些什么了。
他覆手握住小皇帝扯住自己衣袖的手笑言:“好,臣不生气了。”
小皇帝点头道和,却在后来丫头们进来布施膳食时越想越不对劲,分明是大将军惹了自己不高兴,怎么到头来是自己同他致歉,反倒要问他有没有在生气?
狐狸,他一定是个狐狸!狡猾的狐狸!
膳食里,小皇帝气啾啾地舀着一碗月桂蒸蛋,盘思着下一次一定不能再着他的道,吃着吃着才发现食案上多是他在楚宫里的菜肴,虽然味道千差万别,但对一个人丁稀薄的将军府来说,也是一桌子丰盛的餐食了。
楚怀瑜放下手中瓷碗,转头问一旁人:“你府中不穷了?”
大将军慢条斯理地挑着一条黑鱼的刺,回话:“郑王赏了珠宝,岂有不受的道理。”
难怪不刻前他能赏府管那些珠宝,得了郑王赏赐不好推拒却又不想接受,不如为自己买人情,大将军好算计。
不过提到郑王,不得不提起那日宫中赐婚一事,楚怀瑜心里仍有芥蒂,这会儿心情也沉了几分:“你与阮小姐的婚事,你打算如何?”
袁沃瑾将挑好刺的一块鱼肉夹进他碗里,不卑不亢道:“既然王上赐婚,自然要成婚。”
楚怀瑜看着放在碗里的鱼肉,没什么吃的欲望:“既要成婚,这卧房也得装置一新作为新房,改日你给朕另安排一间房,不必太讲究,朕住的来。”
这会儿倒又生疏地改了称呼,想来心里不痛快,不过这次袁沃瑾没有急着让他舒心,顺着他的话点头:“好,臣吩咐袁元去收拾。”
听着他应得这么爽快,楚怀瑜更是不高兴了,不过如今这局面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在里面,再不痛快也不能出来反驳什么,何况大将军迟早要娶妻生子,兴许那跋扈的阮小姐进了府成了妻,也就敛了性子不再张扬呢?
看他独自在哪儿闷闷地想,袁沃瑾故作不知,提醒道:“陛下怎么不吃,是这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合胃口……
曾经大将军被俘楚国,他也曾在冷宫中于他说过这等话——楚国的饭菜,可是不合大将军的胃口。
如今境况逆转,这话听着竟这般刺耳,心里也酸疼得很。
见小皇帝强撑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鱼送进嘴里,袁沃瑾心知勾起了他心中往事,不过他要的就是如此。
倘若一切来的太过顺利,小皇帝怎么会明白他的一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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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袁沃瑾提笔写着小皇帝的名字,交代完府管偏院里需要添置的物件后就让他退下唤来了亲卫兵。
亲卫单膝跪在案前行了一礼,从袖中取出一枚形状不规整的竹片呈上。
袁沃瑾坐在矮案前,接过他递来的竹片,翻看两眼,两指一用力,竹片裂开,里间藏着几个字——无踪庵。
无踪庵是梁氏一脉亲信,这几个字也是啊蕴的字,啊蕴逃出楚国天牢了?
袁沃瑾又看了亲卫一眼,除了啊蕴与自己眼前这个亲卫,无人知晓他与无踪庵的联系。
楚国天牢铜墙铁壁,岂是啊蕴单单一人就你跟能轻易逃出的?可眼前的亲卫是自己一手栽培,还能假传消息不成?
他心中还是起了疑:“你见到他了?”
亲卫摇头:“属下没有。”
没有?没有就更令人存疑了,他战败被俘楚国后,府中有人叛变了也未必。
亲卫低着头,却仍然能感受到那锐利的目光,紧张得额头都冒了些细密的汗珠。
袁沃瑾提笔在竹片空白处写上几个字,又滴上特制蜡油合上两片竹,交到亲卫手中:“消息传回去。”
亲卫正要领着秘信行退,袁沃瑾却又叫住他,亲卫只得继续跪下听他吩咐。
袁沃瑾提起方才放下的毛笔,又开始在案上写字:“你跟着我多久了,叫什么名字?”
亲卫听此话,即刻回话:“属下跟着将军已有十年了,名叫复羽,属下的名字还是将军赐的。”
寓有“心腹之语”的意思,甚至能与梁蕴并肩同为他的亲随。
“嗯,”袁沃瑾停笔,看着纸上的“玉”字,道,“改个名字罢,叫断情。”
复羽:“……?”
袁沃瑾抬眸看他:“不喜欢吗?”
复羽……断情低下头去:“属下……喜欢。”
怎么叫了十年的名字突然要改?
百姓忌讳与帝王皇子同名,何时也要让他忌讳这个了?且不说为何,这“复羽”二字也不犯着谁啊。
断情想不通。
袁沃瑾放下笔,琢磨着纸上的几个字,很心满意足:“去吧。”
断情领命退出书房,恰好遇见端着膳食而来的老夫人,他苦着脸问了声好,郁沉沉地走了。
老夫人走进书房,不由得问道:“可是还在烦心?”
袁沃瑾听得母亲声音,急忙从案前起身迎上前:“娘怎么端着亲自端着膳食来书房了?”
膳汤放置案上,他扶着母亲坐下,老夫人安慰地拍拍他的手:“娘看你这两日也没好好休息,熬了些参汤来,你趁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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