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元甫撇她一眼,又向杜明庭问道:“你那小朋友是个甚么来头?”
杜明庭将虞珵美身世毫无隐瞒全盘托出,郑元甫听罢抚须叹道:“我曾与他父亲有过几面之缘,这孩子既然是虞大人的儿子想必品行不差,这些年应当是吃了许多苦才被逼到如今步步算计,明庭,你不可亏待他。”
杜明庭未曾料想师父洞察之深,再思及方才虞珵美痴缠在自己身下眼尾通红的模样,当即生出不少爱怜,连带着目光都柔软不少,向郑元甫沉声道:“自当视他如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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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郑元甫听罢点点头,话锋一转,又道:“只是他那身手奇怪得很,你需多加留意。”
杜明庭眸色一沉,追问道:“师父可知容景?”
郑元甫笑道:“武宁侯容景,三十年前可是位光风霁月的大人物。”
陆寻芳一听来了兴趣,忙缠着郑元甫道:“我怎从未听说朝中还有这等人?师父快讲讲。”
郑元甫却卖起关子,啜了口热茶,视线越过二人看向窗外那轮皓月,苍老深邃的眼眸中满是追忆。
“大约三十年前,武宁侯受命南下抓人,据说是个在流放途中逃跑的罪臣之子。”
“不知那罪臣之子使了甚么手段,竟令一向冷心冷性的武宁侯对他言听计从,简直是将整个人都托付出去。”
“回朝后,那人被关押在天牢就等开春后问斩,武宁侯为他在大殿外跪了一天一夜,那可是隆冬时节,普通人站着都得来回跺脚,他连外袍都没披,就那么穿着件单衣跪在雪里。”
“陛下问他既然对那人动了心,为什么还要将他带回,二人远走高飞不就行了?”
“武宁侯却道,带他回来是为忠君之道,如今对雪长跪,则是为全那人对自己的一片真心。”
“陛下不忍,说只要那罪臣之子将朝中叛党供出便可重新发落。”
“后来那人的确在殿前一五一十招供,却在最后一刻以匕首划伤龙颜,被万箭穿心。”
说到此,郑元甫长长地叹出口气,“武宁侯与先帝自小一起长大,可谓忠贞不二,若他还在,哪里会有后来造反一事,此等撼世之才却栽在了一个情字上,实在可惜。”
陆寻芳闻言将满手热汗攥紧,低声道:“那后来呢?他去了何处?”
郑元甫缓缓摇首:“那日他自血泊中将心爱之人带走,自此之后音信全无,到如今改朝换代,更不会再有人将他提起。”
此话落地,屋中陷入一阵沉默,三人各怀心思枯坐良久,听杜明庭开口道:“兴许并非音信全无,珵美的那身功夫便是拜容景所赐。”
郑元甫闻言抬掌在桌上重重一拍,驳道:“绝无可能!且不说武宁侯消失已久,当年我曾亲自与他交过手,此人招式光明磊落,绝非你义弟那种投机取巧之道。”
听他这样说,杜明庭也起了疑心,却又无从验证。
“这些无关紧要,”郑元甫见他双眉紧蹙,摆手道:“管他是真是假,你身手高他数倍不止,今后若有甚么不好的苗头将他制服便是。”
陆寻芳见二人先入为主,几乎要将虞珵美看做为非作歹之徒,心中隐有不快,嘲道:“我看虞公子平日规矩得很,倒是明庭总仗着自己是大哥欺负人。”
杜明庭听罢哭笑不得,正要开口,被郑元甫打断,“休得胡闹,我今日来除了叙旧还有一事要问寻芳。”
陆寻芳大概知晓他将问什么,也不接话,低垂着头任由乌丝倾泻而下,将她那张雪白俊俏的脸遮得半明半暗。
杜明庭不解,见郑元甫正色道:“寻芳,你欲卸甲,此事当真?”
破晓时分,虞珵美自杜明庭怀中苏醒。
白月尚在,天刚蒙蒙亮,他并不着急起身,借着昏暗的天光仔细端量起身前人。
杜明庭双目紧闭犹在沉睡,略高的眉弓下是一片黑影,鼻梁笔直挺拔,嘴唇棱角分明,下唇比上唇稍厚些,若是不笑,嘴角惯常下垂,单看着是副不错的英武之相。
虞珵美觉得喉头发紧,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指,顺着他侧脸一路下滑到脖颈间,摸了摸埋在胡茬中的喉结,又戳了戳他裸露在外的肩膀。
杜明庭因体温高于常人,故而习惯裸睡。
虞珵美抚摸过他隆起如山的胸肌,贪婪地揉了片刻,犹不知足,手掌向下探入被中,指腹在坚硬如铁的腹肌上来回抠挠,那感觉像是在抚摸一座座波浪起伏的小丘。
想起昨夜二人相拥时,自己如何在他身下丑态尽显,顿时脸上一热,当即就要撤手。
岂料一双铁钳般的大手将他牢牢摁住,头顶响起杜明庭懒洋洋地声音,“一大早就偷摸老子还想跑?”
说着,手掌落在他屁股上反复揉捏,好似在盘玩甚么核桃手串之类。
虞珵美被他捏得浑身燥热,声音又软又粘,“摸摸都不行,小气得很!”
“怎么不行,”杜明庭猛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双目中情欲渐浓,低头凑到虞珵美耳垂下沙哑道:“摸又摸不出好赖,得用用才行!”
虞珵美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喉咙还痛!”
杜明庭见他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十分有趣,伸手刮了下他鼻尖,又亲亲他额头,哄道:“乖,这次咱们不用嘴。”
虞珵美也正是食髓知味的年纪,佯装推脱片刻,便忍着喉咙干痛,将双臂举高再次勾上了他脖颈。
二人在房中荒唐半日,及至结束已然日上三竿。
换做平时,陆寻芳早带着徐客秋来敲门,邀二人去城中闲逛。
今日却迟迟不见人影,虞珵美伏在床上,劲瘦流畅的背脊布满热汗,他看了眼杜明庭落在屏风上的身影,盯着他手里反复擦拭的物什看了片刻,有气无力道:“好奇怪,难道陆将军到现在也没起吗?”
杜明庭动作一顿,继而点点头,“嗯,我们不管她。”
这话说得毫无起伏,虽然平日二人也以拌嘴居多,却也不曾这样冷淡。
虞珵美见他裸着半身从屏风后走出,面色如常,不像生气,正奇怪,听杜明庭问道:“还有什么想玩的?今天带你全干了,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去。”
“这么快?”
虞珵美话语中略有失落。
杜明庭蹲下身,握着他的手,抬头时黑瞳中载满温柔,“这么喜欢这里?”
虞珵美点点头,却又摇了摇。
杜明庭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这又摇头又点头是个甚么意思?”
虞珵美深望着他,脸颊微微发红,低声道:“我喜欢扬州,这里甚么的都有,也没有那么多讨厌的人,比雁归热闹多了,可是大哥,我一想到这些热闹里没有你,就觉得也没甚么意思了。”
第74章
杜明庭见他说得真切,绿眸中水光闪烁,手臂一展将他拥入怀,也跟着动情道:“再等三年,大哥将扬州拿下,届时再带你来好不好?”
虞珵美犹沉浸在一片温情暖意,听他说罢犹如当头棒喝瞬间清醒,脑中飞快掠过无数念头,目光逐渐变得冰冷,靠在杜明庭肩头,低低地回了一句:“好。”
当天夜里,四人照旧结伴出行,虞珵美趁着这最后的一晚撒了欢儿的玩,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要看看,一趟下来手里兜里满满当当。
杜明庭惯着,跟在身后一路走一路掏钱。
及至月中,钱袋子见底,就连陆寻芳的也被他花完了。
虞珵美意犹未尽,挂在杜明庭背上央求他回去再拿些银两。
杜明庭将他扒下,放到膝盖上抬手朝着屁股揍了两巴掌,“老子又不是金库,照你这个花法只怕我们得一路讨饭回去!”
陆寻芳家中有个同虞珵美差不多大的幼弟,知晓这个年纪的男孩就是贪玩,且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对虞珵美知分寸又不失天真的做派可谓十分喜欢,遂赶忙将人护住,责怪道:“钱而已,又不是没有,既然难得出来玩就当玩得尽兴。”
说罢又揉了揉虞珵美的脑袋,笑道:“你家小将军吝啬得很,我可不一样,走,我带你回去拿钱,要什么都给你买。”
虞珵美听罢偷偷瞄了眼杜明庭,见对方冷着张脸也在往这边看,当即眉飞色舞道:“还是陆姊姊对我好,不像有些人啊,也只会嘴上讲讲”说着又向一旁飞去一眼。
杜明庭被他气笑,朝他头上重重敲了下,佯装唬道:“好啊,旁人几个臭钱就能将你哄去,此等定力老子哪里还敢指望你上阵杀敌?怕不是一条羊腿就被买通了!”
陆寻芳见他越说越离谱,到最后还威胁起人了,扭头向虞珵美道:“他不要你,你就来跟我,我带你”
话到一半忽然便再也说不下去,虞珵美还在等着,却见陆寻芳促狭一笑,理了理一分未乱的鬓角,干笑道:“你还小,可以慢慢来,姊姊等着看你披挂上阵。”
虞珵美察觉她这话中有隐情,目光担忧地望过去,见徐客秋上前揽了揽陆寻芳肩膀,二人相识一笑,却是一种叫人说不上来的难过。
忽然手中被人塞进包银两,举目望去,见杜明庭嘴角绷得笔直,眉目间带着一股嘲讽之意。
“你不是要给六殿下带些东西回去?”杜明庭看向他,抬手指了指徐客秋,“让徐先生带你去买点文房四宝之类,我同陆将军有话要说。”
这正衬了虞珵美的意,看向徐客秋,见对方点点头,便欢天喜地地跑过去了。
杜明庭看他转变得如此快,只当是小孩心性,不由笑了笑,再次叮嘱,“不要把钱都花了,不然把你留在这里当小乞丐!”
虞珵美知他是在吓唬自己,回头冲他吐了吐舌头,道:“那我就留在这里一辈子,再也不回去啦!”
夜幕沉沉,车马如川,杜明庭注视着他,只是眨眼的功夫,那鸟儿般欢快的金色身影便消失在茫茫人海。
虞珵美拉着徐客秋的手,一路走一路看,及至寻到间看起来不错的四宝阁,兜里也不剩几个钱。
他相中支狼毫笔,一打听价,赶忙放回原位碰都不敢碰。
徐客秋见状摇头笑起来,将他看中的那支笔拿在手中仔细端量片刻,转身便要找伙计还价。
虞珵美本想劝他算了,还可以买别的。可见他同人说得有来有回,也觉得十分有趣。
国子监里的教书先生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迂腐陈旧的老古板,平时不苟言笑就算了,偶尔在大街上遇到也要规规矩矩行礼,哪里有徐客秋这样平易近人的。
半盏茶的功夫,徐客秋不仅将那天价的狼毫买下,还顺了只不错的端石砚台。
虞珵美简直要奉他做神祇。
时候尚早,二人来到河畔的垂柳下,边赏月边吃一路买来的零食点心。
虞珵美心情不错,要徐客秋教自己几句应景的诗。
徐客秋咬了口手里的炸糕,一抹嘴,看向极远的天边道:“那就说个简单的,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好听,还有别的吗?”虞珵美问。
徐客秋笑着摇头,“没了,就想起这一句。”说罢将自己那双含情眼一弯。
虞珵美被他这双眼睛蛊得丢了言语,半晌后才沙沙地道:“徐先生,三年后我行冠礼,咱们还来这里好不好?”
徐客秋摇头叹息:“珵美,我们这样的人,不谈今后。”
虞珵美浑身一震,慌忙道:“只要三年,不长的,很快就会过去。”
徐客秋见他话语不似往常,心中隐隐猜到什么,玩笑般问道:“你确定是三年?依我看就是五年十年也未可知。”
“只要三年。”虞珵美笃定点头。
徐客秋听罢摸了摸他的发,低声道:“好孩子。”
河中划过一只载满了人的乌篷船,船头坐着一身着白纱怀抱琵琶的歌女,船尾有一说书人,在给众人讲故事。
那声音从河面飘来,伴着歌女细细底底的弹唱,有种说不出的极远之意。
“传说许多年前有个英勇善战的将军,杀敌无数从未有过败绩,直至一日在间破庙中偶遇一女鬼。”
“女鬼畏惧将军身上的煞气不敢上前,只隔着老远向他哭诉生前的悲惨。”
“将军见她面容俏丽,身世也的确凄惨,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说是可以帮她报仇。”
“女鬼见状千恩万谢,便化为一雪白玉佩相伴在将军左右。”
“日子久了,二人渐生情愫,将军决定为她将仇家杀死后便向女鬼表白心意。”
“启料那女鬼步步引诱,直至无可挽回之时,将军才发现,原来那女鬼竟是自己刀下亡魂,他痛不欲生,当场引颈自刎。”
“只是第二日,太阳升起时,将军又如往常般醒来,脑中却甚么都不记得了。”
“手下来寻时,他问众人仗打得如何?众人面面相觑,副官出言道,‘仗早在四年前就打完了。’”
“将军在众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起身,及至走出房门,被太阳照得有些恍惚,心中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熟练地摸向腰间,然而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啦!”
第75章
船上众人听得一阵唏嘘,有说这本就是那将军的南柯一梦,也有说是女鬼用自己换回将军一命,只是自此后二人便是阴阳两隔不复相见。
虞珵美注视着小船缓缓划走,独留下一圈圈荡开的涟漪,胸中涌现一股浓重的怅然若失,他揪着手下的青草,声音闷闷地道:“明知是一场空还要去做那扑火的飞蛾,这女鬼实在傻得可怜。”
徐客秋却摇摇头,望着人来人往的桥头道:“不尽然,依我看这女鬼实在再清醒不过。”说着忽然眸光一闪。
虞珵美见他脸色稍变,担忧道:“徐先生,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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