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死狐悲也好,前车之鉴也罢。杜总,你和刘岱那个初出茅庐的毛小子不一样。你有事业,你的公司规模也不小了。我记得杜总和刘岱一样,都是从山村里一路闯出来的吧?”
蒋磬的话仿佛鼓点一下下重击在了杜鹏的鼓膜上:“你真的愿意舍弃那些自己努力奋斗出来的一切,和二十年前与你相依为命的母亲放弃你一样——被当做随意便可丢弃的东西轻易赴死吗?”
……
杜鹏沉默了,蒋磬似乎完完全全说中了他的心思,使他不得不重新甚至这个他曾因自负而仅仅视为跳板的男人。
“他们暂时无法联系到我。”杜鹏双手垂落在身侧微微张开,他用右手刮过自己的人中说道:“我们之间基本只是单线联系。我也曾经因为好奇调查过他们拨过来的手机号,但是那个号码——”
“挂在了境外服务器上又经过了层层加密?”吴越轻啧一声为他补充道:“杜先生,麻烦提供些有用的信息。”
“好吧、好吧……”杜鹏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那我就先回答一下沈逾之的问题——这上面我的确没有说谎,我是十年前认识的他们。”
沈逾之闻言动了动,费劲地想要再次看向杜鹏的脸。只是这一动牵扯到了腰腹处的伤口,他不禁轻哼一声,随即便被一双温暖的手盖住了额顶。
杜鹏没有过多在意两人的小动作,他似乎沉浸在了回忆中:“那时候我二十七岁,大概也就和你们差不多的年纪。我当时还在给某个公司打工,又经过同事介绍刚刚认识了童路。然而……我却仍旧看不见未来的希望。”
“我从那时候就开始看心理医生了。”他深吸一口气,也不知是火光还是如何,耳朵竟憋得通红,难以启齿般蚊鸣着说出:“我……患有勃/起功能障碍,也就是俗称的……阳/痿。”
“童路不知道这件事。”话言刚落,杜鹏便急切地找补起来:“她的性格比较守旧, 我们在恋爱期间并没有同房过,所以——”
“就算是她知道了这件事你也不会放她走的吧。”沈逾之咳嗽两声说道:“她和你已故的母亲很像,你爱你的母亲。”
“或许吧……我不知道。”杜鹏向前迈了一步,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吴越威胁般扬起的枪口定在原地。他只能侧过脸庞,不甘地继续道:“我还记得那天……应该是初夏的某天,我和童路约会完后,我发现在我家附近新开了一家酒吧——那时候我很喜欢下班后喝两杯。”
蒋磬看向沈逾之,沈逾之也正巧与他对视。
“……啧。”吴越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所以童路也是你在伪装为正常人时的一种保障吗?”
“也可以这么说。”杜鹏思考片刻说道:“她需要一个家庭,而我正好需要一名妻子,我想这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坏事。总之,我在喝酒的时候正好碰到他。”
蒋磬脱口而出问道:“谁?”
“他?他从未告诉过我他真正的名字,不过我们一般都会称他为大树。在几次交流中,我发现他的想法和我出奇的一致。我们都觉得世人蠢不可及,世界上流动着的大多数人都是极为平庸的人……平庸到只要我们稍加煽动他们便愚蠢地为了一个悬在面前的苹果而赴汤蹈火。”
“古时候的城邦如此, 而现在的政客也在做着同样打的事,只是那一套东西被他们换上了一件鲜亮的外衣——既然我们已经看穿了这些本质,他们可以的,那我们为什么不行?”
“大树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他和我们不一样,他从小便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在国内读完初中后便被家里送去国外。本科、硕士、博士——一路都是精英教育的他说起话来也更加让人信服。”
“不过……”杜鹏向沈逾之投去了目光:“他从未告诉过我他已经试验过他和我所画下的蓝图。后来那家酒吧关门了,我和他的见面地点便也改到了一艘游轮之上。后来便是我成立起了一家公司,渐渐地我和他的联系也便少了。我只有在忍不住杀人后才会和他联系希望他能帮我处理一下现场。”
“然后,某天我正想在网络上查一查我犯下的案子有没有什么消息——我才第一次看到了关于十年前的绑架案的信息,我才发现那案子的告破时间竟然也只发生在我和他认识的前一周。我仔细地看了案件细节,甚至托我在警方档案局里的朋友帮我多了解些那绑架案的内情……我竟然发现那案子和他的设想简直……不谋而合。”
“现在想想,他压根没有把我当做平等的人来相处。但我有把柄在他的手里,我杀了那么多人,都是他找人帮我收拾的现场。而且欲望这种事——”
杜鹏扯了扯嘴角:“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就无法再次合上了。”
蒋磬看向吴越,后者心领神会地说道:“了解了,现在麻烦和我们走一趟录个口供吧。杜总,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们——至少能捞到个减刑不是吗?”
蒋磬先是将略有虚弱的沈逾之安置到了车后座上,又接过了吴越递给他的手铐,又走向了毫无反抗之心的杜鹏将他双手反手拷起。吴越这才如释重负般放下了举枪良久、依然有些颤抖的双手。
刘宅的火似乎已经已然燃烧殆尽,只剩下些灰烟滚滚而来,就着轰塌破败的老屋,不同与案件告破时的喜悦感,而是让人无端生出一阵萧瑟与寂寞。
砰——
然而就在蒋磬带着杜鹏上车的几步路上,一道震耳的声音划响了这平静的山谷!
蒋磬只觉得自己脸上划过一丝温热的液体,他反应了不过零点几秒便行云流水地按下了身侧的杜鹏,抽出了吴越早前丢给他的75式,反手冲着声音的方位连续开了几枪!
刘宅的浓烟还在滚滚而上,蒋磬抽空看向了身侧被他按倒的杜鹏,只见杜鹏正缩在地上不住地颤抖着,血液顺着他的左侧肩胛骨之下喷涌而出。他来不及多想,只能一脚将杜鹏踹到了他身旁的掩体后,自己也翻滚到了车后,又随即与吴越对了下视线,双双警惕地看了眼车上的反光镜。
黑烟消散,然而刚刚那处却没有任何的踪影。蒋磬和吴越皆是一愣,似乎并不清楚现下的情况。两人又等待了半分钟,周围仍旧是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异常,只能听见杜鹏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和草木随风而动的窸窣音。
吴越探出头,观察周围没有异动后才一把将杜鹏拽到了车后。他似乎已经昏迷了,他身上只有临近心脏的一个枪口。那人似乎是冲着他的心脏去的,却不知怎么打偏了。
蒋磬赶紧为杜鹏急救了起来,而与此同时远处也传来了警笛的声音——
“你们怎么样?”周忱声嘶力竭地跑了过来,看着蒋磬问道:“沈逾之呢?”
“在车上躺着,他也受伤了。”蒋磬神经紧绷地帮杜鹏包扎着:“你们车上有医生吗?”
“杜鹏快要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一卷终于要结束啦!最近疫情反复,宝宝们要保护好自己!
第77章 守护者
77
“他妈的……”吴越一边指挥着随行医疗人员对杜鹏展开急救一边啐道:
“刚刚那子弹是哪里冒出来的?我没瞎吧蒋磬……怎么没看到人啊?任恺,你赶紧带人搜查一下的附近,如果有任何不对劲你只管逮捕就行,出了事我给你顶着!”
任恺领了命令刚要走,后脚便又被吴越叫住:“——等会,你们刚刚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任恺不明就里:“越哥,没什么异常啊?我们一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也幸好杜鹏那个别墅离得高速近,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赶到的。”
吴越蹙紧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给他们打的电话。”蒋磬亲眼看着医生给沈逾之包扎好腰腹处的伤口才抬起头和不远处的吴越说道:“刚刚和杜鹏对峙的时候,我怕出什么意外,就偷着给周忱打了个电话。”
他停顿一下:“正好他在我最近通话记录前面,我就直接打过去了。”
吴越这才放下心点了点头,拍了拍任恺肩膀说道:“去吧,嫌疑人很有可能还没走远,发现可疑的人直接抓捕就行。”
蒋磬从后备箱里拿出块薄毯盖在沈逾之身上,又把他脸上的混着泥土的血污擦干净。医生刚刚和蒋磬说沈逾之的伤因为他及时的包扎并无大碍,但是由于耽误了太久时间,医生仍旧建议他在医院修养一段时间。
蒋磬钻进车里,将沈逾之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远远看了一眼吴越的背影,又看向了窗外双眼泛红的周忱。
周忱扒住车框,声音都带了几分沙哑:“沈逾之……”
沈逾之微微偏头看向周忱:“是你带着他们过来的吗?”
他说话带喘,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
“我再不来你们就都死了!”周忱提高音量,指着远处刘宅的废墟道:“你口口声声说这个案子太危险,但你自己却这么冒进……不光是这个,还有之前的硝酸甘油!我听蒋磬说了,如果不是我给他打了电话,你是不是早就被杜鹏那个废物炸死了?”
沈逾之停顿了一下,最终放弃了解释,随即不言不语地指了指车窗下的按钮。
蒋磬则是心领意会地掰起来那个按钮,车窗匀速地升了起来。
周忱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沈逾之面对他的诘问竟然会直接放弃解释,于是气得大骂:“沈逾之!你躲着不说是什么意思?姓蒋的,你还助纣为虐是吧?他伤成这样了你也有责任!”
蒋磬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忱,于是周忱更生气了,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们两个人真是——狼狈为奸、同流合污……一丘之貉!”
沈逾之别过头去不想听周忱的指责,蒋磬倒是一脸坦然,在车窗快被拉到顶时才用只有他和周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说你惹他干什么?少说两句吧,最后哄他的还是我——”
“咔”地一声,贴了单面玻璃纸的车窗严丝合缝地关起来了,蒋磬不出意外地听到了周忱在车在猛锤自己车的声音。
蒋磬回过头看向因失血而嘴唇有些发白的沈逾之,递给他了瓶水说道:“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不知道我们等这个线索等了多久。”
沈逾之闭上眼睛,疲惫地点点头,换了个更舒适地姿势靠在蒋磬肩上:“嗯,我不会怪他……外面怎么样了?”
蒋磬将右手轻轻放在了沈逾之的腿上,帮他扶去了灰尘:“杜鹏的状况……不太好,医生说他伤到的那个位置刚好在他心脏附近,他也不好把握,就赶紧把杜鹏送去医院抢救了。”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刚刚的开枪的那个人,等烟灰散去我们都没看到凶手。看吴越的意思,似乎是怀疑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
沈逾之点了点头:“是有这个可能,刚刚的案件不可能是钟霁做的。如果是钟霁犯案他一定会再给我补上一刀,而不是悄悄离去。”
“而且,我记得之前钟霁的消息就来得很快吧。”
“没错,不过——”蒋磬迟疑道:“刚刚吴越询问任恺的时候他似乎没有任何反应……沈逾之,如果真的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除了你和吴越,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沈逾之抬起嘴角,向蒋磬面前凑了凑,不由笑道:“说起这个,刚刚忘了和你说——谢谢你……你们一直这么信任我。”
蒋磬将手放在了他的颈后抚摸过去:“不用谢我……沈老师应该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况且我还是……更信任我所看到的你,而不是别人口中的你。”
说罢,蒋磬便凑到沈逾之面前轻轻吻了他一下,趁着他还在发愣的时候继续说道:“杜鹏已经交代出了大多数信息,我们可以顺着他所说的酒吧和游轮查下去。只是他所说的‘大树’……你之前有听说过吗?”
沈逾之思考片刻,反复确认后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没听说过这个人。我当时一直和那几个绑架犯和被绑架的小孩待在一起,不过——”
“或许蒋叔叔知道的比我多?上次你没有从他的旧物中找到和‘‘大树’有关的信息吗?”
蒋磬立马反应过来:“你说得没错,还有他的那几年的转账记录,我也可以一并查一查。既然我父亲一直在经济上和他们有往来,那么通过账单或许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与此同时,吴越忙完见蒋磬不见了踪影,周忱了不知跑去了哪里,于是便走到了车前敲了敲车窗:
“蒋磬?你也在车里吗?”
蒋磬掩饰般咳嗽一声:“我在里面,想看看沈顾问的伤。”
“看个伤至于把车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吗?”吴越顺手就要拉开车门:“你俩在车里窝在车里不热吗?”
然而吴越却没能把车门拉动——蒋磬在和周忱说话的时候就将车门锁死了。
“……”
吴越有些诧异,心下浮现出了几分诡异感。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蒋磬便推开门,单手撑住门框说道:“刚刚沈顾问还提到了你——任恺找到人了吗?”
“……没有。”吴越顿时将那些想法都抛之脑后,揉了揉头发说道:“刘家后面那个山还是比较原始的状态,里面的情况错综复杂。任恺倒是在靠近刘宅这边的山头上发现了一只弹壳和脚印——喏,弹壳在这里。”
蒋磬接过弹壳看了一圈:“外壳制造粗糙,弹壳上也没有印字编号……这是自制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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