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深渊之上的血雾忽然凝出了一层水形,随着恶煞之身落入其间,陡然发出了“噗通”的一道声响。飘浮于此间的人面饥肠辘辘,如今瞧得一块肥肉似的,立时伸展出四肢,张开巨口衔上恶煞的脖颈,拖着它落入深渊之中。
四周回荡起的桀桀怪笑,来自血渊之中的恶灵。
待恶煞之形彻底没入血渊,顾亭尘才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苏伯琼身上。
苏伯琼这才注意到顾亭尘心口的殷红已收做一点,不过这最后一丝却久久未散去。
他额间沁出了一丝冷汗,随顾亭尘冷眼一落,汗珠便顺着脸侧弧线滑落而下。
恶煞今日将他身附流煞食了个干净,如今却被狠掷于幽深可怖的血渊中。
凡人靠近此处不足一里,便会被煞气侵身,七窍流血而亡。
修士踏足,也不能待上片刻,若不幸失足其中,则是受恶鬼啃噬而亡。
却也有传闻,落入血渊但能全须全尾出渊者,能得无双之物,从此可摧毁万物,再无所惧怕。
苏伯琼见恶煞符坠入血渊,金纹言灵一瞬也被血海吞没,不见留痕,一时间跟前只有无边血色和顾亭尘的身影。
顾亭尘眼神晦暗不明,眸中冷色未消,瞥过他的时候,恍若有柄小刀贴着他的脸在缓慢下移,不知何时会惊出一刺。
苏伯琼望过一方血渊,虽是心有所惧,但仍身正挺拔,等着顾亭尘出手。
微妙的对峙并未持续太久,顾亭尘又一抬眼,那眼中冷光倏忽而逝,道:“愣着做什么?”
苏伯琼静待着顾亭尘身周戾气散尽,才开口说:“我以为你会还来一剑。”
此话带着几分嘲,顾亭尘也品了出来,又道:“怎么?我是那般爱计较的?”
诡君这么一说,又是一抬手指,苏伯琼觉得那无形之力再次聚了起来,直直将他引向顾亭尘的身边。
不过他意念一动,顾亭尘曾刻下的言灵忽然发动了功效,同眼前拉拽的蛮力起了制衡,苏伯琼停步在顾亭尘身前一步之远,便能操控自己的步子,不再往前。
这情况似乎在诡君意料之外,顾亭尘眉头一挑,倒不再以强力相逼,只道:
“走。”
他拍了拍衣袖,落下的不过是道轻描淡写的喝令。
苏伯琼不知顾亭尘心中作何想,但是血渊之地不可久待,横竖是要想办法走的。
眼前诡君的面色并没有多好看,连嘴唇都将近褪去血色。
诡君虽然天生能动用煞气之力,克万煞也制万煞,但是顾亭尘却是一个“人”,即便不知是活了多久的人,但同先代诡君还是有所不同。
哪怕是诡君,未必不惧血渊。
这么一想,苏伯琼不禁再次打量起顾亭尘。
顾亭尘开口没多久,墨影忽然显出身形,水墨状的一团跟在了诡君身后,唤了一声:“主君。”
——
墨影破开山河印的形状,转眼间又化作一只大鹏,捎着人抵达了尘门诡阁。
顾亭尘常在大殿,偶尔才在“诡阁”。
随诡君亲临,诡阁檐角悬铃作响,顶楼阁门无风而自开,随苏伯琼和顾亭尘入阁而自合。
这顶层之地,曾是苏伯琼想要摸清而还未踏临的地方,没想到却是在此时机得以进入。
但此处显然同他设想的那般全然不同,仅一处软榻,旁置一扇素麻色屏风,一方小几。不过他很快就察觉到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息,正盘旋于四周。
顾亭尘靠上软榻,拍了拍自己身旁:“过来。”
预想中的巨力没有迫临,苏伯琼仍站在原处:“想不到诡阁之下,还有玄机。”
这灵息必然是沉睡良久的仙兽所吐纳,同诡域其他角落的流煞之气完全不同。
顾亭尘抬指摇了摇:“所谓玄机是因为你们看不破,才叫玄,仙门的一堆废物,总是以讹传讹,没人敢来此地亲眼看上一看。”
诡君长时都在辱骂仙门,苏伯琼也习以为常,目光一落,望向了顾亭尘衣襟还残余的一星红上。
顾亭尘察觉到他目光,于是一手撑着脸,一指点上心口道:“如何?现下心中可是畅快了几分?”
他这般问,苏伯琼一时却不好答,偏是拧着眉道:“这一剑穿心,却是不能杀你,甚是可惜。”
顾亭尘说:“本君也觉得很可惜,但是……”
虚空中一道破弦之音,入耳之时,苏伯琼手中之剑不禁落了地,颤出了一阵铮鸣。
眨眼间顾亭尘的呼吸便在身侧:“我心口伤痕多了两道,可是拜你所赐。”
“伤痕会愈合,可不见得不会疼。”
“本君疼得不轻……你要如何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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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炽热(一)
顾亭尘声音落下之时,苏伯琼腰侧和脖颈的刻纹传过来细密的阵痛,但痛觉不过一时,很快便发起痒,令他不由闷哼了一声。
“怎么?身为本君的炉鼎,难道不应该主动送怀吗?”
顾亭尘又是一勾手指,那无形之力再次出现,不过动用言灵之力使得肤表的酥痒感愈发难耐,一时间抵抗不过,苏伯琼一步往前,随即就跌进了诡君的怀抱当中。
顾亭尘嗤笑一声:“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此人呼吸近在身畔,令没有刻纹的地方也立刻泛起了痒。
苏伯琼轻声喘息,抬起的眼角落在顾亭尘眼中,敛着一缕红,有几分凄楚,我见犹怜。
“你是不肯……”苏伯琼匀出一口气道,“不肯放过我。”
他知道顾亭尘的惩戒现在才开始,虽不至于像恶煞一样坠入血渊剐下一层皮.肉,但皮肤丝丝缕缕的痒恍若毒蚁攀身,较痛击骨髓还要灼心。
顾亭尘一手撩过他耳发,又一指轻点脖颈,落下一道清凉感。
苏伯琼不由再次轻哼了一声。
偏是被顾亭尘的手抚过,脖颈上的生痒才消停了些。
“是舒服些了吗?”顾亭尘笑得不怀好意,“我当然不会放过你……可我们之间,怎样算是放过?”
苏伯琼嘴唇微张,本想回答,然而此时身上不适烧心,令他不由不将脸朝顾亭尘手掌上凑,才能稍微缓解一些。
这闹心的感觉方好一些,苏伯琼便撑过身子,忽地跌落下榻,磕出了一声重响。
顾亭尘一把将他捞起,再度嗤笑一声:“这是做什么?是向本君求饶?”
苏伯琼呼吸不匀,鼓足力气拍过了顾亭尘的伸过脸来的另一只手。
但诡君不过又一笑,那酥痒感由无形之力添柴加火,一时间令他再也忍耐不得,自行将鼻尖蹭上了顾亭尘的掌心。
“真是不太听话。”顾亭尘拨过他乱发,“是想让本君再下多少道言灵?”
因为实在难以忍受,苏伯琼甚至没有理会顾亭尘的话,朝诡君掌心吐出一口气,手指扣上顾亭尘的肩头,一发力,眨眼间就掐出了深痕。
“还要坚持多久呢?”顾亭尘抚住他一手,“如今本君是伤上加伤,你可真是……”
“罪该万死了。”
苏伯琼轻声喘息,耳垂连着脸颊都一片透红。
“说。”顾亭尘心下微动,又一指刮蹭着他侧脸,“说你想要本君垂怜,如此便不痛苦了。”
“不……”
苏伯琼已近意识不清,额间都憋出了细汗,却是不肯求饶。
“既然如此……”顾亭尘心念一动,“今日你便在此……”
诡君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伯琼张唇一咬,生生将顾亭尘下唇破出了裂口。
不过顾亭尘已经习惯了各种痛感,全然将此当做一个冒犯又主动的一吻,只抬起苏伯琼的下巴说:“快说,你是想要本君。”
苏伯琼呼出一口气,但是并不开口说话,只是忽然俯下头来,张嘴扯开了顾亭尘的腰带。
顾亭尘没想到今日能被“冒犯”到如此的地步,一时间并不伸手阻拦,任由衣襟散落。
只见诡君腰侧和脖颈也都亮起了金色刻纹。
苏伯琼见到刻纹,心知自己的猜想并没有错。
这般不容小觑的言灵,能控人行动,又能召唤诡君的下属墨影,必然不普通。
所以施加言灵的人,一定也会在自己身上受到一定反噬,哪怕这反噬仅仅是留下刻纹。
——
顾亭尘毫不介意自己被看了个干净,只伸手抚着苏伯琼的长发道:“你既然如此热情,本君任你继续。”
苏伯琼唇角还挂着属于顾亭尘的血,轻轻一舔,属于顾亭尘的一部分便由他身体吸纳,将最后一缕痒感驱散。
顾亭尘心中诡计不少,折磨人更是有一套,如今这番折腾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苏伯琼这么一想,一时怒火翻涌,只抓起诡君的手来,放肆一狠咬。
这一咬实在了得,连顾亭尘都不禁“嘶”了一声,一手掐住了苏伯琼的脖子。
苏伯琼喉间迎上蛮力,立刻呛咳一声,又立刻被顾亭尘压于身下,同诡君幽黑的双眼对视。
“果然是属狗的。”
顾亭尘确实生气,但说到这里又是冷冷一笑,一吻落下,将苏伯琼唇角脏污都舔舐了个干净。
周身刚经历一阵酥痒,不过因为顾亭尘这么一触碰,自嘴唇开始,浑身上下都开始翻滚起腾腾的炽热,顺着灵脉遍布每一寸血肉。
烫……几近超过承受之度的滚烫,像是来自深渊的烈火将他彻底吞没,令最后一丝神智都要灼烧殆尽。
苏伯琼自行拉开了半寸衣领,脖间雪白便蜿蜒出了新的一方天地。
但即便如此,那磨人的灼热还是没有消减分毫。
他不住喘气,复又微微扬起面来,眼睫再次颤动之时,嘴唇贴上了顾亭尘的掌心,眼睛里蓄着盈盈之光,像是渴水的鹿。
顾亭尘见状伸过手来,两指探入了苏伯琼的唇舌之间,等到黏腻得有些过分之时,才将指尖缓缓收回。
苏伯琼唇间染上了津液,衬得嘴唇泛着亮光,随即又是轻贴上顾亭尘的手掌,含住诡君的一根手指,又慢慢以舌尖在顾亭尘掌面探寻,勾出了极度的暧昧与缱绻。
唯有如此的方式,方才将他周身烈焰浇熄了些。
·
顾亭尘转而轻捧起他半侧墨发,笑道:“原是喜欢这般,那你来便是了。”
苏伯琼只见顾亭尘嘴唇张合,然而他什么都听不见,在诡君掌心一番动作之后,他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折腾着起了身,将顾亭尘推于身下。
顾亭尘一双眼睛亮得很,如此轻轻松松地便被推倒,只静静看着他会如何。
苏伯琼身上炽热未消,直将顾亭尘衣衫彻底敞开,目光死死盯着心口那有些狰狞的两道伤痕,拧起了眉头。
他垂下身来,唇齿温润落在这两道伤口上,慢腾腾地舔舐起来,直到顾亭尘都不由发出一声闷哼,方才罢休。
诡君心间伤痕竟在此时愈合如初,复坐起身来,略使了劲儿扯住他的长发:“如今是会些新的了,谁教你的?”
“难不成是你那已经不见影儿的师兄?”
顾亭尘目光灼热,而苏伯琼却只能在滚烫散尽的同时,听到他模糊的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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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炽热(二)
近日接二连三被传唤,大巫心中经历了七上八下之后的惊慌失措,久而久之倒是习惯了。
“阁主,苏公子是受到言灵的影响,不太吃得消了。”
大巫拱手行礼,朝眼前的顾亭尘禀报道。
“不太吃得消?”顾亭尘重复了一遍,“轻而易举就晕倒,只是受到言灵的作用?”
还不是你玩弄的方式不太行,一会儿将人捧在手心,一会儿又将人狠狠折磨,普通人哪里吃得消……
大巫心下嘀咕,嘴上却是不敢说。
“你在想些什么?”
顾亭尘见大巫嘴巴动了动,知道属下心里一定在想着什么,便问了一句。
大巫惊恐地“啊”了一声,然后才回答道:“没什么,阁主!我的意思是……”
他脑中电光火石之间斟酌好了措辞:“我的意思是苏公子近日本就身体虚弱,灵力尚待恢复,加上咱们这儿诡域,煞气颇重,就算是修士之躯,恐也难以久待。”
他这么一说,顾亭尘一时沉默,像是在认真思索。
终于良心发现了?难得难得……
大巫控制着呼吸的节奏,心下默默思忖。
可是顾亭尘一语惊醒了他的迷糊:“你不是有调制丹药么?拿来给他服下,这点儿煞气算什么。”
大巫一双死鱼眼滴溜溜一转,最后当着顾亭尘的面叹了口气:“阁主……”
顾亭尘瞥来一眼,示意他有话快说。
大巫清清嗓子,问道:“你究竟是想让他活还是……死啊?”
这位苏公子原本能在诡域潜行数月之久已是奇迹,如今又撑了些时日,不是体质特殊,就是毅力惊人。
此下将心中盘旋已久的疑问问出了口,大巫却立即松下了一口气,又开始觑着顾亭尘的眼色。
往常总是一言不合就冷眼一瞥又将人立刻逐飞的新代诡君没有马上回答他,目光仅落在苏伯琼面容上,许是在回想着什么。
半晌之后,顾亭尘才道:“你也知本君在攻克难关,而今他便是本君的炉鼎。”
“炉鼎生死也是本君生死,你说他该是活,还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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