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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小会，想必不碍事。
这天刚练没多久，卫寻便感觉背后刮来一阵风，回身一看，书房的门开了。
季霄正黑着脸站在门外。
平日里季霄这个点都在公司的，也不晓得今日怎地回来了。
卫寻干笑，“我就练了一会儿……一小会。”
“手不想要了？”季霄的脸色阴沉得快滴水。
“你别生气。”卫寻忙不迭放下小提琴，“我不练就是了。”
“别啊。”季霄凉凉道，“练呗，练坏的又不是我的手。”
“我真不练了，痊愈之前再也不练了。”卫寻急得声音染上了哭腔，“你不要这样跟我讲话，好不好？”
季霄一言不发，背身离去。
过不久，他端回一个碗，放到卫寻跟前。
碗中是热腾腾的中药，用来促进骨头恢复，医生上回只开了一周的药，道喝完后再去医院拿。药昨天刚喝完，今天季霄竟又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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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季霄不知是近期第几回，睡着睡着被噩梦惊醒，浑身遍布冷汗。
他顺着刚养成的习惯，蹑手蹑脚来到卫寻的房间，轻轻拧动门把手，打开一条细细的缝。
不做什么，就远远瞧床上人一眼，确认他还在呼吸，确认他还是个鲜活的人——而不是梦中那具血流成河、冷冰冰的尸体。
然而，这一晚床上却空空荡荡。
卫寻不见了。
霎时间，季霄的心率极速飙升，膝盖发软，几乎当场便要失了力气跪下。
熟悉的感觉翻涌而上——卫寻出事那几天，他也如此刻一般，仿佛被硬生生剖去心肺，挖掉肝脏，煎熬而窒息。
他一手扶着门把支撑自己站着，另一手打开手机，吩咐人去调监控。
做完这些，他连做几下深呼吸，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卫寻能去哪里。
倏然间，仿若收到了某种感应，季霄朝书房走去。
书房内黑漆漆一团，地上隐约坐着个人影，时不时还传来小声的啜泣。
季霄啪一下打开灯。
卫寻满脸的泪痕顿时无处遁形，由于不适应突然间的光线，他下意识眯起眼睛，挂在眼睫毛上的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饶是有天大的火，这下也发不出来了，季霄尽力软着声音，问：“好好的不睡觉，怎么了？”
一切担忧和恐惧都在此刻决了堤，卫寻揉着红肿的眼睛，抽抽噎噎：“季霄，我是不是，是不是以后都不能拉琴了？”
这几天他试了很多次，握弓的右手好似不再是自己的了，就不听他使唤，以至于发出的声音跟生了锈般难听。
季霄想了想，挨着卫寻，也在地上坐下——好在铺了地毯，不冷。
“怎么会？”季霄摁下卫寻揉眼睛的手，“医生说只要你配合治疗，最多半年，一定能恢复如初。”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卫寻不说话了，不知信没信。
季霄只好继续说：“不然明天我们再去趟医院，你听医生亲口说一遍，顺便再检查一下。”
两人肩并肩，靠着墙，在地上坐了会儿，书房很安静，只能听见耳畔彼此的呼吸。
季霄叹了口气，“以后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直接说出来，好吗？”
卫寻的心扑通一坠，想起了他们从前那些事。
“好。”他说。
“行了，回去睡吧，不然天要亮了。”季霄说完，站起身，拉住卫寻的手，欲把他拉起来。
卫寻没起，依旧坐地上，他抬起头，仰视着季霄，眼睛清润，他忽然问：
“你明明还喜欢我，为什么就是不愿意重新和我在一起试试？”
季霄猛地松开卫寻的手，避开眼前人的视线，冷哼一声，“你这自作多情的毛病也该改改了。”
“是吗，我自作多情？”卫寻腾地站起来，直面季霄，“那上次我胃痛你为什么要来照顾我？上回我喝酒你为什么要送我回家？我被绑架你为什么要来救我？为什么一直派人暗中保护我？还有——”
他深吸一口气，“不是说分手吗，为什么还要帮我找房子？为什么要帮我垫付房租？你是我谁啊？”
要不是上回交房租的时候房东阿姨说漏了嘴，卫寻恐怕至今还蒙在鼓里——季霄跟她约定，每个月帮卫寻缴纳一大半房租，是以他才能以奇低的价格，租到一个宽敞明亮、有空调有暖气的屋子。
亏他先前还天真地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走运，简直傻得冒烟。
在卫寻的连环逼问之下，季霄被堵得哑口无言。
一次两次还有得解释，可这许多事撞到一起，便很难再说成是巧合。
是，他还爱卫寻，爱得无可自拔。
卫寻被绑架、生死未卜的那几天，他都不敢回想自己是怎样过来的，那时候季霄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是离不开卫寻了。
名唤卫寻的毒药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深入他的血肉与骨髓，一旦强行拔除，便是日暮途穷、万劫不复。
可邓衡又是他们间无法踏过的一道坎，是季霄如鲠在喉的一根刺。
每当卫寻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自己时，季霄总忍不住想，卫寻看的到底是谁，是他的大哥，还是他。
邓衡是卫寻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一片色彩，那他呢，他算什么？
他好怕，怕如果真的放任自己重新和卫寻在一起，那么恐怕，他在卫寻心里的位置永远都比不上邓衡，就像出车祸的那一天。
他就是个矫情又拧巴的懦夫，只懂死赖在原地，既不敢向前，也不想后退。
卫寻似乎看穿了季霄心中所想，他揽过季霄的肩膀，凑上前，在眼前人的嘴角边轻轻一吻。
“相信我一次，再给我一个机会，行吗？”
言语再多皆是徒劳，那么请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时间证明对你的爱。
第56章 “我俩感情好着呢”
那晚的对话谁都没再谈起，一段时日后，卫寻的右手逐渐痊愈，季霄也没提过让卫寻搬出去。
医生已经允许卫寻每日适当练琴，偏卫寻一拉起琴来就刹不住车，完全不记得时间这码子事，于是，每次一到点，书房外总是准时响起敲门声。
门外站着季霄，手里还端着一杯蜂蜜水。这时，卫寻只得老老实实收起小提琴。
手好点后，厨房便成了卫寻每天呆最久的地方，他中和了二人的喜好，变着法做吃的。刚开始季霄还会坚持把他做的饭菜全吃完，耐不住后来卫寻饭越做越多，估摸着他得再长一个胃才能把一桌子菜干掉，才开口让卫寻少做一点。
这日，卫寻又买来一大袋东西，在厨房里忙活得热火朝天。
听了会儿厨房中叮铃当啷的声响，季霄终于忍不住走进来一探究竟。
卫寻正在给一桌子巧克力脱模，见到季霄，给他递了一块。
季霄低头望着卫寻手中玲娜贝儿形状的巧克力，嘴角抽了抽。
“无糖黑巧，试试，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季霄迟疑片刻，凑上卫寻的手，将巧克力直接吃进嘴里。
可可香味在嘴中漫开，丝滑、醇苦，还夹杂着自己喜欢的腰果碎和杏仁片。
巧克力本在季霄最讨厌食物排行榜上名列前茅，但现在看来，它似乎……也不是那样难以接受？
另一盒巧克力也脱模了，卫寻将一块达菲塞进自己嘴里，得意洋洋道：“玲娜贝儿和达菲，刚好凑成情侣巧克力，怎么样，我聪明吧？”
季霄：“……他们才不是一对。”
“……”
桌子上另外摆着些白巧克力，是各种各样奥特曼的形状，一看就不是卫寻自己要吃的。
季霄没问这些巧克力要送给谁，就像他也没问过卫寻，这几天往家买的那些小汽车玩具，都是为谁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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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庆海市多日以来的好天气到了头，雨从半夜便开始下，下到现在，没完没了。
卫寻将白巧克力装进精美的盒子里，提起玩具，大包小包地准备出门。
临行前，他站在门边，回过头，对正坐在沙发上往这探头的季霄说：“我去给我弟过生日，今晚不用等我吃饭啦。”
顿了顿，他拿起门边的伞，补充道：“这把伞很大，我不会淋到雨的，这件外套也很厚，不怕风吹，你放心。”
刚一脚踏出门，卫寻便听见身后响起车钥匙叮当碰撞的响声。
季霄正穿着外套，边从玄关处抓起车钥匙。
“我送你去，地址发我。”声音里透着丝无奈。
卫寻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这也太麻烦你了，要不还是我自己去吧？”
季霄瞥他一眼，懒得废话，先他一步走出家门，便没有看到，卫寻在他身后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到了地方，季霄将车停在饭店门口，准备等卫寻下车后便离去。
哪知，卫寻松了安全带，却迟迟没下车，反而一脸难为情着他。
“季霄，那个……”卫寻支支吾吾，“我妈她也挺不容易的，一天天要忙饭店的生意，还得操心两个孩子。”
“有话就说。”
“我妈吧，最近不知着了什么魔，一直问我准备什么时候谈恋爱。还有上次在我弟病房里，我妈一见到你就特喜欢，”
季霄静静望着他。
“我是想吧，要是跟我妈说你是我男朋友，她老人家一定会很开心的，我有了对象她也能安心些。”
季霄沉声：“卫寻。”他黑着脸，语气中暗含着警告——就知道卫寻肚子里铁定憋着坏水。
“别误会——”卫寻赶忙澄清，“我不是说让你和我复合，就是让你假装一下我的男朋友。”
季霄沉默。
“你别这么小气啊，就一顿饭时间，又不会少你块肉。”
季霄的面色有了些动摇，表情却依旧迟疑。
“如果你实在为难的话那就算了，”卫寻佯装善解人意，“我可以找别人帮忙的。”
说完，他便要打开车门。
下一秒，胳膊被用力掐住。卫寻想，这力道，他肯定被掐红了。
“你打算找谁？”季霄咬牙切齿。
不等人回答，他将车在路边停好，熄了火。
他轻飘飘地说：“也行，刚好今晚没人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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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包厢前，卫寻的脚步忽然顿住。
季霄：“怎么了？”
卫寻挽起季霄的手臂。
思索片刻，他松开动作，转而牵起季霄的手。
这下满意了，卫寻得意洋洋地笑了，“做戏就要做全套嘛。”
季霄：“……”
林珂见到卫寻后，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似乎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随即，她展露笑容：“小寻来啦，哎呀，就是小孩子过个生日。”
这是赵轩晨病愈出院之后过的第一个生日，林珂和赵勇作为父母都十分重视，专程大出血订了酒楼的包间，请了赵轩晨平日玩得好的同学，想给孩子好好过个生日，以祝福他往后无病无灾，健健康康。
卫寻从季霄手中拿过生日礼物，递给林珂，“妈妈，这是我们给弟弟的一点心意。”
“你看看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林珂方才注意到季霄，问：“这位先生，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卫寻拽了拽季霄手，让他离自己又近一些，两人之间几乎只剩薄薄一张纸片的距离。
卫寻郑重地说：“妈妈，他是季霄，我的男朋友。”
“诶是你呀！”林珂想起来了，整个人霎时变得十分激动，“好，好好……”
她握着季霄的手，声音颤抖：“小季是吧，以后我们卫寻，就麻烦你多多包涵啦……”
俨然一副托付终身的姿态。
季霄招架不住她的热情，憋了半天，才道：“阿姨您放心。”
“妈您就别操这份心了，我俩感情好着呢，没那么容易分开。”卫寻朝季霄扭过头，“是吧？”
季霄不自然地咳一声，“是。”
与此同时，赵勇下了班，接了放学的赵轩晨匆匆赶来酒楼。
一推门进来，看见卫寻，赵勇原本喜气洋洋的神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第57章 桂花酿
卫寻唤道：“赵叔叔。”
“是小寻啊。”赵勇眨眼间便恢复如常，拍了拍赵轩晨的背，“轩晨，叫哥哥。”
赵轩晨耷着眼撅着嘴，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忽然，他瞥见角落里的玩具，眼睛瞬时如灯泡般亮起来，兴奋大喊：“大黄蜂——”
男孩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拆起了玩具。
赵勇对卫寻尴尬一笑，“小孩子家家不懂事。”
吃饭的时候，赵勇和林珂一左一右，争先恐后地给赵轩晨夹菜，吃得他两腮撑得鼓鼓囊囊，面前的盘子也堆积成一座小山。
吃着吃着一不小心被呛到，林珂无奈又宠溺地给他顺背，让他吃慢点，吃不够再点。
卫寻的视线时不时就往一家三口那儿瞟，直到季霄给他夹了一筷子拔丝香蕉。
他转向季霄。
“吃你的。”那人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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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赵轩晨领着小伙伴们到一旁玩汽车，室内顷刻间充满了尖叫哄闹声，卫寻被吵得头昏脑涨，便跟季霄说去一趟洗手间。
洗了把脸，从卫生间出来，行至走廊拐角，他的脚步倏然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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