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沃瑾点头:“我知道了。”
木效等人为了躲避追查,被袁元一路引至此处,几名暗卫伏守在主事禅房内,听着屋外动静当即跨出门内,做出十分防备。
房门半开,一身夜行衣的小皇帝正在几名暗卫身后,袁沃瑾不想浪费时间同几人动手,眉眼间有几分不耐:“你们拦得住我吗?”
木效不设防,心中不愤,拔剑就要开战,却被身后人按住手臂,他看到臂弯上的手,又转头看向楚怀瑜,只好遵命收剑。
袁沃瑾进了内屋,合上屋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切莫动怒,切莫伤着他,这才走向小皇帝身前,可小皇帝见着他背过身,全然不想搭理。
袁沃瑾闭了闭眼,伸手扯下小皇帝蒙面巾,尽量平缓自己的语气:“要藏到什么时候?”
小皇帝别开脸不去看他,有些心虚。
一想到阮府的危机情况,袁沃瑾又生后怕,语气生硬:“你清楚阮府的实力吗?就冒然往里闯?”
楚怀瑜不想多做解释,见他已安好无恙站在自己面前,转身就要出屋,袁沃瑾一把捏住他手臂:“回来!”
他只以为小皇帝听不得自己的质责,没好气道:“想去哪儿?”
楚怀瑜向来不是那逆来顺受的主,听着这般质问,不悦回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反复按捺的脾气终是压不住,袁沃瑾指着屋外说,“同你那几个废物暗卫去刺杀阮齐仁?!”
这话有意说给屋外人听,暗卫们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大将军就差没指着他们鼻子骂了,甚至有几名暗卫捏着剑就要冲进去了,还是木效沉得住气,冷哼一声也故作训话:“别忘了你们是暗卫,不是那在主子面前争宠的朝官,何况有些人连我楚国的朝官都不是。”
楚怀瑜只在大将军方才的责问中寻出不快来,当即回大将军道:“朕的人不是废物,更由不得你来说。”
里外一通气得大将军一肚子火,他极力压下火气,冷声质问:“连自己的主子都护不了不是废物是什么?”
楚怀瑜偏不降服,苍白着一张脸辩驳:“他们可以保护我!”
“可以保护你?”袁沃瑾气在当头,没发觉他面色异常,紧攥着他手臂冷嗤,“保护你让你被沈府的人劫走还是保护你去当阮府的刺客?”
听他提及沈府,楚怀瑜蹙眉:“你如何知晓沈府的人……”
说到这里他恍悟过来:“是你……”
话未说完,他苍白脸颊一转,一口怒气直冲心头,猛地呕出一口血,他看着地上的血,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晕死过去,袁沃瑾当即横臂揽过他腰身,方才怒气瞬间化为担忧,却如何也不见小皇帝清醒。
木效觉出不对,当即带着几名暗卫冲进屋内,可见他们可怜的陛下正在贼人的怀里昏迷不醒,几人当即拔剑上前,木效更是将剑刃担在了大将军脖子上,胁迫他放人。
袁沃瑾打横抱起小皇帝,全然不顾刀剑近在脖颈,语气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再拖下去,你们陛下就要死在我手里了。”
第66章 身家性命
曹府医诊过楚怀瑜的脉,又问隔帘里的人:“可否容老夫观一观面色?”
袁沃瑾揽着小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帘子,小皇帝性命当前,容不得他思考再多。
从无踪庵一路归来得急,二人连身上的衣裳都没换,小皇帝更是身着一身夜行衣,曹府医早知晓他是男子,但亲眼瞧见如此俊美的男人还是掩不住惊诧,也难怪大将军动凡心,拘着人当个娈宠。
只是今日这装扮也不知是楚国女子有意逃脱还是大将军的情调,二人穿的都是什么?平日里一板一眼的将军玩得还挺花。
袁沃瑾不知府医在想什么,又追着问了一遍,府医掩了掩目色道:“将军捏开他的口齿,让老夫瞧一瞧。”
袁沃瑾顺着他的意思一手捏住小皇帝下颌捏开他的唇,露出他的舌头来。
府医瞧过后,又诊了诊脉,面露难色。
袁沃瑾有几分心焦:“你只管说。”
府医收回手,道:“若是我没断错,他应是吃了能短时效增进体力的药,只是此药金贵,寻常人家买不到。”
寻常人家买不到?
这不禁让袁沃瑾想起了那日楚国山寨中梁宜给小皇帝的药,他想了想,取下腰间一枚挂坠递给府医:“还请先生过目,可是此药。”
府医接过挂坠,细细端详着嵌在银狼泪珀里的药丸,不完全断定道:“从细致处来看,并不是一味药。”
袁沃瑾又从小皇帝身上摸了摸,果然摸到另一只挂坠,他扯下挂坠又递给府医,府医对比其中的两枚药丸后,心中有了八|九分确认:“这公……姑娘身上挂的是屏息丸,你手中这枚是解药,屏息丸与强体药都是两种难得的特制药,将军如何寻得?”
袁沃瑾含糊一句偶然所得,便问这两味药的机理。
府医将两枚挂坠一并递还给他,道:“常人服用屏息丸后如同死人,若七日内尚未服用解药,就再难回天,通常使用此药者,会将解药交于自己的亲眷亦或亲信……往往都是大国细作传递消息所用。”
话说到这里,府医又瞧了一眼双目紧闭的楚怀瑜,这男子出自楚国皇室,莫非当真带着目的前来……
这厢,袁沃瑾看着手中的挂坠,想起当日在楚国尚书府外小皇帝对自己说的话,心中钝痛不已,早在那时候,小皇帝就将自己的命交给他了,以至于后来为他挡的那一箭,也是完完全全信了他会解救自己。
他当初想的是什么?是小皇帝对他心生怀疑,对他心怀恨意……甚至做那无稽的梦,说那无稽的话……他从来都是信他的,甚至完全依赖他的,倘若当初自己当真将他交给郑王……
袁沃瑾心中大苦,越发不敢想。
他捏着挂坠,喉中像是哽了一根刺,哑着声问府医:“那这强体药……”
府医叹息:“这药之所以金贵,一则是食用此药者遭反噬极大,没有千金良药吊养着日后极难恢复,一则多是濒死之人想在生前完成一些未完成的心愿,身体力行,这药效一过,自然人也就跟着受不住了,说来,老夫也是在战场上行过医的,曾见过有将士为报一仇,临终前服用过此药,此后倒下再无醒过。”
袁沃瑾一听这话,心都提了起来:“他可还有救?”
府医瞧着他怀中人慢慢道:“这身子…实在被糟蹋得很……”
袁沃瑾急忙捉住府医的手:“恳请先生——”
府医点点头:“瓦片会全力救治,将军宽心。”
袁沃瑾哪里宽得下心,大概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扮做蒙面人挟持他时没有告知他,害他如此。
府医见他满心担忧遮不住,又出言宽慰几句,后道:“有几点要提醒将军。”
袁沃瑾恭耳:“先生请讲。”
府医嘱咐:“我先开几副方子试着调理一番,若姑娘中途醒来,切莫叫他动怒,否则伤心伤肺,神仙也难救。”
袁沃瑾点头:“我记下了。”
“此外……”府医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出,“需要将军的血做这药引。”
袁沃瑾有些茫惑抬头看他:“我的血能做什么?”
府医说道:“人血辅佐,补气血,将军血气方刚,最合适不过。”
袁沃瑾没做多想,依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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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暗兵一路护随楚姑娘前行,谁知楚姑娘半路改道……”袁元站在屏风外禀道,“是我办事不利,请袁大哥责罚。”
袁沃瑾拿温湿的棉布擦拭着小皇帝白皙的手指,只问他:“他如何知晓沈府去处?”
袁元低声回道:“我不知晓。”
里头没了话,袁元看着食案上未动的食盒,又提醒道:“袁大哥,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两日没合眼了。”
袁沃瑾目光讷然地盯着床上人的脸,木然地回道:“我不饿,拿下去吧。”
袁元没法,只好提着食盒又出去了。
这几日镇国将军闭门谢客,来者一律不见,就是郑王亲临,袁沃瑾也照样回拒。
两日内,纯阳城内的传闻越来越多,阮齐仁求见将军不得,急得整日在府内打转,无奈去求岳父沈丞相。
沈定良唯一的爱女早殁,阮齐仁妾室几房,若不是还有几个外孙牵扯,阮府如何也攀不上沈府这棵大树,阮齐仁向来知实务,从不给沈定良添麻烦,这一次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去求岳父相助。
沈定良知道阮齐仁给自己捅了这么大个篓子,气得大发雷霆,但转念一想也知道阮齐仁没这个胆子做行凶之事,定是有人陷害。
沈定良冷静下来后命人暗中查探,得知那位楚国姑娘又回到了将军府,且让人给他留了口信,说是丞相一日不兑现承诺,她一日不离开镇国将军府,偏偏袁沃瑾又以为楚国姑娘遭人暗害是阮府所为,以为阮府三小姐亦是知情中人。
沈定良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恨当初没有果决了断楚国女子的命,现在楚国女子有任何闪失,只会怪到阮府头上,阮苕香人在府中坐,祸从天上来。
为了安抚大将军,也为了掩盖自己所为,沈定良什么好吃的好用的珍贵药材和补品都往将军府送,以显示自己的大度,外公所为,却叫阮苕香气得没边,可她尚未出阁,不能如何,只盼着楚国女子早日极乐升天。
在阮小姐日盼夜盼下,楚国女子不仅没有升天,还安然醒了。
这一日,袁沃瑾端着热药进里屋时,小皇帝不知何时起身坐在床边,他急忙放下手中药碗坐到床边去扶他,却叫小皇帝伸手推开。
楚怀瑜扶着床帏要起身,袁沃瑾忙拉回人坐下:“陛下要去哪里?”
楚怀瑜推开他的手,没好脸色道:“朕和朕的废物侍卫不拖累你。”
一听这话,袁沃瑾心疼得厉害,只恨当日说了重话,此刻再也不忍呛他:‘“臣说错话了,他们不是废物,他们很勇敢,臣很佩服。”
说着试图去抱小皇帝,小皇帝一经他触碰,精神似乎更敏感了:“朕不要你虚情假意,朕再不相信你的话!”
小皇帝起身想走,却浑身无力,走了半步就站不稳,袁沃瑾起身抱住人坐在床上,轻柔哄道:“陛下别生气,臣不骗你,臣说的都是真话。”
“都是真话?”小皇帝含着泪问他,“那何故扮做歹徒将朕交给沈府的人?又何故以歹人的面目羞辱朕?”
“陛下…臣……”平日里能言善辩的大将军红着眼眶看着他,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问朕为何要去阮府,你又为何要欺骗朕你身陷囹圄?”小皇帝几乎是恨声,“你计划好了要看朕的笑话,看朕被你玩弄股掌之间,而后再对你服软?”
说到这里,他委屈地声音也跟着发颤:“大将军好计谋,是我想得简单了,是我昏聩…无故相信一个外臣……”
袁沃瑾拢紧双臂抱住他,如片片刀割喉,哽得发不出声来,小皇帝气得眼泪往下流,死命地挣脱他的怀抱:“你一刀杀了我罢,朕绝不受这屈辱!”
袁沃瑾心疼地快要裂开了,哑着嗓子安抚他:“陛下……臣错了,让臣补偿你好么……”
说着将一样物件塞进他手心,楚怀瑜低头一看,是一枚虎符。
楚怀瑜抓着虎符就要往外扔:“朕不要你的东西!朕不稀罕!”
袁沃瑾攥着他的手,不住地哄道:“别扔……陛下,别扔……”
小皇帝又急又躁,脸色生生发白,袁沃瑾见状,不敢再强迫他收下,于是那枚虎符就被小皇帝扔在地上,小皇帝气得大口喘着气。
袁沃瑾没了撤,搂着不让他挣脱,任由他对自己发泄,一声不吭。
小皇帝又啃又咬,又捶又打,气得哭,最后发泄累了,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倒在大将军怀里像只卸了气得皮球一样,手还攥着他衣领不放手。
袁沃瑾见他不再发泄了,抬手抚着他的背顺气,自己也早已泪湿了一张脸。
“陛下不气了,都是臣不好……”他一边拍着他的背哄他一边开始同他道出缘由,“臣是气糊涂了,才说出那样的话,阮府和沈府连着根儿,我布置的人不多,万一你落入他们手中我护不住你……”
他说得柔缓又耐心:“郑王的人时刻盯着我,我不得不防,那日我暗中伪做沈府派来的奸细,一来是要贴身护着你才放心,二来我不如此,沈丞相也会有别的法子来害你,只要将你送出将军府,一切都好办了。”
方才发泄一通后,楚怀瑜也清醒过来,清楚他这么做的目的,方才自己也不过是讨一口气罢了。
何况他都将自己的虎符交给他了,还不够表明诚意么?
“我让袁元带兵护送你前行,是不想你再回头,前路光明,你只管往前走,往后所有的障碍,我都替你顶着。”
他说得恳切,楚怀瑜一听这话,心里又酸又暖,所有的委屈与不愤在这一刻都有了安慰。
袁沃瑾轻轻退开怀中人,见他泪湿着一双漂亮的眼不说话,又捡起那块虎符往他手里塞:“这是臣的全部身家了,臣再没有能欺骗陛下的了。”
小皇帝还是有些别扭,不愿意接,袁沃瑾将虎符塞进他手里,握着他的手说:“臣以为陛下会走……”
想到这里他又哽咽了:“在阮府认出你时,你知道我有多开心么?”
小皇帝不信,开心怎么会指责他和他的暗卫!
袁沃瑾破涕轻笑,知晓他在想什么,轻拭着他眼角的泪柔声说:“我自然开心,可我更担心,我一向聪明智慧的陛下,怎么这么莽撞?害得我好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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