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这脉象,虽然滞涩,虚弱,但还有转机。她本是热症,却被误当作寒症来治,才使得病情加重。待我施针,放点血来,再开一些泄热温补的方子,应当会好转。”
胡大夫在观察完王大娘的神色,细细把完脉之后,给出如此推论。
随即掏出随身携带的针灸包,取出长短不一的银针,在王大娘的几处穴位下针。又挑破指尖,放了几处血。
随着银针拔出,王大娘缓缓吐出一口气,幽幽转醒。
“娘!”钱小舟一看他娘醒了,一下子扑到王大娘的床头,跪了下来,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他为他娘的起死回生喜极而泣。他已经尝过一次失去亲人的滋味,他不想再失去世间这唯一的亲人。
“娘,你终于醒了。”钱小舟哽咽着,哭得伤心。如果她再不醒,他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他想告诉他娘,他把韩昭哥的花灯给烧了。韩昭哥平时对他那么好,他不是人。
可是,可是,那个坏人说,不放火烧了韩昭的花灯,他就见不到胡大夫,他就救不了娘。
昨天夜里他放了火之后,一直守着等那个花灯烧完了,他立刻把大家叫醒了。他不想做一个坏人,他不想伤害韩昭。
巨大的愧疚在王大娘转危为安的那一瞬间,排山倒海地压向稚嫩的少年。他跪在他娘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病人不宜情绪过于波动。”胡大夫看了一眼哭得过于异常的小孩,以为他是被吓到,安慰道:“有我在,你娘死不了。记得按时吃药。”
钱小舟才止住了哭,接过药方去宝清堂抓药。
*
韩昭抱着布兴冲冲地冲进家门。
韩爷爷把灯房清理一空,见韩昭从街上抱了匹布回来,一脸高兴的样子,纳闷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韩昭道:“我要做灯,为中秋节花灯大赛做灯。”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又闪烁着无限的希望。
就在从绸缎庄跑回家的这段路上,她忽然想到这次比赛能做什么灯了。
第34章 赛花灯佳人翘首盼
韩昭又在灯房里忙碌起来。
被火烧过后的灯房空荡荡的,门窗变了形,漏着风,她也毫不在意,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留给她的时日不多了。
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再复刻一个带机关的嫦娥花灯,她只能抓住最后的希望,去奋力一搏。
韩昭拎着砍刀,捡起院子里的竹子,从劈竹条开始,从头做这个载着她最后希望的花灯。
*
还有三日就是中秋节,灯市的东面搭起了一个台子。
街上的人一打听,说是为了中秋节花灯大赛准备的。县衙决定就在灯市这条街上举办花灯大赛,让各位花灯手艺人同台竞赛,决出胜者。
这个消息流传开来,街上的人家都高兴了一阵子。今年中秋节,不仅能赏月,还能赏花灯,有热闹可以看了。
结果还没高兴半天,台子刚垒好,县衙的捕快就挨家挨户地发请帖,邀请安宁县有头有脸,有店面的人家来看花灯赛,人头费一人一两银子。
捕快进满园春的时候,莫掌柜正在后院跟小月商量刚接的几家新绣件要怎么安排,就听跑堂的说前面来了人,是县衙的。
莫掌柜忙去了前面,未语先笑,道:“官爷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小店坐坐。”又给跑堂的递了个眼神,“快去倒杯好茶来,让官爷解解渴。”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莫掌*柜不知道县衙来人是为何事,可跟官府打交道,笑脸相迎,小心为上,总归是好的。
小捕快也只是为人跑腿,见莫掌柜态度甚好,也没有拿腔作势,把手中的请柬往柜台上一放,道:“中秋节县衙要举办花灯大赛,想必你们也知道这个消息了,我今日就是来送请柬的,你们店要去多少人?”
莫掌柜的表情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到,县衙办比赛,竟然还会特意邀请她们这种商户去看,未免过于隆重。
只愣了不过一瞬间,她就又扬起笑脸,道:“县令老爷为我们老百姓着想,中秋节还搭了个台,让我们看花灯,我们自然是都乐意去的。”
官老爷的场那是必须得捧。
“行,”小捕快点了点头,“一个人头一两银子,你们店多少个人?”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册子,一幅准备在上面记上什么的样子。
莫掌柜愣住了,疑惑地问:“什么一两银子?”
小捕快一仰头,理所当然地说:“看花灯的钱啊,一个人一两银子一根签,用来投票,喜欢哪个花灯就投给哪个花灯,你们店有多少个人,就交多少银子。”
“这,这……”莫掌柜彻底哑口了,这才知道,原来县令老爷特意搭个台子,就是为了变相敛财。
看什么花灯,竟然要一两银子!绣娘们辛辛苦苦绣一个月,才能挣一两银子,谁舍得把这个钱花在看花灯上呢?
可要是直接拒绝,无异于打县令老爷的脸,日后被穿小鞋,惦记上也是麻烦事儿。
莫掌柜有些左右为难,抿了抿嘴唇,一脸为难的表情对捕快说:“官爷,我也只是个替人家看店的,这店里东家现下也不在,到底有多少人去看花灯,我也不能做主。这样吧,等我问过东家之后再回你,成吗?”
也许是莫掌柜的态度太过谦恭,小捕快也没有多做为难,收个银子而已,又不是去拆家抓人,没必要凶神恶煞。
小捕快把册子又揣回了怀里,对莫掌柜道:“行,那你最迟明日就得交上,我明日会再来一趟。”
临走前又补充道:“别人家都交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莫掌柜揣摩着这句不知道是警告,还是提醒的话,心想,这必须得跟贺小姐说了。
贺兰君也收到了花灯赛的请柬,比满园春的还早一步。
早一些时候,县衙的人把请柬送到了贺府,贺老爷接过了请柬,再听捕快这么一说,就知道这个花灯是不看也得去看。
但秉持着节俭持家的原则,贺老爷只交了五两银子。
他们一家三口,贺兰君肯定会带上莺儿,他和夫人再带个仆人就够了。能少花钱就少花钱。
贺兰君一开始从贺老爷那知道,要花银子才能去看花灯比赛的时候,还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有些担忧,韩昭能不能如期做出花灯。
等到莫掌柜跟她说,捕快到街上,挨家挨户让商户们出银子去看花灯比赛的时候,她才被县衙这番明目张胆的敛财操作给惊到。
安宁县的商户少说有百余家,像她家这样,不仅有一间店铺的也不在少数。
县衙这样要完家里的,再要店里的,一户人家要两遍,吃相够难看的。
“小姐,我们店里要报几个人上去呢?”莫掌柜也知道这必须得去,但是去几个还得贺小姐来定夺,毕竟花的是店里的银子。
贺兰君凝眉沉思,心里反倒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去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根签,用来投票,选出自己最喜欢的那一盏灯。也就是说,韩昭拿到的签越多,她得第一的机会就越大。
想到这,她跟莫掌柜说:“我们店里的人全都去。”
莫掌柜“啊”了一声,惊讶道:“全都去,那得十几两银子了,这花灯赛可真金贵啊!”
贺兰君点了点头,肯定道:“对,全都去。”顿了下,又道,“不过,到时候投签,你们得听我的安排。”
莫掌柜一听这话,就知道贺小姐的这个安排另有隐情,但她也不便细问,况且小姐这是真的实打实的花银子,请大家去看热闹,遂笑道:“行,那我这就交银子去,顺便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三日时光很快逝去,转眼就到了中秋这日。
阖家团圆的日子,贺兰君和贺老爷都没有出门,陪着沈夫人一块过节。满园春和贺家的几处铺子也都关了店,放伙计们各自回家团圆去。
往年,中秋节总是贺兰君最期待的一个节日,在一个丰收的季节,可以尝到各种鲜美的瓜果,好吃的点心,饭后还可以赏月,无疑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可是今年的中秋节,她却有些坐立难安。
自从那日韩昭抱着布从贺氏绸缎庄跑了之后,她再也没有得到她的任何消息。
韩家的花灯摊也几日没有出摊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做好花灯,今晚能不能见到?
揣着这些疑问在肚里,贺兰君的团圆饭吃的都有些心不在焉。
幸好因着今晚要去看花灯,团圆饭就比往年要结束的早了些。吃完饭一行人就往灯市去了。
灯市的一头被县衙封上了,只有拿着邀请函的人才能通过,关口处的人比照着名册给进来的一人发了一支木签。
里面的人竟然不比白日这条街上的人少,县衙垒好的台子前已经围了不少人。
看来县老爷的钱没少收。贺兰君在心里暗暗地想。
她们往前走,到了满园春门口和莫掌柜她们汇合,顺着人流也来到了台子附近。
贺兰君睁大眼,在人群里寻视,想找到韩昭的身影,可是,人多,且黑灯瞎火的,只有月色照着,看不清谁是谁。
不知过了多久,台上忽然亮了起来,苟师爷提着个灯笼上了台,高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们的花灯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台下安静了下来,苟师爷满意地点点头,现场除了他的灯笼,没有亮光,这也是他想出来的点子。比赛嘛,到哪家,哪家亮花灯,多公平啊。
他接着说比赛的规则:“这个比赛,我们县一共有八家灯铺报了名。待会儿他们就会一一上台展示他们做的花灯。至于谁能得第一,就全靠各位手上的签,看完花灯后,喜欢哪一盏花灯,你就把签投给哪一家,谁签多,谁就胜出。”
一番话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向台上,苟师爷又向着台子左侧问道:“你们谁先来?”
台子的左侧聚集的正是报名的几家店铺的当家人。
一阵静默后,一道自信的声音响起:“我来。”
众人都向那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可是也看不清是谁。
苟师爷下了台,跟那人一般确认,然后上了台朗声道:“第一个上场的是来自严记灯铺的花灯。”说完下了台,把台子留给要上场的花灯。
严记的花灯是几个人一块抬上台的,非常大。
花灯亮起,中间一个最大的主灯雕龙画凤,光亮照人,四周一圈琉璃珠子打造的小灯,闪耀着珠光宝气。
整个花灯光彩照人,底下众人几乎目不转睛地看着。
往年元宵节的时候,大家看灯也只不过是一盏灯一盏灯地看,可严记的这个却是许多盏组在一起。光论数量就已经让人目不暇接了,更何况每一盏都精雕细琢。
严大看着花灯灯光下,台下众人欣赏的目光,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严记这珠玉在前,剩下的几家灯铺就有些逊色。
他们自知自身实力就比不上严记,本就是被苟师爷游说被迫来参加这个比赛,因此上台展示也是匆匆而过。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花灯展示很快就到了第七个。
苟师爷对着名册上的名字一一勾画,发现还剩最后一家,似乎一直没来。
他冲着台下道:“韩记灯铺来了吗?韩记灯铺来人了吗?”
又重复了几遍,没有人回答。
贺兰君握着木签的手不由攥紧了,韩昭没来吗?
苟师爷又问了一遍:“韩记灯铺来了吗?没来我就当弃权了。”说着拿起笔准备划掉名册上的这一行。
“来了!来了!马上就上!”一声清亮的回答从人群后面响起。
第35章 迟登场韩昭亮花灯
“是韩昭!”贺兰君认出韩昭的声音,立马回头去寻找她。
台上苟师爷听到这声清亮的回答,也停下了手中的笔,向台下望去,寻找出声之人。
然而灯市街道左右两排房屋高耸,如水月色也只堪堪照进不甚宽阔的街道,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阴影,什么都看不清。
苟师爷不是很能看清那人在哪里。
韩昭拉着平板车,站在人群最外层。车上放着她刚刚完工的花灯,用布盖着,看不见里面长什么样,只能看出这个花灯个头不小。
从三日前,她抱着贺小姐送她的素布,回了家就开始夜以继日地做这个花灯。
担心严家的人会再来破坏,她时时守着这个花灯。
本就时间紧迫,这几日她几乎不睡觉地劈竹条,扎骨架,上色,绘画。即使闭眼小憩,她也紧紧地睡在花灯旁。
韩建德劝不动她,也只能帮着她一块儿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就这样,她也才赶在最后的时刻将将做好,把花灯装上车,就飞奔赶来。
此刻她连气还没有喘匀。
底下众人也都回头往后看,寻找着最后一个展示花灯的人。
有离韩昭近的人指着台子左侧告诉她,别人的花灯都是从那儿上去的。
韩昭喘匀了气,跟这位好心人道了谢,拉着车子绕过人群来到了台子左侧。
严大见到韩昭,神色却有些怪异。
他是知道韩昭家失火了,也知道她的花灯已经被烧毁了。
这事是严二前几日得意洋洋的来告诉他的,说是帮他除去了严记花灯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严大当时不屑一顾,他明明靠着自己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赢了比赛,何至于要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又听说父亲也默许了严二的行为,又堵了一口气,暗暗地觉得,父亲就是看不起自己的手艺,认为自己必败无疑。
如今韩昭能按期来参赛,两家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地对阵,他倒要看看,到底谁能赢到最后?
苟师爷终于找到了目标人物,抱怨道:“你怎么来得这么晚?这比赛都快结束了,大家都等你一个人呢!”
韩昭忙表示歉意,又问道:“现下可以上台吗?”
苟师爷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道:“来吧,你是最后一个。”说完拎着灯笼下了台。
台上又恢复一片黑暗,韩昭把板车拉近台子,周围的人都自觉地往两边散去,方便她搬运灯笼上台。
那板车上被布盖着的灯笼虽然大,但似乎很轻,韩昭不费力的就把它抱了起来,放置在台子上,然后又陆陆续续的把一些零散的东西搬上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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