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战国末年的糖、蜂蜜这么稀罕!
赵琨发现新商机,立即承包了集市上所有的甘蔗,和商家订立契约,以后甘蔗全部送去镐池。他要在游乐园的商品列表中再添几样——红糖、白糖、酥糖、奶糖、水果糖。
农忙的时候种地,农闲的时候制糖,甘蔗渣还可以用来造纸,甘蔗叶当饲料喂牛喂羊……
计划通√
对于得意弟子沉迷于经商赚钱这件事,王绾十分忧心,特意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把赵琨单独叫到一边,小声对他说:“士农工商,依照秦律,犯罪的官吏、杀人犯、赘婿、商人、父母经商的、祖父母经商的……一旦战争爆发,都必须第一批去服役。知道吕丞相吧,他就因为家里世代经商,刚来秦国的时候,没有资格立户,也分不到田地和宅基地。哪怕当了丞相,依然被一些同僚排挤。镐池君,你将来要入朝堂的,万不可从商。”
赵琨:“……”
他过于震惊,不知道说什么好。闹了半天,官方带头搞职业歧视——一人经商加入贱籍,三代人分不到田地。不仅难以翻身,还要去战场上充当第一波炮灰。
战国的户籍制度委实有点变态,赵琨万分庆幸他是秦王子楚的亲弟弟,不会被算作商户。水上游乐园也不算,因为那个生意是官营的,能为国库创收。
小财迷怀着沉痛的心情说:“王先生,我记住了。”
这一大一小推心置腹,说完悄悄话,一转头,发现赵政和蒙毅,以及他们的护卫都不见了,只有甘罗还站在原地等着。
第15章 你就不怕我输吗?
王绾罕见地不那么淡定了,他快步走到马车边上,问甘罗:“公子政和蒙毅他们人呢?”
甘罗双手抱着一只水囊,衣袖交叠,将水囊掩在怀中,只露出一角。他微微仰头看着王绾,回答道:“刚才有人说‘镐池君必败’,随后去了那边的赌坊。公子政和蒙四郎听见,就带着护卫跟过去了。”
既然是带着护卫过去的,应该没事。王绾向终黎辛微微颔首打招呼,问他:“车夫怎么不在?”
终黎辛回头一看,如大梦初醒,疑惑道:“咦?”
王绾彻底无语了,这个愣头护卫就知道守着赵琨,警惕地盯着所有出现在赵琨身边的人,随时准备拔剑护主。别说车夫不见了,就算马车不见了,只要赵琨不在车上,他就不会多看一眼。
依然是甘罗说:“刚才有个小贼,飞窜到马车上偷了什么东西,车夫和另外两名护卫去追他了。”
赵琨单手在车辕上一撑,轻轻巧巧地翻上马车,撩起辒辌车的车帘,钻进车厢中检查一番,想知道丢了什么。
刚签的契约书都在,子楚赏赐的物品也在,稍微值钱一些的鎏金香炉、锦缎、虎皮等物件也一样都没少。唯独他用来装花肥的一只雕花木盒子不见了。
赵琨松了一口气:“丢了一盒鸽子粪。”
他特意让人将发酵好的鸽子粪碾碎,加入桂花香粉,制作成带香味的、巧克力豆形状的生物肥料,想带回宫里送给萱姬种花用的。每隔半个月,往花盆里埋几颗,养花可好了。
王绾:“……”
甘罗不认为小贼会偷一只普通的木盒子,“这……是不是盒子有什么特殊?”
赵琨回忆了一下,盒子也没什么特殊的,只不过为了好看,镶嵌着好几圈烤色玛瑙,组成一只彩色蝴蝶的图案。
话说建设水上游乐园的时候,挖地基挖出来许多浅色的玛瑙原石。这东西储量巨大,后世号称人均两吨。哪怕在玛瑙制品相对比较珍贵的战国末年,也不值几个钱。赵琨采用后世的烤色工艺,烤了一批红色的、绿色的玛瑙珠子玩儿。烤色也叫玛瑙优化,不是染色,是高温烧出来的鲜艳色泽,在后世已经被国家允许,属于合法行为。正规的烤色玛瑙对身体无害。
赵琨能学会这手艺,应该感谢一位黑心商贩。因为上过当,高价买到一块染色的和田玉,他贴身佩戴了一段时间,然后掉色了。拿去一鉴定,好家伙,是劣质品,使用的染色剂还有微毒——致癌。因为这东西的成分也是透闪石,完全符合我国新出的和田玉的鉴定标准,哪怕是染色、酸洗、注胶优化过的残次品,也算真正的和田玉,不属于假货。哪个部门都不管。
黑心商贩自己收购劣质的玉原石,优化造假,以次充好,消费者居然没办法维权。赵琨从初一存到大二的压岁钱,就这么打了水漂,买了这么一个糟心玩意。
对方不仅不同意退货退款,还对赵琨说:“新手玩石头,哪有不交学费的?”
赵琨交了学费,耿耿于怀,于是深入研究这门手艺。最终,他凭借着物理、化学知识,模仿和田玉籽料形成的过程——玉原石从山上滚入河道中,经过长时间的流水的冲刷打磨,只剩下质地最坚硬、密度最高的一部分,变得细腻温润无比。赵琨耗费了一个暑假的时间,用洗衣机滚筒自制了一大批高仿的“和田玉籽料”,雇了一个人设局,坑他的那个黑心商贩果然也看走了眼,高价买入。
赵琨可比对方有良心多了,至少他搞出来的东西无毒,还不掉色。他也不骗人,直接告诉那个黑心商贩:“老手玩石头,也是要交学费的。”
瞧瞧大秦,哪个商贩敢卖假货、以次充好、缺斤少两。依照秦律,直接拖出去杖责七十下,人都要被打废了,还有一定几率当场咽气。哎,市场监管太松了,纵容造假,太严了,也很要命,都不理想。
赵琨收回思绪,扶着终黎辛的手臂从车上跳下来,说:“就是我亲手做的那只木盒子,你见过的。”
甘罗一脸惋惜的神色:“那盒子十分贵重,这小贼的眼力还不错。”
赵琨一头雾水:???
等等,这年头好像还没有玉石玛瑙优化技术。烤色玛瑙是真漂亮,天然玛瑙的颜色反而没有那么鲜艳那么好看,除非是稀世珍品。该不会是小偷不识货,以为盒子上镶嵌着极品红玛瑙、绿玛瑙、紫玛瑙?这很正常,别说是战国,就算在现代,非专业人士也很难分辨出来。有时候就连专业人士都需要借助仪器来检测。
他正要说话,喉咙突然一阵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甘罗将一直抱在怀中的水囊递给赵琨,说:“这蜂蜜水还是温的,镐池君润润嗓子。”
赵琨双手接过水囊,喝了几口,嗓子舒服了许多。原来甘罗双手抱着的水囊,是替他带的蜂蜜水,因为一直焐在怀中,还是温热的。这个小伙伴太贴心了,赵琨莫名感动。
等王绾领着学生找到赌坊二楼的时候,蒙毅正在下注。
关于镐池君和农家的传人许大的种田比赛,赌坊居然专门开设了赌局。大多数人都猜测许大会获胜,因为镐池君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他根本就没种过地。许大却成名已久,他是一个优秀的农官,负责打理咸阳的官田(公田)已经很多年,经验丰富。
只见蒙毅毫不犹豫地解开钱袋,整个倒过来,袋口朝下,抖出身上所有的钱,赌镐池君获胜。
赵琨唇角的弧度止不住地上扬,问他:“你就不怕我输吗?”
蒙毅直率又豪爽地一挥手,“输了算我的。”
另一边,有几个玩六博的纨绔子弟,一边赌钱一边聊天,说起公子政的生母,满口污言秽语,说她只不过是吕不韦府上的一介歌女、舞女,这些年在邯郸,不知道被多少权贵调戏过,居然快要成为秦国的王后了。
那些纨绔聊得开心,正在兴头上,毫无顾忌地意淫,却不知此时此刻,赵政就站在他们的身后,脸上阴云密布,神色很是阴郁。
第16章 对面的纨绔,以及我方小伙伴齐齐沉默。
“公子政进城的那天,我远远瞧见,他长得像赵人,谁知道是哪里来的小野种!”
……
这些人越说越过分,赵琨很是担心,他越过许多赌徒,从人群中奔向赵政。
赵政冷笑: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他和小叔父的关系最亲近,逛个集市,就刚好听见别人唱衰小叔父,于是追到了赌坊。
在赌坊跟丢了目标,紧接着,又碰巧有人拿他和母亲最不愿回忆的惨痛经历来说笑。
如果巧合过多,那就不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这样做。
赵政甚至怀疑就在赌坊二楼,还有一双隐藏在暗处盯着他的眼睛。他强压着怒火,努力让头脑冷静,细细地打量这几个聚在一起玩六博的青少年。
对于出门穿什么衣裳,秦律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囚犯只能穿用赤土染成的赭色(红褐色)衣裳。平民可以穿没有染过的原色麻布衣,或者白衣、灰衣等,必须以单色为主,不可以穿彩色的衣服。士子的选择要稍微多一些:青色、绿色、天蓝、粉色、紫色、彩色等等1。
看这几个纨绔身上的锦绣华服,以及那种从小培养出来的仪态,就知道他们家中富贵。毕竟纨绔也是需要实力的,普通的家庭,养不出这般挥金如土的架势。
赵政没有冲动发怒,他的护卫宋廉却反常地在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握住刀柄,迅速拔刀。
只听“锵”地一声,一抹寒光出鞘。
赵政急切地大喝:“住手!宋廉。”
宋廉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他说话,无视他的命令,高高地举起冰冷的军刀,径直朝距离最近的一名纨绔少年砍去。口中还嚷嚷道:“放肆!公子政的事也是你们这些杂碎能议论的?”
这副底气十足的模样,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是奉了赵政的命令去砍人。
那个纨绔少年吓坏了,腿一软,整个人靠在赌桌上,发出杀猪般的惊叫声。
电光石火之间,王绾来不及拔剑,他连剑带鞘地抡出去,架住了宋濂的刀锋。刀和剑狠狠地抵在一起,发出金属特有的碰撞声、刺耳的摩擦声。但王绾毕竟是个文职,武力难以跟专业的护卫相比,眼看就要挡不住了。
下一秒,赵琨道:“终黎辛。”
他上前一步,小身板挤进了宋廉和那名纨绔之间。几乎同时,斜刺里闪过一点寒芒,重重地击飞了宋濂手中的军刀。紧接着,赵琨只觉得眼前一花,终黎辛的残影已经出现在另一个位置,宋廉被他踹得失去平衡,身躯陡然倾倒。
赵政的心在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根本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他惊诧地偏头望过去,只见赵琨的护卫终黎辛单手执剑,一条腿微微抬起,脚底紧紧地踩着宋廉,伸出另一只手,将赵琨一把扯到身后护住,才好整以暇地挽了一个剑花。
宋廉的那柄清光湛湛的军刀被击飞以后,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刀锋直直地嵌入了墙壁之中,留在外边的一截刀柄还在微微震颤,连带刀柄上悬挂着的红缨也在赵琨的视野中剧烈抖动。
终黎辛的手指如铁钳子一般牢牢地环在赵琨的臂膀上,抓得他有些疼。
一切发生得太快,那个纨绔少年仍旧靠着赌桌,口中不断发出破音的惊恐尖叫声。直到蒙毅冲过去拍了他一下,才戛然而止。
喧闹的赌坊仿佛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就没声了。大多数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呆滞地、茫然地望着王绾、终黎辛,还有被终黎辛踩在脚下的宋廉,以及那个惊魂未定、依然不能好好站立的纨绔。
王绾今天没有穿官服,他身材高大,穿一袭清雅宽大的儒服,腰间的衣带(绅带)垂下来三尺。佩剑是那种轻而窄的文人剑,主要作用是装饰品。但他出手却毫不含糊,精准有力,能看出君子六艺:礼、乐、书、射、御、数中的射艺也是拔尖的。没错,射艺不仅需要掌握箭、弩和弹弓,还包括剑术。这年头,士族都讲究君子六艺、文武兼修,就算学不会击剑,至少也要学会舞剑。
至于终黎辛,一剑出,好似灵蛇出洞,恰如闪电横空,神出鬼没的。他的剑和他的人简直是两个极端。剑在手中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不太寻常,就像是冷寂的灰烬中又燃起熊熊烈火,腐朽的枯木上又发出许多鲜绿的新枝,算不上多么鲜明夺目,却自有一番动人之处。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都呆住了,雅雀无声,过了三秒钟左右,那个纨绔的同伴猛然大喊:“公子政被我们说中身世,气急败坏,要杀人啦!”
没搞清楚状况的人群顿时骚乱起来。
一些人拔腿就向楼下跑去,想要远离这是非之地,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些人后退几步,保持安全距离,自发地围观。也有站在后边的人,被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看热闹不嫌事大,使劲往前挤的。还有人依然呆呆地望着终黎辛,没有回过神。
赵琨安排蒙毅带着一众护卫尽量隔开人群,防止有人搞事情。一个护卫打扮、长相平平无奇的青年原本混在人群中,想要趁乱一刀砍死那个纨绔少年,却无奈地发现——完全没有机会靠近。他刚走上前一步,蒙毅的护卫就拦住他,警惕地问:“你是谁的护卫?请出示腰牌。”
赵琨瞥了他一眼,神色笃定:“不是我们这边的。”
人群中响起两个声音,一前一后道:“也不是我的。”
青年见众人如此警觉,对面又有终黎辛这样的高手坐镇,硬拼也毫无胜算。于是他迅速收刀,二话不说地后退几步,挽弓搭箭,直接朝那个纨绔少年的心□□出一支羽箭。
“嗖!”
“铿!”
终黎辛仿佛背后长眼睛,在破空声响起的一刹那,反手一挥长剑,轻松地击落了飞来的箭矢。然而纨绔少年还是受到惊吓,脚一软,跪坐在地上了。也没人嘲笑他,突然有人在赌坊内放暗箭,许多赌徒吓得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再看那个射箭的青年杀手,他已经后退到窗户边上,跳窗而逃。蒙毅派了几个护卫去追他。
人群中,不知哪个纨绔又闭着眼睛瞎喊了一声:“杀人了!”
终黎辛以为别人说他杀人,脚上微微用力,被他踩在脚下的宋廉吃痛,哇哇大叫起来。
一时间,场面更加混乱。忽听终黎辛极其认真地说:“没杀人,他没死,还叫呢。”
对面的纨绔,以及我方小伙伴齐齐地沉默了。
王绾干咳一声,浑厚的嗓音响彻了赌场二楼:“所有人听好,你们都是目击证人,请暂时留在原地休息,不要随意离开。这件事和你们无关,但是官府需要你们出面作证。有急事的乡亲们,可以在我这里登记一下姓名和家庭住址,先去办事,等官府传唤问话的时候,请一定要到场。我已经派人通知监市(集市管理员)和咸阳令,一会儿会有差役前来问话,大家不要慌乱,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如实回答就行。实话实说的,公子政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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