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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行。”
卫寻忿忿紧盯着季霄远去的背影，又拿起一块慕斯蛋糕，恶狠狠地一口咬下。
叫你又装不认识我。
这时，他的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卫寻回过身，是邓衡。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宽肩窄腰，整个人笔直又挺拔。仔细想来，除了观看演出视频之外，这是卫寻第一次见到邓衡这么正儿八经的模样。
“老师，你今天真帅。”卫寻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赞。
邓衡嘚瑟道：“那可不，为师当年也是响当当的美男子。”
卫寻：“……”
与此同时，七八米开外，正和人交谈的季霄举杯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立即恢复正常，将杯中的酒全部喝了下去。
对面那人不禁赞叹：“季总海量。”
卫寻和邓衡聊到了今晚的演出。
这是他多年以后第一次站在邓衡的面前拉小提琴，适才在台上时没觉得什么，这会儿反倒紧张了起来。
“我觉得吧，你——”
邓衡的表情十分严肃，卫寻掌心沁起了汗。
“今晚表现得很好，哈哈哈哈，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经逗。”
卫寻松了口气，同时递给他一个嗔怪的眼神。
这么些年，他从没摸清楚过邓衡要出的牌。
邓衡又问他：“以后打算去哪深造？”
“已经申请了国外几所学校，不过……”卫寻面带犹豫，“也不一定，可能就在国内读吧。”
如果他去国外读研的话，势必就要面临和季霄异地恋的问题，可以目前他们的感情，卫寻害怕，如果自己出国了，他和季霄就真的没可能了。
“行，以你的水平在哪都没差。”邓衡打了个哈欠，“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们年轻人继续玩吧。”
卫寻说：“我送你。”
二人来到酒店门口，周围一下静下来。
“我过两天要回纽约了，以后大概，就不怎么回来了。”等车时候，邓衡不经意地说道。
卫寻猛地偏头望向他。
“Henry在这里住着不习惯。”他眼底倒映着路边的灯光，黑眼珠亮晶晶的，嘴边露着无奈又宠溺的笑容，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对了，我回去之后过不久就要结婚了，你可一定得来。”
卫寻终于回了神，狠狠地眨两下眼睛，衷心说道：“好，我一定去。”
二人静了一会儿，卫寻问：“什么时候的航班，我去送你。”
“别，一大早的飞机，你肯定起不来。”
邓衡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他不喜欢一切有关离别的场景——况且现在交通这么便利，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
这时候，来接邓衡的汽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行，那我就走了。”邓衡语气故作轻松。
卫寻僵立在原地。
“你这什么表情，我又不是要死了。”
“你——”卫寻的眼眶红了，又气又急，他又想起了十多年以前邓衡消失的那个夜晚。“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好好好，别哭，我错了。”邓衡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想了想，张开双臂，“来吧，抱一个。”毕竟以后大抵是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趁卫寻迟疑之际，邓衡直接来到人面前，短暂地和他抱了抱。
“走了。”邓衡背身离去，边对他摆了摆手。
目送着邓衡的车远去，卫寻在原地伫立了许久，直到双手冻得发僵，才准备回到宴会厅。
一转身，卫寻的视线便猝不及防地和季霄撞上。
第50章 “你也真是可怜”
季霄不知在这站了多久，他的表情无喜无怒，唯有眼底一片空茫。
半晌后，他的眼神逐渐有了温度，勾唇嘲讽：“他要结婚了，怎么样，很伤心吧。”
卫寻脱口而出：“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惜，新郎不是你。”季霄的眼里多了丝悲悯，他自顾自说道，“你也真是可怜，得不到想要的人，只能找个替代品。”
卫寻喃喃道：“你不是替代品……”
看到卫寻和邓衡肩并肩走出宴会厅的那刻，妒火将季霄这段时间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心理建设烧成灰烬，他的理智不再为自己所控，他不受控制地紧随在二人身后，宛若下水道里的老鼠，阴暗、变态。
他宛若一个受虐狂，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卫寻和邓衡到底是如何相处的，卫寻对邓衡和对他的差别在哪，他又究竟是哪里比不上他的大哥。
他们的对话相熟、亲昵，是卫寻与自己之间从未有过的状态。
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在对季霄的肉体进行凌迟，痛彻心扉的感觉甚至让他产生了隐秘而扭曲的快感。
“我跟他，是不是特别像啊？”季霄的嘴角透着凌虐般的笑意。那些刻意掩埋在心底的话，都在此时此刻被他不过脑子地说出口。
卫寻拼命摇着头，带着哭腔：“不像，一点也不像……”
季霄突然凑近一些，在卫寻耳旁轻轻道，“和我上床的时候，你想的也是他吧？”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真遗憾，大哥在床上躺了那么些年，怕是没法满足你。”
“季霄！”卫寻的声量陡然拔高。
他的全身都在小幅度地颤抖，分不清是被晚风吹的，还是被这些话气的。
“哦不对。”与卫寻的过往走马灯似的在季霄眼前一幕幕浮现，他的语气越来越冷，“不止，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们第一次约会——还有我向你求婚的时候，你脑子里都是他。”
“对了，我跟你求婚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如果邓衡没有醒来，你还真打算和我过一辈子？”
季霄嗤笑一声，“有时候我还真挺佩服你的，卫寻。”
他恨卫寻。
他更恨自己，居然真的设想过，如果邓衡没有回来，他就可以一辈子蒙在鼓里，他和卫寻就真的可以维持表象，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卫寻早已泪流满面，他处在崩溃的边缘，唯有倚着墙才能勉强站立，偏偏季霄说的这些话都是事实，他一个字也没法反驳。
他说得对，自己这是自作孽，又哪里还有脸面求着他原谅自己。
这番话一股脑地说出来，季霄淤堵已久的内心顿时通畅了不少，他本欲再说些什么，但在看见卫寻被泪水沾湿的领口时，脑袋清醒了些许，住了口。
他摸出上回剩下的那包烟，抽出一根，正要拿出打火机点上，忽地瞥见卫寻，硬生生收回了伸向口袋的手。
他啧了一下，狠狠地整根烟扔进一旁垃圾桶，快步回到室内。
-
再次从酒店出来时，季霄的余光瞥见不远处背光的角落里缩着个人影。
夜深了，气温骤降，那人却还穿着单薄的衬衫，脆弱得如同狂风巨浪中的小船。
……刚才被冲昏了头脑，冷静下再想想，说出的话好像是有点过分。
季霄走过去，伸脚碰碰地上的人，冷着脸，硬着语气：“起来。”
卫寻仰起脸，只见他双眼不知何时肿得像两颗核桃。
他听话得拍拍屁股，站起来。
季霄转身欲离去，卫寻唤住他：“上回你在我家说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季霄蹙眉。
“你说，你不生我的气了。”
“……对。”
“那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吧？”
“……可以。”
卫寻理智气壮道：“那你快把我的微信加回来。”
季霄僵在原地，一时不该怎么办。
“不是说做朋友吗？”卫寻穷追不舍，“朋友之间加个微信，很正常吧？”
季霄还在犹豫，卫寻的微信是他亲手删的，目的是和他划清界限，就没想过再加回来。
这时，卫寻趁其不备，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手机，解开锁屏。
密码居然没变，依旧是他们的同居纪念日。
他三下两除二把自己从季霄的黑名单里放了出来，而后将手机还给季霄，双眼仍肿着，笑眯眯道：“这次可不许再删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
季霄没想到卫寻会如此大胆，从头到尾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时没想起来阻止，等回过神时，手机已经回到了自己手上。
“还有季霄，你听清楚。”吹了这会儿风，倒是把卫寻的脑子吹明白了，“对，我当时靠近你是有一部分邓衡的因素在，最初时候你也时常不可避免地让我想起他。但到后来，我却是完完全全因为喜欢你这个人，才会和你在一起的，跟别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些难听的话你大可以继续说，但它们不会阻止我追求你。只不过，”卫寻叹一口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说那些话你肯定也不好受吧，何必呢？”
“行，我回去了，晚安。”
季霄听完卫寻的话后一直在出神，不知想什么这么投入。
卫寻趁其不备，在他的右侧脸颊迅速“吧唧”亲了一口。
面前人的右脸登时烧成一片，触电似的往后弹开，恼羞成怒：“你！”
卫寻咧着止不住的笑容离开了。
-
接下来几天，季霄的微信时常收到莫名其妙的骚扰。
【今天食堂的锅包肉好吃，超级脆！】
【图片.jpg】
啧，就吃这么丁点，难怪那么瘦。
下午，那边又发过来一段乐团排练的视频。是一段卫寻拉琴的solo，画质很模糊，但季霄还是注意到了角落里只露出一半的人影，是谢咏。
他烦躁地关掉视频，反扣手机，继续工作。
夜晚。
【今晚和导师还有同学一起出来聚餐了，不过你放心，我就象征性地喝了点啤酒，现在已经到家啦】
【图片.jpg】
配图是卫寻家的窗户，以及他比耶的手势。
关他什么事？
半小时后，“叮”，又是一条消息。
【图片.jpg】
【今夜月色真美，你那儿的月亮是不是也这么漂亮啊？】
……这说的什么屁话？
季霄忍无可忍，准备把这人再次拖进黑名单，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把手机关进抽屉，关灯睡觉。
卫寻这些消息季霄一条也没回，偏那人跟打了鸡血一般，连着发了好几周，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见丝毫要停下来的趋势。到后来，季霄甚至开始慢慢习惯卫寻每天在微信里播报自己的日常。
一个周末，卫寻给他发来两张图片。是两个乐高，一个是奥兰多配色的经典迪士尼城堡，一个是《冰雪奇缘》里艾莎的冰雪城堡。
【你觉得我买哪个好？】
季霄不知道卫寻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拼积木了，明明他以前最讨厌这些要动脑子的活动。
似乎早料到季霄不会回复，卫寻自说自话道：【那就冰雪城堡吧。】
此后，卫寻每日都在跟他汇报拼乐高的进度。
拼了这么多天只拼个小角，速度堪比乌龟，要换作他，指定没几个小时就搞定了。
时不时地，卫寻还来跟他请教搭积木过程中遇到的难题。
……这人不识字吗，说明书不会看？
一日，在卫寻又犯了个低级错误来询问他后，季霄强迫症发作，终于没克制住，回道：
【那个浅蓝色的零件拼错了，要把它放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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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还有哦
第51章 旧伤
卫寻收到消息时，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地板上一蹦三尺高。紧接着他又问了些问题，不管自己是真不会假不会。
季霄许是不耐烦了，直接发过来一长串语音教他怎么拼。
他反复播放着这段语音，听着听着，雾气弥漫了双眼。
原来他已经这么久没有听到季霄的声音了。
此后一段时间，卫寻每天都借着这个机会和季霄搭话，季霄也是彻底被磨没了脾气，再弱智的问题都会耐心地解答。
冰雪城堡动工接近尾声时，一次，卫寻照例找季霄问问题，却迟迟没收到回声。
这倒是罕见。
捧着手机等待许久，那边仍没消息，卫寻坐不住了，起身出门。
来到季霄家门前，敲了好几下门，按了好几下门铃，里头都没有动静，他正准备喊物业来开门时，忽地瞥见家门口的密码锁，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
试探性地按了几个数字，“嘀嗒”一声，门开了。
这几个数字是他和季霄初次见面的纪念日。季霄家门的密码和他的手机密码一样，都没有变。
也不知他是缺心眼还是怎么的。
顾不上庆幸，他四处寻找着季霄的身影。
“季霄，季霄！”
室内空空荡荡，几个房间都不见人影，就在卫寻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之际，他猛然发现沙发旁边的地板上蜷缩着一个人。
季霄斜倚着沙发脚，缩成一团，双手抱着头，胳膊肘撑着膝盖，眉头紧紧皱着，表情十分痛苦。
“季霄？”卫寻轻声唤道，“别坐地上，地板凉。”
没反应。
别无他法，卫寻只得使出吃奶的劲，将人搬到沙发上，拿来一张小毯子给他盖上。
卫寻知道，季霄这大抵是车祸的后遗症发作了。当初医生说，患者由于头部遭到剧烈撞击，后续极有可能出现脑部外伤后综合征，在受伤后的一年内，患者时常头晕、头痛都是正常现象，无需特别治疗，但是需要定期到医院拍摄脑部ct，以检查大脑是否病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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