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尸体,冯轲何以坚信,卢斐已经是个死人了?而冯轲原本就是卢斐认定的二号嫌疑人。濒死时刻仅存的意识消逝的太快,卢斐只来得及怀疑打了电话约自己在港口见面的冯轸。但那时他的手里,还握有冯轲不能公之于众的致命秘密。
是否是这个秘密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卢斐看着冯轲翘起的嘴角,初见时冯轲脸上永恒的笑意让他以为自己终于时来运转,遇见热心的贵人,没想到最后反而是自己被他敲骨吸髓,吃得一干二净,冯轲唇边弯弯的笑意,也成了索命的镰刀。
“真没想到五弟,会把一件我用过的二手货,看得这么重。”见冯轸脸色越来越差,冯轲继续挑衅道。
周围一圈人都在往这里看,银幕上放的纪念短片反而变得无关紧要。
“你马上出去,我不会计较。还是你打算在这种时候,跟我明目张胆地作对?”冯轸愠怒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冯轲反问,脸上的笑意更深。
“你……”冯轲的自信出乎冯轸的意料,冯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拿出手机关闭飞行模式,果然有数不清的信息和电话涌进来。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出冯轸发白的脸色,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时候醒过来?”
冯轲把刚刚冯轸质问他的问题抛回给冯轸:“爸醒过来,不是好事吗?弟弟怎么这么确定,爸醒不过来了?枉我特地赶过来通知你。”
冯铎铮醒了?
卢斐觉得冯轸捏手机的力度,几乎要将那手机攥碎了。五年了,冯家一如往常,纷争不休。冯轸之前看来趾高气昂,想必是占了上风,从他们的反应看来,冯铎铮突发恶疾昏迷不醒,大概也和冯轸有关。
不过冯轸还是冯轸,顷刻之间,他就成功压下了自己全部的惊惧不安,满目鄙夷地扫了冯轲一眼,踩着影厅的阶梯扬长而去,每一步都走得像是踏在冯轲的命门上,也没向卢斐告别。
他从来都不会回头,此刻的背影与初中时跑去找人救卢斐的背影重叠起来。紧急状况下的回头当然没有益处,不过是浪费时间,可卢斐偏偏贪恋自己所得不到的一个回首。
冯轲笑着目送他离开,在冯轸原本的座位上坐下,坐姿放松随意,还朝卢斐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卢斐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哪怕两个人之间还有两掌宽的距离,冯轲身上那种纯粹的恶意仍然肆意地流淌出来,冷冰冰地缠绕上他的身体,好在冯轲似乎在集中注意力看银幕上的画面,听不到他急促不安的心跳。
卢斐却无暇关心银幕上过去的自己了,他耳中只有自己仓促的心跳声,皮肤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迫不及待地想跑,想离开冯轲,另一个念头却把他按回座位上,让他始终不愿意起身。
重活了一世,卢斐不想再和之前一样窝囊了。如果连和冯轲并排坐一会儿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报复?
好不容易熬到所有影片结束,卢斐长舒一口气起身,冯轲礼貌地起身让他经过。接下来应该还有互动环节,大部分人都留在这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话,或者合影留念,占据了银幕前的空间。
卢斐和冯轸进来时,灯已经暗了,现在灯亮起,卢斐才注意到银幕的左下角放了自己的等身立牌。看见立牌的瞬间,卢斐迅速别过头,赵昱汶不出所料,做立牌也选的他觉得拍得极丑的写真,加上下方“五年·继续怀念”的字样,和立牌边撒的一圈百合花,看得卢斐一阵恶寒。
立牌下有粉丝摆放的纪念花束,和卢斐曾经告诉媒体自己喜欢的零食和书本。冯轲经过立牌时,停下了脚步,卢斐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见他在立牌前站了一会儿,随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红玫瑰,扔在立牌下的花丛中。
那支玫瑰大概被冯轲随意地放在口袋中太久,鲜红的花瓣上满是伤痕,玫瑰的妖冶全失,只剩下无尽的落魄。
冯轲扔下那朵玫瑰,转身离开时,曾佑之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冯轲回头,假模假式地恭敬道:“曾导有什么指教?”
曾佑之并不避开人,卢斐和周围的一圈人都听到了他说的话:“政府牵头的剧院项目,我刚刚决定与冯轸合作,你不必再来找我。”
旁边的人群立马滋生出克制的议论,冯轲挑挑眉,轻松道:“这样的小玩意儿,在谁手里都一样,曾导何必多此一举,特地通知呢?我还以为,曾导是要和我好好聊聊这部电影。”
曾佑之摇摇头,直言道:“你这样的人,是不会中意这电影的。”
“怎么不中意?”冯轲摸了摸立牌上卢斐的手 ,说:“若不是曾导拍的好,我还不知道,我的小情人原来这么美。”
听到这里,卢斐再掩饰不住恶心感,胃部一阵阵的痉挛,逃跑似的从人群中挤了出去。不过彻底离开之前,他忽然注意到,冯轲身后不远处的角落,有个年轻女子似乎在趁着无人注意,举起手机偷偷摄录冯轲与曾佑之的对话。
灯光昏暗,卢斐看不清她的脸,只当是胆子够大的狗仔。毕竟港岛这块土地上,和冯家有关的消息可不是想发就能发的,民间常常传的那些冯家隐秘私事,不过是冯家不在乎而不屑去封锁的消息。
譬如港人都知道,他卢斐就是抱了冯家的大腿上位,几座新人奖和影帝拿的再名副其实,也难免遭人非议。
卢斐独自搭夜班巴士回家,夜风比前几天更冷了,坐到中途外面下起了小雨,卢斐学着一部他很喜欢的电影里的主角,把手伸出窗外,细密的雨丝有如他现在的千头万绪一样繁杂,找不出一条清晰的主线。
连曾佑之也忍不住掺和进冯家的名利场中了吗?卢斐有些说不清的失落。
第14章 无尽雨
放映会结束后的几天,冯轸大概是忙于应对冯铎铮醒来后的新局面,无暇顾及卢斐这边的工作进度,卢斐独自一个人待在破旧公寓的工作室兼住宅里,与世隔绝起来。
要不是有小茉莉定时的打扰,卢斐都要觉得自己再一次离开了人间。楼下的人流车流繁忙,可这些与他毫无关系。
大部分清醒的时间里,他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十号风球虽然已经离境,可留下淅淅沥沥的无尽雨水,永不停歇的雨声伴随他不停地检索那个五年前的疑案的信息。
卢斐睡眠稀少,过了十二点还在椅子上缩着腿,正看一篇长篇报道。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声音大到卢斐心惊,以为是房东又来找麻烦,小心翼翼走到门后,认出猫眼后那个模糊的人形是冯轸,才敢开门。
刚一开门,冯轸就带着满身的酒气,跌跌撞撞地走进来,一头栽倒在卢斐的床上。卢斐有点洁癖,床上的床单是今天刚换的新床单,看见冯轸穿着鞋就躺上去,瞥了瞥嘴。
冯轸今晚应该喝了很多,醉气瞬间就占领了这个房间,哪怕开着窗通风也散不掉多少。
卢斐意外,他从没见过冯轸烂醉的样子,冯轸这个人,无时无刻都要对外界的一切保持警觉,不允许自己陷入醉酒这种不清醒的状态。
因此他双手抱胸,站在床边看着醉醺醺的冯轸,不知所措起来。小茉莉被酒气熏到了,跑到床边对冯轸发出威胁似的低沉叫声。要不是冯轸体型高大,小茉莉说不定都要上手挠人了。
“你,你喝热水吗?”卢斐不能任冯轸醉在自己床上不管,抱着关心雇主的心态,客气地问他。
没想到冯轸忽然拽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拉。卢斐一下子失去平衡,栽在冯轸身上,顿时被冯轸身上的酒味圈住。
浑浊的酒气锁不住卢斐熟悉的、独属于冯轸的气味,加上这身体的触感,那种被前世往事击中的休克感再次出现。
冯轸醉得彻底,不顾卢斐的抗拒,死死环住卢斐的腰,不让他离开。
卢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把冯轸放错了位置的手拉扯开,冯轸的手却像铁链一样牢牢箍住他,不管卢斐怎么用力都没用,反而越缠越紧。
像卢斐死去那天,泡在水泥里时缠住他手腕的绳索。
“冯老板你清醒一点,我是丹尼斯!我不喜欢男人,你别这样!”卢斐只恨丹尼斯的身体在烟酒里泡坏了,在锻炼良好的冯轸面前毫无抗拒之力。
冯轸神志不清,对卢斐的话置若罔闻。他的手一边继续加力气,一边向上移动。卢斐战栗起来,呼吸也变得粗重。无论这是第几次被这双手抚过,都像是被千万只蝴蝶的翅膀扫过。
他的手从卢斐的后腰顺着脊骨层层上爬,在肩骨处稍作停留,又马不停蹄奔赴向下一个目的地。后颈,然后是耳后,最后停留在卢斐的脸颊上。
他按着卢斐的脸颊,轻轻转过卢斐的头,让卢斐与自己对视。有一个念头,像个疲惫的旅客一样缓慢无力、步伐沉重地经过卢斐的心里。
冯轸很温柔,原来他的温柔可以施予任何一个酒后乱性的对象,却唯独吝惜把它交给卢斐。
卢斐放弃了抗拒,一方面他知道挣扎无用,另一方面,他的身体似乎比他的意志要更思念冯轸。
过去连一个月见不到冯轸,卢斐都要茶饭不思的,何况他们已经阔别五年了。
只是有点对不起这个叫丹尼斯的身体原主,要是他还有机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多半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体被一个小偷借来做这种事。
阴雨连绵的午夜,在这座老旧公寓楼里,理智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两个人身体相抵时,其他的事情就无关紧要,更何况这个人是冯轸。
冯轸像拆礼物一样,庄重又耐心的一颗颗解开卢斐衬衫的纽扣,指尖一下又一下蹭到卢斐的皮肤。纽扣以后是腰带,长裤褪到一半,卢斐自己把它蹬到床下。
虽然已经肉眼可见的情欲高涨,冯轸没有直接进入卢斐,而是不断地亲吻着他,从脸亲到脖子,又亲到胸口,有些挑逗地叼住卢斐的乳尖,轻轻舔了几下,迷离的醉眼得意地看着卢斐绯红的脸,右手顺着卢斐发热的腰侧往下摸,在卢斐腿上原本伤疤的位置摸了好几下。
前世卢斐最后几次和冯轸做爱,总是在争吵后,比起情爱,更接近于怒气的发泄,没什么体贴,也没什么爱抚,粗暴地像搏斗,冯轸每一次都不怀好意地进到最深,卢斐咬着唇死死盯着他,绝不认输。
这样温柔的性爱,卢斐反而不习惯了,他一只腿在床上,另一只腿垂在床下,打开身体,主动抓住冯轸的手,牵着他的手往双腿之间去。
冯轸闷哼一声,埋首在卢斐的胸前,试探性地伸了一根手指进去。冯轸的手指发冷,侵入卢斐的身体后,卢斐被刺激地哆嗦一下,冯轸连忙停手,口齿不清地说:“疼吗?”
卢斐摇摇头,握着他的手腕往深处推,冯轸濡湿的手指抽插之间发出湿黏的水声。
“好久不见。”卢斐小声道。“见”字的尾音被冯轸的吻堵死,只说出半个字。
雨还在下,越下越大了。冯轸翻到卢斐身上,粗壮紧实的阴茎填满那处空洞,卢斐仰躺着,歪着头看天花板上的裂纹和蛛网。
清晰的痛感令快感更甚,卢斐微弱地随着冯轸抽插的节奏呻吟起来,双腿绷直又放松,细瘦的腰身也不时挺起。他揽住冯轸的身体,下巴压着冯轸的腋窝,吸毒一样贪婪地嗅着冯轸身上的气味。
冯轸的手还在卢斐前世的伤疤位置不停摸索,好像那里真的还有个伤疤一样。
一股热流冲入他的身体,卢斐抽搐一下,将冯轸抱的更紧,双腿夹住冯轸的阴茎,摩擦着勾起他第二次的欲望。他的意志旁观着他身体的举动,卢斐听见自己脑中传来嗤笑声。
一定要在床上,才能承认自己还在爱冯轸,爱到只有这样身体交合的时候,才能觉得自己是圆满的,是一个完整的人。
可需要情欲来证明的爱,是否太过卑微浅薄?
冯轸从地上捡起卢斐的衬衫,蒙在卢斐眼前,用两只袖子在他脑后简单打了个结。房间里原本就暗,被衬衫遮住眼后,卢斐眼前几乎只剩一片发红的暗黑。
一阵酥麻感像电流一样通过卢斐的身体,蒙眼是他和冯轸在前世的习惯,从发生在岩榜老街阿飞家的那张破床上的第一次时就开始了。
黑暗之中,卢斐的身体变得比之前更加敏感,冯轸一边插在他身体里,一边抱着他坐起来,让卢斐面对面坐在他的大腿上。身体的重量让冯轸整根阴茎被卢斐的后穴吞入,卢斐低喘着主动追逐快感,每一次抽插都进到更深的地方,索取者和给予者身份逆转。
快要入冬的天气,他们两人却大汗淋漓,重复性的动作之下,卢斐意识逐渐模糊,疼痛和快感的分界线也在消逝。他与冯轸几乎在同时达到顶峰,白色的黏液浇淋在两个人的腿上,淫靡又暧昧。
卢斐觉得浑身发软,整个人虚弱的趴在冯轸身上,冯轸抱住他躺回床上,正要拔出时,又被卢斐阻止。
没了视觉的卢斐全凭本能行事,思念、占有欲与恨意成倍的喷涌,化成一次次贪婪的压榨。冯轸却不复曾经的好胜心,温和地满足卢斐的同时,亲着他汗湿的额头。
直到卢斐彻底筋疲力尽时,冯轸才撤出他的身体。
卢斐的神志随着肉体一起渐渐冷下来,但他没有马上离开,在冯轸的怀里留了一会儿。
他珍惜这种时候,不只是因为快感和身体绝对的接近,也因为在这时,他们只是两个赤裸的人,除了肉身赤诚,连同一切身份和无法扯平的互相亏欠,在这时都和衣物一样被随意丢在床边,不管清醒的时候,它们有多重要。
冯轸穿过来的衣服,是民国生人的吕裁缝裁剪的西服。吕裁缝替人裁衣看眼缘,不和眼缘的人,花天价也换不来这样一套衣装。冯轸参与的社交场合上,奢侈品随处可见,这样私人手工反而受惹眼。他愿意替冯轸裁衣,也是卢斐过去介绍的。
这身衣服连冯轲都羡慕,在这种时候,也只能皱巴巴地裹着冯轸说得太迟的感谢和卢斐说不出口的道歉,静静等待天亮。
“别哭。”冯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来,伸手揩掉卢斐眼角的泪,他醉眼迷离,可还是看清楚了卢斐眼角的闪烁。
卢斐的下巴贴着他的锁骨,感受到冯轸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也许做个露水情人也很好,他上一世把自己害得那么累,累到最后连吃饭喝水都成了需要自我挣扎半天的难事,就是因为太认真了,不管是对工作,还是对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认真都是露出软肋,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别哭,卢斐。”冯轸继续喃喃道。
卢斐听得毛骨悚然,凑在他耳边说:“老板,你记错了,我是丹尼斯,你请来查卢斐失踪案子的侦探丹尼斯。”
“你就是卢斐。”冯轸闭上眼,确凿无比地说:“我闻得到,你是卢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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