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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不足惜，但季霄的双手不该为他染上鲜血。
季霄却如什么也没听见一般，继续手里的动作，地上人流出的鲜血如同一条蜿蜒的红色小河。
卫寻跌跌撞撞地上前，用没受伤的手从背后死死抱住季霄，“季霄，停下来，他会死的……”
熟悉的气息涌入鼻尖，季霄操着板砖的手陡然顿住，他恍恍惚惚地回头，见到了让他这两天心急欲焚的脸，终于恢复一丝清醒。
第53章 “我害怕”
季霄狠狠捋一把脸，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后，目光在卫寻身上来回巡视。
确认过他除了手和脑袋之外，身上没有其它伤口之后，季霄忽地想起什么，眉头紧锁，愠声喝道：
“你就不能长点心眼，给你什么都敢喝，是不是被卖了你还得替人数钱啊？！”
“对不起，我错了。”卫寻伸出左手，捏了捏季霄的掌心，“你消消气……”
季霄烦躁地甩开卫寻的手，蹲到仓库角落去抽烟，也不知近来是抽了多少，点烟的动作才会变得如此老练。
随行的医生前来为卫寻初步处理伤口。
固定右手时，医生不小心多使了点劲，卫寻条件反射“嘶”了一声。
这时，季霄掐掉烟，从墙角走到他们身边，对医生说：“我来吧。”
他半蹲在卫寻跟前，在他的手腕缠上纱布，再用夹板和绷带固定好，全程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好像正在面对的是什么珍贵文物。
卫寻低着头，静静凝视着季霄的脸庞，一时竟忘掉了疼痛——才几日不见，他便消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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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医生检查着卫寻的右腕，面色凝重。
“手腕在脱臼之后经历过二次受伤，而且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医生责备地看向季霄，“你这做男朋友的怎么搞的，为什么不在你对象手腕脱臼之后立刻送医？”
季霄垂下眼，“抱歉。”
卫寻：“他不是我——”
季霄看了他一眼，像是在问怎么这时候还有功夫说废话？
卫寻识趣地闭嘴。
医生放下X光片，合上文件夹，说：“伤口现在已经无法复位了，准备一下，需要立刻动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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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寻去换手术服时的时候，季霄敲响了医生的办公室门。
“季先生，怎么了？”
季霄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问出在卫寻面前不敢问的问题，“张医生，是这样，卫寻……我男朋友是一位小提琴手，动完手术后，他以后还能不能……”
医生：“如果术后患者有好好配合，拉小提琴是不成问题的。”
“那就好，谢谢医生。”季霄明显松了口气。
“不客气。”
医生正要离开办公室去做术前准备，季霄又问：“对了，动这场手术……他会不会痛？”
季霄的眼神无比认真。
医生笑了，“季先生，我们是会给患者打麻醉的，这点你放心。”
-
术后，卫寻应医生的要求，在医院住一段时间，期间，季家的厨师每天雷打不动来给他送一日三餐，护工也是24小时随传随到，唯有季霄，神龙见首不见尾，一次也没出现过。
给他发消息，那人又不理他了，给卫寻气得，每天都得用手指狠狠戳几下季霄的头像框。
两周后，卫寻出院，季霄可算是来了。
卫寻气冲冲问：“你怎么又不回我信息？”
季霄拎起他的行李，淡声道：“走吧。”
卫寻好不容易鼓起的气焰一下散掉，声音软下来，“季霄你看，医生说我的右手这几个月都没法活动，我一个人住实在太不方便了。”
“对不起，这次是我连累你，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除了钱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你——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卫寻平息的怒气“噌”一下又起来了，他决定不再卖关子，“要不我搬去和你住吧，我保证，手好了马上就搬出来。”
“我帮你请住家保姆。”季霄轻飘飘地回绝。
卫寻又纠缠了一番，季霄摆出一副雷打不动的态势，没有丝毫动摇，仿佛卫寻是只会吃人的洪水猛兽。
“卫寻，你是我谁啊，还以为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住我家吗？”
卫寻被呛得无话可说，只得灰溜溜地坐上车离开。
-
季霄目送着载着卫寻的车远去，直至车化成一个小点消失不见，方才回家。
接下来，保姆每天都会定时定点跟他汇报卫寻的情况。
【季总，卫先生今晚只吃了半碗米饭和几根蔬菜。】
【季总，卫先生的手今天拆石膏，医生说恢复情况良好。】
【今天开始进行康复训练，卫先生一个痛字都没喊，他很坚强。】
【卫先生今晚非要拉小提琴，我阻止了，可他就是不听。】
……
季霄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
这头倔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他省点心？
他数次尝试着集中注意力到工作上，却一一以失败告终——头脑里卫寻的身影挥之不去，恼人得很。
就连晚上睡觉卫寻也不放过他。
一连好几日，季霄不是梦见卫寻躺倒在血泊里，就是梦见他举着断掉的右手，埋怨自己怎么不早点去救他。
之后，保姆汇报消息的频率从一天一次变成一天两次。
又变成一天三次。
他窥视着卫寻的一举一动，有如饮鸩止渴，恨不能让保姆将卫寻24小时的动向一点一点掰碎了统统告诉他，稍有一丝不了解的，他就会神经质一般变得无比焦虑。
终于在某一晚，季霄家的门铃响了起来。
季霄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闻声，双眼似燃起的小火苗，刺啦一下亮了起来。
迫不及待地打开门，眼里的光芒瞬时黯淡下去。
贺观月站在门外笑眯眯道：“怎么，不欢迎我？”
“妈？”季霄的表情好似活见鬼，“你怎么来了？”他让开身，请人进来。
“想我儿子了呗。”
季霄无奈：“到底什么事？”
当他三岁小孩吗，他搬来这座公寓这么多年，贺观月还是第一次上门。
“也没什么，就来告诉你一声，我和你爸离婚了。”
季霄的第一反应是：终于离了。
随即又察觉到不对劲，这夫妻俩这么多年都过下来了，怎么偏就今天才想到离婚？
贺观月似乎猜到了他的心里话，“我和小青在一起了，过段时间在巴厘岛办婚礼，你……来给我当伴娘？”
见季霄许久不说话，贺观月当他默认了，一锤定音：“行，那就这么定了。”
季霄抽了抽嘴角，“小青是哪位？”
“哦，你见过的，上次你生日来给你敬过酒。”
季霄脑子里浮现出生日宴时，跟在贺观月身旁那个着粉红色抹胸长裙的女生。
他衷心祝福道：“那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还有个事儿。”贺观月拍拍季霄的脑袋，“以前是我和你爸不好，没给你做好榜样，但我不愿意看见你重蹈我们覆辙。”
她放缓声音，“小霄，我不知道你和小寻怎么就突然取消了婚约，但我不希望我的儿子眼睁睁地错过他爱的人，好吗？”
季霄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呀，都这么久了。”贺观月看了眼挂钟，一惊一乍叫起来，“我得走了，一会儿还要和小青去吃饭，再不走她该等急了。”
季霄满头黑线地送她出门。
-
贺观月走后不久，门铃声再次响起。
季霄不耐烦地去开门，一边道：“让你走那么急，是不是落下东西——”
他猛地怔住。
卫寻提着小提琴，整个人裹在厚重的羽绒服里，只露出一颗脑袋，眼睛如玻璃珠，又大又圆，依稀还泛着水光。
“季霄，我一个人住害怕……”
第54章 “以后自己洗”
季霄面无表情地盯着门外人看了一会儿，离开玄关，径直去厨房倒水喝。
徒留卫寻在门外莫名其妙。
半晌，季霄闷闷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想继续吹风就在外面呆着吧。”
卫寻激动道：“那我进来啦！”
他把琴盒放到书房，而后习惯性地往主卧跑，从前他与季霄便是睡在主卧。
刚到主卧门口，便察觉到身后凉飕飕的眼神。
他回头瞧去，季霄端着水杯，朝客房扬了扬下巴，“你的房间在那。”
“哦，好。”卫寻倍感失落。
客房里他的东西几乎原封不动地摆着，卫寻就简单收拾了一下，直接拎包入住。
收拾完后，卫寻抱着浴巾和草莓熊睡衣走进浴室，进去后不久，他探出头来问：
“季霄，我要洗澡，你能帮帮我吗？”
“咳咳咳……”季霄一口水呛在了喉咙里，“你之前是怎么洗的？”
“啊，保姆是个阿姨，我都自己洗。”
“那为什么非要我帮忙？”季霄又变得面无表情，理所当然地反问。
“……”
卫寻自知理亏，缩回脑袋，关上了浴室门。
突然，浴室里传出“砰”的一声响。
听见动静，季霄立马放下水杯，如弹簧般飞奔至浴室打开了门。
只见一堆瓶瓶罐罐七歪八扭地躺倒在地上。
卫寻难为情地冲他笑：“抱歉，一时没注意。”
季霄瞪着他，走进来，关上门。
“速度快点，我等会有事。”
卫寻三下五除二单手扒光自己的衣服，望向季霄，眼睛亮亮的，不知在期待些什么。
季霄揉了揉鼻子，眼观鼻鼻观心，给卫寻的手腕做好防水措施，拧开水龙头。
简单冲洗一番，季霄将沐浴露打成泡沫，涂抹遍卫寻全身。
手法粗暴又生硬，活像在洗猪肉，卫寻的肌肤都被他揉搓得微微泛红。
“你沐浴露怎么换味道了，之前不是这个口味。”卫寻呆呆瞧着季霄脑门的发旋，开始没话找话。
季霄看他一眼，没说话，重新拧开水龙头冲洗泡沫。
之前的味道甜得发腻，卫寻喜欢才买的。
卫寻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转开话题：“之前你对绑匪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季霄的动作顿了顿，开始继续冲洗他的背部。
“你说你不在意我的死活，”卫寻自言自语般说着，“但我知道，你说那句话只是为了确保我的安全。”
“他们把我绑在一个黑乎乎的房间，好久好久，但我一点也不害怕。”
“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这次事情我也有错。”卫寻想起了卫守平，没有丝毫气愤，只觉无奈，“我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季霄的声音隔着水雾传来，他冷冷道：“那以后就多长几颗心眼，别再随随便便被人骗了去。”
类似的事情，他实在不想再看到第二遍——他无法承受。
冲完澡，季霄拿起浴巾，为他擦洗身体。
浴巾粗粝的质感一不小心擦过某个凸点，卫寻不自觉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
季霄跟被点了似的定住，紧接着将浴巾摔在卫寻身上，被卫寻手忙脚乱地接住。
他的嗓音嘶哑而低沉：“以后自己洗澡，洗不清楚的话别洗了。”
-
之后的日子，卫寻学校结了课，手受了伤也没法出去兼职，连一日三餐都由季霄打包或点外卖，于是他整日整日混迹在季霄家，成功变成了一只无所事事的米虫。
米虫在这半个月内变胖不少，可算把前阵子掉的肉长了回来。
一日，季霄下班回到家，客厅正放着电视，卫寻斜斜倚在沙发上，竟是睡着了。
看的啥玩意这么催眠？
他转向电视屏幕，里头放着《爱在黎明破晓前》，男女主正边走路边说着大段大段冗长的台词。大概是卫寻从家中CD柜里翻出来的碟片。
季霄不禁想笑，同时被勾起了好奇心，卫寻不是向来不爱看这些情情爱爱的片子？
关掉电视，季霄悄声来到卫寻身边，小心翼翼横抱起他，想让他到床上睡。
走到一半，卫寻恍恍惚惚醒了，看着季霄傻笑：“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工作结束得早。”季霄问，“怎么想起来看那部电影了，不是不喜欢吗？”
“可是你喜欢呀，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来到客房，季霄轻轻将他放到床上，为他掖好被子。
“困了就再睡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第55章 “你明明还喜欢我”
卫寻的手在逐渐好转，和季霄同居的光阴也在日复一日消逝，除了季霄依旧抗拒和自己的身体接触以外，他恍惚中，还以为回到了和季霄热恋的那段日子——那之后的种种，不过是一场噩梦。
工作日中午，卫寻吃过午饭，去书房拉琴。
有道是，一天不练琴自己知道，两天不练老师知道，三天不练全世界都会知道——卫寻这阵子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三天没有练琴，实在手痒得难受，虽然医生早已明令禁止他在康复期间进行高强度手部运动，但他仍时常趁季霄不在，偷偷在书房练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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