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房门放下背包,一转角就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蒋磬穿着围裙忙碌的身影。沈逾之的面上不由添了许多笑意,将手中的钥匙随意放在了鞋柜上:
“在走廊就闻到香味了。让我猜猜,你今天是不是做了糖醋排骨?”
蒋磬似乎是没有听到沈逾之回家的开门声,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他的后背明显有了不到半秒的绷紧,随后又骤然放松。他转头看向沈逾之,矜持道:“做了三个菜,有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做这个菜……沈老师也嘴下留情。”
“哦?”沈逾之闻言觉得新奇,连居家服还未来得及换便跑向了餐桌旁边,看着那一盘略带黝黑、卖相并没有那么好糖醋排骨,面不改色地夸奖道:“看起来很好吃,蒋总的进步很大。”
蒋磬一哂,他之前独身的时候很少自己做饭,每日不是去吴越那蹭饭就是吃外卖凑合,也是自从和沈逾之住在一起之后,他才有心思认真思考如何认真地生活。
不过他的这种略带灰色想法在抬头看到沈逾之对他的笑容之时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今天没有加班吗?吴越这么早就放你回来了?”沈逾之换好居家服,坐在了餐桌之前,夹了一块蒋磬亲手做的糖醋排骨塞进嘴里看向蒋磬,嘴边却含糊地说道:“好吃,蒋总不应该是蒋总了,有没有考虑过转行?”
蒋磬无奈一笑,看了眼卖相却是不怎么样的糖醋排骨,知道沈逾之是在揶揄自己,于是也说道:“倒是也行,但我的店里只能接待你一个人。”
“唔,”沈逾之噎了一口,心道这蒋磬在这方面的进步可真是突飞猛进,于是决定转移话题道:“我今天在报告会上见到了一个人。”
“谁啊?”蒋磬十分配合道:“是周老师吗?”
“不是,”沈逾之摇摇头:“周老师还在A国没有回来。他每年都会去A国参加研讨会,只是今年这场会议不知是出现了什么突发状况,一直在不停延期。”
“那就是周忱?周忱也参加了这个项目吗?”
沈逾之并起筷子竖在蒋磬眼前,轻轻摇了摇:“猜对了一半,我是遇到了周忱,但他是作为主持人的身份参与的——我碰到了他喜欢的那个女生。”
蒋磬回忆了一下,似乎沈逾之和他说过周忱最近在追的那个女生:“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个女生也是主持人吗?”
“她和我一样是我们院长带来的学生。”沈逾之想了想补充道:“作为本科生能参与到这个项目的也差不到哪里去——周忱和我说那个女生到现在已经发表过好几篇核心了。”
“听他们的对话,那个女生似乎也挺中意周忱的。”
蒋磬脑中立马浮现出了周忱的模样,他一脸费解地问道:“周忱是不是慕强啊?我感觉他好像很容易对这种很厉害的人产生好感——也对,他从小身边的人不是周老师就是你,他的恋爱观受到你们的影响也很正常。”
“我可没有试图改变他的任何观念。”沈逾之不认,又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不过那个女生确实很不错,我和她聊了几句,不管是从她的专业还是从其他来讲,周忱要真和她在一起也是实属高攀了。”
“刚刚回家之前周忱还求我这段时间多在那个女生面前说说他的好话,他那副样子看起来还真挺认真的。”
沈逾之停顿片刻,似乎是感觉自己说得有些多了,于是问道:“你呢?还没和我说为什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呢。”
蒋磬摇了摇头:“没有,是局里那案子进展有限,我就先回来了。”
“进展有限?那就是有进展咯?是查出水费的异常之处了吗?”
“我们实际着手才发现这个方向调查起来有些困难……我们无法确认凶手是不是居住在这个片区的,要真调查下去只会浪费时间。”
沈逾之笑了笑说道:“大多数凶手抛尸都会选择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说他居住在城东,经常出入河源公园的可能性非常大。”
“……城东区是临城的新型产业区,目前的居民片区非常有限,而且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还未入住。但是我们对这些居民近一个月的用水量调查中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沈逾之这才有了一丝停滞:“那么是——”
“是三组那边发现的。”蒋磬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三组今天帮我们一起调查附近居民这段时间的用水,他们说,我们这次发现的尸块和当时你们学校教授遇害时的尸块有几分相似。”
“同样是采取了一些特殊的保存手段,同样是粗糙的分尸手法……甚至在我们后来的确认中,他们案件中死者的脏器也保留得——”
蒋磬轻轻呼出那口气,似乎有些疑惑:“十分完整。”
沈逾之放下筷子,他已经吃完了晚饭,他面前的瓷碗内一干二净,反倒是蒋磬光顾着说话并没有吃什么东西。他托起下巴,偏了偏头,指尖依次敲击过了桌面,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蒋磬。
“三组已经结案了,当初自首的出租车司机已经移送给司法部门了……当初三组结案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现在又有了线索,我们想……先斩后奏。”
“卷宗呢?”沈逾之沉默良久,开口问道:“我需要卷宗和出租车司机的审讯记录。”
蒋磬指了指沙发,声音沉沉:
“我带回来了,放在沙发那边。”
“……我下午研究了那起案子。只能说,除了那起案子没有抛尸外,其他都和我们手上这个一模一样。”
“而且,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作者有话说:
在旅游的时候更新!坐等夸夸!
第93章 犯罪条件
93
沈逾之向椅背依靠去,双腿随意地交叠在了一起,面色如常道:“同样的一切证据链都没有任何问题,同样的给人一种怪异感是吗?”
蒋磬点了点头:“我和吴越也是这么想的——和三个月前那起杀妻案几乎没有区别。”
“杀妻案的详细卷宗有吗?可以一起拿过来看看。”沈逾之接过蒋磬手中的文件问道:“不过我记得当初我们学校教授的那起分尸案是三组负责的吧,邓局允许我们就这么没凭没据地调卷宗嘛?”
蒋磬将文件袋中的光盘抽出,指尖沿着光盘边缘划过。他垂下目光,否定道:“没有,我们准备先斩后奏,等到差不多调查结束了再和邓局汇报。毕竟——”
“我知道了。”沈逾之摆了摆手,看向了那只被蒋磬单独取出的光盘问道:“这个光盘是当时那个出租车司机的审讯录像吗?正好我想先看一下。”
蒋磬站起身来,将光盘插入客厅电视墙正中间下的电视光驱内。这段审讯记录他在局里已经看过了几次,就连其中嫌疑人表情的几次细微的变化他都没有落下。
他直起腰来,按下了开始键。再转头一看发现沈逾之竟也已经坐在了他常坐的那个放置在客厅沙发旁边的“工作椅”上,鼻梁上也架起了那副他工作时候才会带上的金属框眼镜,目光炯炯地盯着不远处的电视屏幕。
屏幕黑了几秒,转而画面中就出现了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他的下巴胡乱上生了几层青茬,似乎是他本人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他的双手无力地放置在面前的不锈钢桌板上,只有小指偶尔抽搐几下,双腿直直支撑在地上,整个人到仿佛一具枯槁的行尸走肉。
“……常德岗,你说你要来自首,具体说说你犯下的事吧。”
常德岗低着头,迟迟不抬起头来,声音回荡在这狭窄黑暗的空间中:“警官……我、我有罪……我杀了人……”
然而下一秒,画面中便传来了屋门开关的碰撞声,常德岗也因屋外照射进来的明媚阳光抬起了头,呆呆地看向那条转瞬即逝的门缝。
“具体说说,你杀了谁。”刘海涵的声音没有变化。显然进行审讯任务时候的他和平日里形象大相径庭。
“……是F大的一个教授。我那天送他回家,看他们小区很是高档……一时鬼迷心窍,就生了歹念。”
“你认识他吗?”
“不是认识……警察同志,我当时只是为了求财!谁想到他反抗那么激烈,我们在撕扯中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没有反应了。”
“你说你是求财,那么你拿走了什么?”
常德岗缓缓握紧拳头:“我见人死了……我就慌了,什么都没敢拿就走了。”
“你慌了?”刘海涵冷笑了一声,骤然提起音量:“你慌了还能将尸体大卸八块?还能有空将尸体好好封到保鲜膜里,顺便还加了好几层活性炭?常德岗,你是觉得你傻还是我们警察都很蠢啊?”
常德岗抖了一下,后背崩得更直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摄像头,大概是在看向摄像头后的刘海涵。
“不是……警察同志,人确实是我杀的……我杀了人后一下就慌了,我当时满脑子都是如何处理尸体不让人发现……我满脑子就只剩下分尸这一条路了……”
“继续。”刘海涵声音平静下来,没有幅度地说道:“继续说下去。”
“……分尸后我想不行,现在的天气尸体太容易腐烂了……于是我就想起来前几年那个高材生弑母案……”
“我就学着他一样对尸体进行了处理……保鲜膜和活性炭,都是我从他那里学到的。”
“你是用什么工具把他杀死的?他脖子上的机械性暴力痕迹是你留下的吗?”
常德岗表情茫然了几分:“什么机械暴力?我是用花瓶把他砸死的。”
电视中的声音稍作停顿,紧接着又再次响起来了:“死者身上的致命伤是他头上的伤口没错,是我记错了。”
“刘海涵在诈他。”蒋磬说道:“他觉得常德岗在替人顶罪。”
沈逾之轻轻点了点头,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电视的画面中。
“领导……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您看我这……您还有别的问题吗?”
刘海涵没有说话,视频中响起了踩在地砖上的来回踱步声。常德岗见刘海涵不回话,目光追随着他走了几个来回后,最终还是垂下来头,看向自己微蜷的双手。
“常德岗,你说你缺钱,于是尾随了受害人入室抢劫。但你又一分钱都没有拿走,甚至连翻都没有翻过他家的任何东西,反而是十分冷静地将受害人分尸后,又进行了十分细致的处理……”
“但是现在,那个处理现场极为理性的凶手,却坐在我的面前抖如筛糠——”
刘海涵终于踱步到了钢桌面前,双手撑在冰冷坚硬的桌子上,终于在监视器中露出了一只背影。他的警服随着他的动作被撑得绷紧,将常德岗的表情完全覆盖在了他的身形之中。
“常德岗,我看你的资料上你今年只有三十五岁,还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女儿。三十而立,现在你女儿上学了,正是这个家需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来自首?”
常德岗仍然沉着头,嘴边反复念叨着:“我做错了事……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做了错事……”
“抬起头来!”画面中仍旧不见刘海涵的正脸,只见他拿起手边的牛皮本狠狠地砸在了桌面上,昏暗逼仄的审讯室内瞬间回响起了巨大的声音:“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你的女儿知道你是个杀人犯吗?你知道这会对她以后的人生有多大的影响吗?别人!她的同学!都会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她这一辈子都逃脱不了‘杀人犯的女儿’这一头衔了!她一辈子过不了政/审!一辈子都要活在你亲手给她所设下的阴霾和各种条条框框之下了!”
常德岗不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充满着红血丝的双眼看向面前不远处的刘海涵。他紧紧盯住刘海涵,似乎因为他刚刚的话有了些许动容,仿佛是在做什么难以选择的决定一般。半晌,他他看向了刘海涵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人是我杀的。”
刘海涵松开了双手,重新消失在了画面中,在摄像机无法拍到的位置发出了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随后,画面中出现了一个身着警服的小警察,为常德岗松开了他面前的镣铐,将手铐扣在他的右手上,生拉着他走到了屋里深处的铁栏杆附近,反手将手铐拴在了几乎两米高的铁杆上——
“常德岗,你不是说人是你杀的吗?我们现在现场还有几处对不上的地方,就劳烦你这么想想还有什么疏漏了——小王,把摄像关上,今天的审讯先到这吧。”
画面在刘海涵的声音中最终暗了下去,沈逾之却仍旧保持着双手抱胸的动作,右腿随意地叠在了左腿之上,一只手有节奏地敲击着自己的肩膀。
“后面的东西就不方便录像了。”蒋磬站起身来,从电视的光驱中弹出了那张用黑色马克笔标记过的光盘,仔细放回了文件袋中:“他们三组和我们不太一样,只能说……嗯……匪气比较重,比较——放飞自我?”
沈逾之下意识抬了抬嘴角说道:“看来我们吴警官还是没让我见识到很多黑暗面的。”
蒋磬见沈逾之放松了几分,也不由笑了笑。他将装着光盘的文件袋递给沈逾之问道:“你觉得呢?”
“我和刘组长的意见一样,”沈逾之看向那份纯白的文件袋,顿了一下才接过来:“常德岗是来顶罪的。”
沈逾之竖起了三根指头,在蒋磬面前晃了晃:“我的理由有三点——首先据我所知,死者的小区是一个偏高档的小区。常德岗作为一个出租车司机,时常会出入一些高端小区,而他进入死者小区时在门卫那里都是登记过的,他不会不知道。而且就算是没做过登记,门卫那里的监控也是能见到他尾随死者的录像……他们会第一时间找上门——我不觉得他有什么必须铤而走险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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