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于愧疚,也出于感谢,送了你许多东西——包括那副珊瑚耳坠。你似乎很喜欢她们,听他们说,你死的时候都悄悄将他们收藏在了口袋中,不愿意让他们沾染上鲜血。
说起来,我似乎比你大几个月,你却从来直呼我名,总是和我说:苏棠,我们再坚持一下,我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学长。只要我们再多坚持一天,今天总比昨天更有希望。
然而我总是对你的话嗤之以鼻,蓝岛集团,警方都不愿意轻易管的资本集团,他一个小小的研究生能管什么用。
可惜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心里打得是什么算盘。深深,你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深深,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听说你死的时候也十分漂亮,没有半分犹豫和踌躇,漂亮地结束了你的一生。
你的负担将变成礼物,你受的苦将照亮来时的路——我想,这句话马上也会成为我的墓志铭。
深深,你懦弱了一辈子,总算做出了件让你痛快的事。
谢谢你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拯救了我,现在应该、大概、可能要轮到我了。
再会了,林雨深。
苏棠绝笔
2021年6月30日
于家中
第33章 交易
33
“喂?蒋磬?你那边信号不好吗?”沈逾之手握着吊瓶架站在病房走廊,见蒋磬迟迟不回答便催促了两句:“听得到吗?”
手机那边还是没有声音,沈逾之不得不将手机从耳边拿下,看了眼通话状态。
“能听到。”少倾,电话那头才传来了蒋磬的声音:“我们在信箱里拿到了苏棠留下的证据,确实和谢致君有关。”
“信箱?”沈逾之愣了一下,随后抵住额头笑了两声:“苏棠可真是……胆大心细,也不怕被陌生人清理走吗?”
“大概是一种求异思维吧。”蒋磬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屋内的积灰厚度不太对劲,应该早就被那帮人看过了一圈,只是没想到苏棠会将证据放在信箱。”
沈逾之笑了笑,打趣道:“小蒋总现在说话越来越有腔调了。”
然而蒋磬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回应沈逾之的调侃,而是陷入了长足的沉默。
“怎么了?”沈逾之躺回了床上,发觉出不对劲,看向了窗外几颗闪烁着的孤星:“你有点不对劲,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逾之。”
沈逾之听到蒋磬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柔和地应了一句:“嗯,是我。心情不好吗?”
此时的夜幕已经悄然而至,蒋磬叼着那根刚刚点燃的香烟,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废品厂的几根水泥管后面。远处的吴越在打电话协调调取谢致君的身份档案,大概不久后就要去医院审问他了。
蒋磬抬起头,望向远方的星辰。其实此刻的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天边仍旧染着红云,却被一弯月牙捷足先登,连带着一片夏日夜晚独有的闲适与清凉,撑起了今晚的夜空。
“沈逾之。”蒋磬看着星星,靠在水泥管上,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逾之仍旧没有半分不耐,没有问为什么,反而又含笑应了一句:“怎么了?”
“刚刚……”蒋磬深深抽了一口烟,伴着落幕的蝉鸣声长叹而出。他右手轻触了一下自己青紫的脖颈,闭上了双眼,重新说出了那句藏在他心底很久的话——
“……没什么。等我回去,我们谈一谈吧。”
谢致君的身份档案并不难找,吴越让任恺将他的档案发送到了自己的手机上。只是上面的信息却不是很全,只写了父母住址等最基本的信息,就连学习经历也没有写全。
“蒋磬!”吴越环顾一周,没有发现蒋磬的人影,只能大声吼了一声:“赶紧过来,任恺把谢致君的档案发过来了!”
蒋磬暗灭手机,右手抚过脖子上渐渐变成深紫色的印记,从水泥管后的走了过来。
“卧槽,你脖子这么严重?刚刚还没反上印子呢。”吴越被蒋磬的脖子吓了一跳,有些后怕地摸了摸后脑勺:“那伙人下手也太狠了,明显和谢致君是两路人吧。倒是和跟踪你们那个赵川西行事很像。”
蒋磬似乎被提醒到了,抬头看了一眼吴越。
然而吴越却没有注意,仍在喋喋不休道:“可惜让他们跑了。等我回去在系统里查查有没有对得上号的逃犯……妈的,无法无天了他们。”
“沈逾之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蒋磬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和吴越并肩走到出租屋楼下,“他说谢致君有重大作案嫌疑,我走后他想去诈一诈他的话,但谢致君嘴很紧,硬是一句都不承认。”
“沈逾之也真是个未卜先知。”吴越手握苏棠为他们留下的一叠证据,在手心敲了敲:“这么一看压力就到了我们这边。”
“苏棠的信上好像暗示谢致君和蓝岛集团有关,他十有八九是大学城贩*案真正的背后主使。”
“苏棠的证据里可没有这些。”蒋磬提醒道:“需要我们自己查了。”
吴越沉思片刻,立即做出了决定:“那这样,燕和这边的工作由我和周超来负责,你回去和沈逾之、任恺一起看看谢致君那有没有突破口。”
“我刚把案件进展告诉了刘队——那些毒贩大多都是些亡命徒,蒋磬,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你的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你知道吗?”
蒋磬没说话,只是懒懒地看了吴越一眼。
吴越用力拍了拍蒋磬的肩膀,蒋磬才被迫应了一声。
-
沈逾之看完蒋磬给他发来的资料,关上手机,看向窗外,此时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他的右手搭在窗台,心不在焉地看向楼下花坛附近的人来人往。
但他这个姿势却没有持续太久,沈逾之就将手撤了回来,抬起左手上的腕表看了眼时间,又重新推门进了四号病房。
屋内,一名护士正在床上的谢致君换药打针。谢致君被针戳进血管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反而是见到沈逾之推门而入的时候手臂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沈逾之径直走进了屋内,坐到了窗边的沙发上,很有耐心地等待护士为他换完药,下好医嘱,直到护士将门轻轻带死的时候,他才出声说道:
“谢致君,你涉嫌卖淫、组织卖淫罪被警方传讯。但由于你身体情况不佳,我们就在这里进行审讯吧。”
“沈学长应该没有审讯权利吧,拘传证等图文文书也没有。”谢致君看向他,摇了摇头,不急不缓地说道:“沈学长,你不要唬我。”
沈逾之看了眼腕表,伸手去拿刚刚他放在桌子上的水杯。只是在他快要触碰到被把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一下,指尖一缩,看向了谢致君。
而谢致君也看向了他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右臂。
只是沈逾之的右手并没有在空中停留太久,接下来没有丝毫犹豫地握住了杯子,马上就要一饮而尽。
就在此时,沈逾之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逾之在谢致君的注视之下缓缓将水杯放回桌面,抽出手机贴在脸侧,听筒中传来了任恺的声音。
“沈哥,我带着文件到医院了!你在几号病房来着?我马上上去。”
“B区二十四层七号病房。”沈逾之的指尖沿着杯口划了一圈,抬眼看向谢致君:“不着急,他跑不掉。”
谢致君闻言却没有动作,而是将双眼合上,在床上闭目养神,直到沈逾之扣下电话,他才偏过头来:
“我认罪,我确实组织了她们卖淫。”
“哦?”沈逾之并不意外,而是挑了挑眉,一边将水杯整个握住一边问道:“怎么突然认罪了?”
谢致君的视线从杯子上移开:“认罪态度积极是不是可以减刑?”
沈逾之没有回答他:“强奸罪呢?”
“我没有强奸她们。”谢致君摇摇头,“我们发生关系都是你情我愿,何来强迫一说。”
“你确实挺机灵的。”沈逾之听到这话不由笑了笑:“强奸罪取证、定罪都难,你是不是在赌她们没有留下什么直接证据?”
谢致君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没有说话。
“那诱导他人吸毒和贩*罪呢?”沈逾之将杯子放回,饶有兴趣地看着谢致君的反应。
“欲加之罪。”谢致君没有躲避沈逾之的目光,铿锵道:“沈学长,你们不能因为恰巧苏棠贩*就毫无证据地指认我也贩*吧。”
沈逾之盯了谢致君两秒,随后整张脸埋进了手中,发出了一阵闷笑,随后在谢致君的注视下又举起了那只杯子:“谢致君啊……周忱还是说错了,我和你还是完全不一样。”
“看过《动物世界》吗?还记得里面那些对峙时沉不住气的猎豹下场都是什么吗?”
“他们失去了自己猎物,可能因此挨饿一整天,还有少数更是因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太冲动了。”沈逾之摇了摇头,可惜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狗急跳墙,胆大包天到能在我的杯子里下致幻类药品。”
沈逾之站起身来,勾了勾嘴角道:“那玩意应该还在房间里吧,只要我仔细找一找,蓝岛集团少东家——”
“哦,不对……”沈逾之停顿了一下,好整以暇地看向床上面色不虞的谢致君,拉长声音道:“是私生子……”
“这么容易就弄到毒品,想必贵公司也不干净。你父亲知道你干的勾当吗?还是说你们蛇鼠一窝?”
“不管是哪一种,令堂都是脸上无光啊——你说是不是,谢公子?”
屋内一片沉默,沈逾之也没再看向谢致君的脸,而是按开了手机,将正确的病房地址给任恺发了过去,紧接着随手将手机丢进了杯子里。
“谢致君,和刚才一样,病房的监控设备还是坏的,我也没有任何录音设备。在警察来之前,我们做个交易吧。”
“我可以当做这个事没有发生过,我甚至可以帮你逃走,离开临城。”
“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谢致君面色铁青,双拳紧握。他不说话,沈逾之也不催,胜券在握般用指尖轻快地在沙发上敲打。
“沈逾之……你看着自己的学妹在你面前自杀。”
谢致君咧了咧嘴,伸出左手比出了两根指头:“两次。”
“你竟然还会和说出这种话,和我做交易。”
他转头看向沈逾之,然而后者并没什么反应。
“沈学长,与其分析我不如分析一下你自己,你这是有什么病?”
“不用试图激怒我,我说过,我们有相似之处。”沈逾之摇了摇头,并没有否认:“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那么同理,你大概也能理解我的想法。”
谢致君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大笑起来,沈逾之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笑到眼泪顺着眼角留下的样子:“考虑好了没?”
谢致君仍旧在笑,随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声音也带着笑意:“可以啊,你问。”
沈逾之抿起嘴,礼貌性地抬了抬嘴角,眼神却不带一丝情感。他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太阳穴处敲了两下:
“杀死杨远的人你认识吗?”
“你是怎么认识的他?”
-
当任恺赶到四号病房的时候,发现房门竟是虚掩着的,便立马觉察出了不对劲,赶紧掏出配枪警惕了起来。
他侧身抵在门旁,仔细听了半刻屋内的动静,才小心翼翼地轻轻推开房门。
屋内仍旧静悄悄地,仅余下一盏床头灯还亮着,屋内的窗户大开,连窗帘也被风卷着刮出了屋外。病床上空无一人,反而床边的椅子上却坐了一个人。
任恺微眯双眼,定睛看去,这才分辨出了在椅子上的人竟是沈逾之!只见他被结结实实地绑在凳子上,双眼紧闭,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沈顾问?沈顾问你没事吧?”
任恺赶紧跑到他身边,用力摇了摇沈逾之。沈逾之似有所感,竟就被他这么摇醒了。
“……”
沈逾之抬抬眼皮,张嘴呢喃了两句,但任恺却并没听清。
“沈顾问,你想说什么?谢致君呢?他跑哪去了?”
任恺将耳朵贴在了沈逾之嘴唇附近,却被一个硬物抵在了脑后。
任恺瞬间僵住了身体。
他终于听清了沈逾之说的是什么了。
沈逾之叫他“快走”。
谢致君拄着拐杖,满面阴鸷地举起手中的枪——其实只要仔细观察一下便能发现,他手中的正是苏棠上午用的CZ-75式手枪。
“警察?把枪放在地上,踹远点。”
任恺看了眼虚弱的沈逾之,别无他法,只能照做。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对面楼上有我的人。”谢致君将手枪从任恺的后脑缓慢滑到了他的心脏后方,“那些条子是不是都在外面?你……”
谢致君停顿了一下,任恺的额头划过一滴冷汗——他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也就无法在此基础上做出判断。
然而谢致君似乎是在犹豫,沉默数秒后像是改变了主意,继续说道:
“算你运气好。你,出去和那些人说,十分钟后我会带着沈逾之到天台上。我要看到你们的人尽数撤离,否则——”
谢致君拖长了尾音:“我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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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脱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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