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著名的行为主义心理学家约翰华生,他曾经做过一个小艾伯特实验,也就是通俗所说的婴儿实验。”
蒋磬点了点头,他虽然没听说过华生,但对于这个“婴儿实验”还是有所耳闻的。
约翰华生将受实验的婴儿与毛绒玩具关在一起,起初婴儿对于毛绒玩具具有十分的好感,但每次婴儿在想要靠近毛绒玩具之后,华生都会敲击铁棒对其进行恐吓,导致受实验的婴儿渐渐对所有毛绒玩具都产生了恐惧。
“其实这个实验主要是研究人类的恐惧的源头,得出了那句很有名的‘人类的恐惧是可以被控制的’的结论。华生本人也提出了对教育心理学有长久影响的延时满足法、哭声免疫法、婴儿独立睡眠法。”
“但在这个实验中就可以初步看到环境对于人的影响,许多家庭认同华生的理论,开始根据那三种方式教育孩子,而这种在教育方式下的孩子,往往缺失父母对他的爱,换而言之,他们是活在没有爱的环境下的。”
“可见在这种缺失爱的环境中,有相当一部分的孩子成年后患有心理疾病,孩子们会被训练成一个机器,甚至于没有任何感情。”
沈逾之换了个姿势,他将拿着笔的右手叩在桌面上,眼睛盯着胳膊上的绷带:
“……可是爱并不是一种简单的条件反射。尤其是后期华生理论的反对者哈洛所进行的‘代母实验’,大众们才真正的用双眼看到了在充满爱的环境成长对于孩子的重要性。不过对于很多家庭来说,已经为时过晚。”
蒋磬倾身拍了拍沈逾之的肩膀,而沈逾之则摇了摇头,指尖点了点太阳穴,继续说下去:“另一个就是菲利普津巴多的斯塔福教育实验。”
“是那个扮演警察和犯人的实验吗?”
沈逾之笑了笑,将手中的中性笔放下:“是的,你有了解过吗?”
蒋磬右手托腮:“之前在学校图书馆看过相关书籍。”
“是去图书馆专门找来看的吗?看来蒋总果然一直对心理学很感兴趣。”沈逾之闷着笑调侃道。
和沈逾之相处这么久下来,蒋磬的脸皮似乎变厚了不少,应对起沈逾之的揶揄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起来:“现在可能不需要继续看了,直接请教小沈老师就可以了。”
沈逾之出乎意料地被噎了一下,心中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是不是逗他逗得有点狠:“……嗯,那我继续上课?”
“短短几天内,本身心智正常身体健康的志愿者的性格不断改变,扮演警察的志愿者变得更加凶残,他们会无故体罚扮演犯人的志愿者——哪怕他们根本没有犯错。”
“而扮演犯人的志愿者变得更加顺从和卑微,无论多么过分的惩罚他们都会接受。”
“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行为。”
“其他的例子也有很多,比如如果从小家庭中父母总是争吵,或者父母双方的关系为非良性关系,长大后这类人往往会出现性格偏激、自卑等问题;再比如如果你在职场中长期处在一个压抑的环境,领导对于你的漠视或有意无意的pua行为,同事之间的恶性竞争,都会对人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
蒋磬思考片刻,随后沉声说道:“确是如此,环境的影响作用的确比我想得更大。”
沈逾之起身,拿着杯子在早已加热完毕的饮水机处冲了两杯速溶咖啡端了回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没错,这差不多就是我课题的导论部分了。前面内容讲的较为浅显,后面内容就显得有些晦涩,还有几个典型案例——会无聊吗?拉着你讲了这么多。”
沈逾之将手中的咖啡推到蒋磬面前,自己则坐会原位,盯着屏幕敲击起了键盘。
“谢谢,”蒋磬自然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这咖啡不同于寻常的速溶咖啡,沈逾之应该是往里加了些生椰乳,一口下去椰香顿时沁满整个口腔:“不会,听你讲的心理学很有趣。你很会讲故事,包括在案件的分析中,你很容易让别人信服你的说法。”
沈逾之扬扬嘴角:“是吗?以前没有人这么说过我,看来以后我可以多尝试一下这方面的工作了。”
蒋磬举起杯子又喝了口咖啡,此时他才发觉,咖啡的醇香已经荡满整间房子,给人一种不知何起的悠闲感。
而这种悠闲感却在下一秒被突然拉开的房门打破了。
“早啊沈顾问,这么早就来……卧槽,我是还没醒吗?这是蒋磬吗?我竟然在八点的办公室见到了蒋磬?”
蒋磬拾起桌面上的半截橡皮就冲吴越脑门扔去,橡皮正中吴越眉心,又弹了出去,落在地上打了几转。
吴越又卧槽了一声,揉了揉被打中的脑门,不服道:“怎么了,我说错了?蒋磬你可真行,人家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是不是只会动手?好不容易在早晨见到清醒的你,结果你还打我是吧……”
蒋磬懒得理他,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咖啡,低头刷起手机。
吴越也不计较,将早餐放在办公桌上后径直走到了二人身边:“二位休息的怎么样?一会的行动还可以吗?”
沈逾之双手从键盘上移开,抬头看向吴越:“我没问题,蒋磬呢?他昨天好像没睡好,黑眼圈挺重的。”
蒋磬咽了口咖啡:“没问题,我不困。”
“行,”吴越点点头:“那我先提前和你们说一下。”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次行动是借着工商部暗访的名义进行的,但实际的行动主导还在警方这边。这是给你们准备的证件——”
吴越递给两人几份证件,沈逾之打开一看上面果然印着他的名字和照片。
“给你们的是工商局批下来的临时证件,有效期仅一周,如果你们被发现可以和他们负责人出示这个证件。”
“根据禁毒大队那边的信息,蓝岛会所很有可能早就成了临城贩*的重要链条之一。但由于蓝岛会所在临城的地位,我们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无法妄动。所以二位此行的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工作人员的口中套出有关杨远、林雨深以及对案件侦破有利的相关线索。”
“其实本不应该由二位潜入调查的,但蓝岛会所实在特殊,所以不得不烦请两位编外人员辛苦,配合我们调查了。”
“如果过程中有任何危险,或者意料之外的情况,都要立马终止行动,别再继续下去了,你们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沈逾之和蒋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刚刚烧好的热水已经被沈逾之用完,吴越只好站在饮水机旁等待水开。看向蒋磬,嘱咐道:“一会等人齐了你给我打电话,我先去找刘队确认一下布控,到时候一起出发。”
-
中午十二点半,蓝岛会所。
“沈先生,我帮您把车停到停车场。”
沈逾之应了一声,将车钥匙递给身边的侍应生,自己则是抖了抖衣服,和蒋磬一同往大堂走去。
“两位请跟我来。”另一个身着制服的侍应生微微屈身,引二人前去包间。
“第一次和蒋总来这吃饭,没想到是这种契机。”沈逾之一边慢悠悠地走路一边侧头和蒋磬说道:“蒋总可不好难约啊。”
蒋磬将手抵在嘴边,显得有些不自然:“咳,没有。最近比较忙而已。”
蒋磬说的是实话,他们最近确实一直在忙着查案,抽不出时间吃顿正式的饭。
沈逾之有些忍俊不禁:“但一般这种话都是推辞的意思吧?”
“二位的包间到了,如果您需要服务可以随时叫我。”
蒋磬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刚要走进包房内就被转角处的人影闪了一下,不由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蒋总?”沈逾之回头看向蒋磬,只见他蹙眉盯着走廊深处,单手揣在外裤兜内,正思索着什么。
蒋磬停顿了几秒钟,再张口却没有回答沈逾之的问题。他的眉毛仍旧拧成一团,迟疑着开口道:“服务员,刚刚那个人常来你们这吗?”
“抱歉蒋先生,这是客人的隐私,恕我无法奉告。”
“——不好意思,我忘了和你说,刚刚那个人是我堂弟,名叫蒋文。”蒋磬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在组织语言:“我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他父母怕他在外面学坏,于是就嘱咐我看着他。”
“现在可以和我说了吗?”
侍应生紧盯住蒋磬的脸,似乎是想在两人五官上找到相似之处。终于,他才缓缓开口:
“蒋文先生是我们这的常客,他不是那种花天酒地的类型,每次对我们都是彬彬有礼的。”
“他对感情似乎很长情,每次都会带同一个女生来,只是最近没怎么看到过了。”
同一个女生?沈逾之忽而紧张起来,脱口而出问道:
“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太久了,我也记不太清了。不过那个女生似乎姓林。”
沈逾之的右手无声攥紧,被纯白绷带包扎好的手臂隐隐殷出了几点红痕——
“那位蒋先生一直叫她深深。”
第21章 深入
21
沈逾之和蒋磬谁都没有动,楞在了原地。
蓝岛会所内环境很好,走廊中一尘不染,两旁都栽种着绿植,恒温的室内景观欣欣向荣。
而蒋磬却感到后背发寒,一道冷汗顺着他的脊背划了下来。
沈逾之率先反应过来,礼貌地和侍应生说道:“谢谢,我们先进去了,有需要会叫你。”
随后蒋磬也反应了过来,他转头瞥见了沈逾之渗血的胳膊,又从侍应生那里要了个药箱后两人才一起进到了包房内。
屋内的装潢很舒适,不像别的地方恨不得将所有昂贵物件填鸭式地装修,而且巧妙地留了很多白,一看就是经过了专门的设计。
“刚那个是你的堂弟吗?”沈逾之拉开座椅,“你们看起来关系没你说的那么好。”
蒋磬点点头:“我确实和他的关系很一般。要我帮你换药吗?”
“没事,我自己来吧。”沈逾之从蒋磬手中接过药箱,将自己多灾多难的右臂上的绷带拆开。
“幸好只是裂开了一点,不然可能就要留疤了。”蒋磬盯着沈逾之换药,嘱咐道:“你平时还是多注意,伤口反复裂开对后期修复不好。”
沈逾之抬头看向蒋磬,二人静默着四目相对,仅能听见房间里景观水池的流水音。几秒后沈逾之就低下了头,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二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奇怪了起来,然而这种暗潮涌动却被无线耳机里吴越的声音打破。
行动开始前,吴越就交给两人了两个无线耳机。耳机制作十分小巧,可以贴在耳廓内,在正常社交距离下很难被发现。
“喂喂喂?你们碰到蒋文了?他还带林雨深过来了?”
沈逾之也听到了吴越的问题,此时他已经换好了药,站起身来,仔细地检查了下房间内的边边角角,才又看向蒋磬,冲他点点头。
“嗯,我看到他了。不确定蒋文到底是不是带的林雨深过来,但大概率是的。”
沈逾之移开双眼,撑在窗边看着外面丰富的绿植组成的人造景观,凉凉道:“你们警方办事效率真高,现在才查出关键嫌疑人。”
他说完便将耳机摘了下来握在手里,抿嘴看回蒋磬。
果然,从蒋磬的耳机里传来了吴越气吞山河的声音,他颇为不服气:“怎么没查出来?周超查到了些他俩的细枝末节——就刚刚和我汇报的,我们的证据并不能直接证明两个人的关系,我只是和你们确认一下。而且她这个男朋友就和消失了一样,我们就这么些人手,排查监控也没发现,哪能这么快啊?”
蒋磬颇为无奈,他摸了摸耳朵,眼睛却看向沈逾之:“你们查出来什么了?蒋文和林雨深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沈逾之也看向他,却仍旧不说话。
蒋磬无法,只好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蒋文会突然多出了林雨深这个女朋友,上次吃饭的时候他父母并没有提到过。”
“是我在餐厅遇到你的那次吗?”沈逾之这才问道。
“对,当时我刚巧和他们吃完饭,不过过程不是很愉悦。”
“说不愉悦都是给他们面子。”吴越听上去有些不屑:“就是让你给他们家的倒霉儿子安排工作罢了。”
“说起来蒋文也是F大的呢,沈助理有听说过他吗?”吴越在耳机中停顿一下,却没有如期得到沈逾之的回答,便以为沈逾之没听见,只好又抬高声音:“沈助理——?”
蒋磬无声地冲沈逾之投去目光,而沈逾之却仍旧无动于衷。他只好起身冲倚靠在窗边的沈逾之走去,不想沈逾之则终于手中的耳机摊开,食指和拇指捏起来,放在嘴边,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散:
“有点印象,我在奖学金名单上见过他几次,大概是学习还不错吧。”
“他小时候学习倒是不怎么样,上了大学竟然还能捞到奖学金吗?”
沈逾之没说话,而是将耳机的麦克风关掉,歪头看向蒋磬。而蒋磬竟然也鬼使神差般把耳机关掉——他直觉沈逾之有些不想当着吴越说出的话。
就在此刻,包间大门被叩响。
“两位,现在可以帮您传菜了吗?”
沈逾之仍旧在看着蒋磬,那是一种深邃地,略带探究般的目光——和蒋磬第一次见到沈逾之时他的目光很像。只是这次,蒋磬却觉得他在探究的对象并不是他自己。
“好的,麻烦了。”蒋磬这次没再问出自己的问题,而是收回了目光,走到门前将门拉开。
直到侍应生布好菜离开包间后,沈逾之才张口:“那么他的人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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