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今在公寓楼下停了车,拿出手机指尖轻点了几下,然后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
景裴听到自己手机传来消息提示,看了一眼,是来自贺今的转账。
他眉峰微微一挑,有点意外,又有点果然如此的感觉。
以往同圈子里的人聚会,大家都是手一摆,随意地包揽全场消费,没有也不可能有AA这个概念,说出去让人笑话。
“今天很开心。”贺今嘴角弯起,知道景裴肯定会拒绝,所以在他开口说什么之前,诚实而直白地讲道。
他望着景裴,眼神明亮坦然,没有对待上位者那种的敬畏与恭顺,而是安安静静的,如水般澄澈平和。
“我不喜欢欠朋友的。”他说,“如果你还想约我下次出来的话,就收下。”
第14章 十三
朋友两个字很明显顺到了景裴的小心思,贺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做强求,收下了那笔转账,说:“好,为了可持续发展。”
“早点休息吧。”贺今笑笑,下了车,和景裴告别道,“拜拜。”
景裴看着他,也从车上下来,绕了半圈,停在他的身前,不近不远的,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
他身上的雪松香已经全然沉淀了下去,只余后调回甘,意外泛着清浅的甜味。
就像北国茫茫的雪原上一株孤独而矜贵的树木,日复一日地等待后,忽然在久违的和煦阳光之下,开出了一朵隐秘却鲜活的小花。
贺今稍稍歪过了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景裴这个突然的举动,不明所以。
他身上的气息迎风而来,似有若无,让贺今心底蓦然颤动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询问什么,只见景裴神色自然地打开了主驾的门,低身入座。
他手搭上方向盘,仰头望着贺今,弯唇淡笑,礼貌地回复着:“再见,贺助。”
贺今像是猛地反应过来似的。
哦……换座位啊。
他表情带着点始料未及的呆愣,眼睛轻眨了一下,开口说道:“呃,嗯,再见,景医生。”
景裴颔首,驱车离去,贺今的视线习惯性地随着他移动了片刻,旋即收了回来。
他不再多想什么,抛之脑后,转身进了大厅。
回到家里,贺今挑了个喜欢的杯子,加了颗冰球,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
他拿着杯子摇了摇,听冰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当啷声,然后浅酌一口,悠闲地走到浴室里,放起了泡澡用的水。
他将酒杯搁在横放在浴缸上的木质置物架上,试了水温刚好,转手扔了颗雪白的泡澡浴球进去。
浑圆的浴球与水一接触就发出了汽水般的嘶嘶声响,顷刻,开始翻滚溶解,不断冒着细密的泡泡。
原本清澈透明的水被渐渐染得浑浊,显现出了如羊脂玉似的莹润色泽,淡淡的茉莉花香也随之散发开来,充盈着每个角落,清幽又雅致。
过了一会儿,贺今关了浴室明亮的主灯,只留周围一圈昏黄的灯带还颇具氛围感地亮着。
他脱了衣物,小心地踏入浴缸,将自己慢慢浸入了水中。
果然人只有不上班才有闲情逸致享受生活。
贺今拿过置物架上细长的脉冲点火器,点燃了一旁几支买来没用过的香薰蜡烛。
小小的火苗散发着安静的光亮,随着蜡烛的一点点融化,一股温暖平静的木质香隐隐弥漫。
那味道实在过于熟悉,引得贺今不由地看向了蜡烛上的字。
Cedar,是雪松。
他怔了怔,几乎是一瞬就想到了景裴。
这是他惯爱用的香调。
贺今抿了抿唇,怪异地沉默着。
雪松的气味和茉莉的香逐渐交融在一起,竟不显得冲突,反倒是契合得很好,各取所长掩所短,既不甜腻单薄,又不沉闷厚重。
片刻,贺今从水里骤地站起了身,觉得自己估计是脑子被泡得出问题了。
有种被围观泡澡了的感觉是什么情况呢。
神经!
贺今甩甩头,自己骂着自己。
.
景裴靠在自家客厅的沙发里,慢悠悠地喝了口手里的酒。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秦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伴随着喧闹的音乐声。
“景哥,出来玩!”他热情地邀约道。
景裴把手机拿远了些,垂眸看着杯子里的冰块转动,拒绝他:“没兴趣。”
秦途哎了一声,扬扬下巴示意怀里的青年给刚刚摇骰子输给自己的人满上酒,继续和景裴掰扯:“从舟忙着追他那小宝贝,不来,能理解,你在干什么,金屋藏娇呢是吧?还是真出家了?”
“我也在追人。”景裴声音淡淡的,带着点笑意,说,“他不让我跟你们玩。”
秦途:?
他一瞬间以为是包间自己太吵听错了,不可置信,确认着问:“不是?你说什么?”
景裴搁下手里的酒杯,说:“万一他觉得我和你们是一类人怎么办。”
秦途:??
“少爷我要钱有钱,要颜有颜,出手大方,舍得刷卡。我是什么很上不得台面的人吗?什么叫和我们是一类人怎么办?”他不服气地叫唤起来,听到那边景裴忍笑的气声,知道他在逗自己玩。
他撇了撇嘴,满脸嫌弃:“好了,别说了,迟早把你们这些臭谈恋爱的都杀了。”
“再见。”说完,他啪的挂断了电话。
景裴看着通话结束,自动返回到主界面,笑了笑。
他点开微信,看着置顶里贺今的头像,一只对着电脑工作的卡通水豚,说了方才告别时他真正想说的话。
“晚安,贺今。”
第15章 十四
贺今做了个梦。
一个莫名其妙的、匪夷所思的梦。
梦里,他是一只爱趴在河里发呆的水豚,但只是表面看起来情绪稳定,其实内心疯了有一会儿了。
他每天的任务,就是抓小蝴蝶上贡给草原的白虎,勤勤恳恳,风雨无阻。
但在某天送东西回来的路上,被一只突然出现的巨大狐狸给叼走了。
狐狸通体漆黑,毛发盈亮,额间有个神秘的金色符文,一双眼睛也金灿灿的,恍若宝石般锐利而璀璨。
狐狸带着他一路奔跑,回到了山林的木屋里,放下他,转身一变,变成了穿着黑衬衫的景裴。
贺今:?
什么东西!!!
景裴一点一点向他靠近,让他不由地紧张了起来,向后挪了挪自己小面包似的身躯。
正不知所措着,景裴却蹲下身,手指戳了戳他圆圆的耳朵,露出了那熟悉的温和笑容,只轻声问道:“宝宝,你要不要吃胡萝卜和甜玉米?”
贺今:??
什么东西啊!!!!!!
他吓得当场醒了过来,躺在床上,怔愣地盯着天花板,喘着气,呼吸急促。
心脏在胸腔里如擂鼓般强劲有力地怦怦作响,他猛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两颊一片滚烫炽热。
“啊……”贺今尾音绵长地哀嚎了一声,在床上胡乱翻滚着,恨不得冲空气打一套军体拳。
片刻,他缓缓冷静下来,坐起了身。
这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时间地点人物(划掉)时间地点动物以及剧情展开?
为什么草原会有老虎?
为什么水豚能抓到蝴蝶?
为什么景裴在梦里……依旧想着投喂自己啊啊啊啊啊啊!
叫什么宝宝,你不要瞎说啊!
这让他以后怎么正常面对景裴,显得好像心怀不轨一样,连做梦都梦着人家。
贺今烦恼着,拿起扔在一旁静音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昨天泡完澡后,他去了电竞房里打游戏到凌晨,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了。
公司软件里没有人打扰,倒是微信,三人的家庭群里有几十条未读消息。
他点开,是他亲爱的爹妈——提前退休、正出门四处旅游的贺款同志和齐昕女士发来的。
贺今看着俩人跟旅行青蛙似的不停分享出来的美食美景和自拍照,觉得要不是自己现在也在带薪休假,如果是半夜被喊起来加班时瞅见这些,可能要被刺激得两眼一闭倒地不起。
群消息的最后一条,停留在齐女士在寺庙里遇到的一只玳瑁猫上,还附带了一句:【崽啊,妈给你求了签,大师说你最近桃花运旺盛,主大吉,是正缘,快点谈个对象回来看看呢。】
贺今沉默了一下,扯扯嘴角。
哪来的桃花,他腹诽着,这段时间除了埋头工作就是收拾烂摊子,忙里忙外的,都没时间接触外人。
期待一场从天而降半路打劫式的爱情是吧。
他看着照片,顺势装傻充愣,打字:【妈,猫大师还跟你喵喵什么了?】
贺今:【相信科学,从你做起。】
他发送完这条消息,正打算放下手机,脑海里忽地又闪现起了昨晚那个荒诞的梦的内容。
狐狸叼走水豚的时候,可不就是从天而降、半路打劫吗。
……
房间里一片死寂。
半晌,贺今喃喃着自己的名字,拍了下额头,眉心轻蹙,表情怀疑人生又正经严肃,对自己说:“你有病吧。”
他甩甩脑袋,下了床,踩着拖鞋去浴室洗漱。
宽大明亮的镜子映出贺今的眉眼,脸颊的红已经褪去了,只留耳根还残余着些曾经心乱动的证据。
墨黑的头发被睡得有些塌,此刻柔软地垂着,莫名显出几分乖顺。
水珠从鼻梁上划过,滴落,贺今擦干净脸,总算清醒了些,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下午计划着去健身房锻炼一会儿,想了想,走出房间,打算先给自己弄点吃的。
贺今平日并不常做饭,所以冰箱里的食材不多,他拿了俩无菌蛋,想着做个荞麦焖面加溏心蛋欺骗一下自己。
走了两步,他转回客厅,打开了悬浮的立方体音箱,然后拿出手机,准备连上蓝牙放首歌听听。
微信里,齐女士回复了他一个表情包。
带着红色项圈的小金毛,正被白色的线条小狗气呼呼地揪着脸扯来扯去。
齐女士:【吾儿叛逆伤透吾心。】
贺今没回,撇撇嘴,权当看不见。
下方信息栏的发现处还有个小红点,他顺手切过去一看,朋友圈里,景裴发了个动态。
虽然不知为何有些诡异的心虚感,但本着强迫症,他还是点开瞅了瞅。
不瞅不要紧,一瞅更奇怪了。
景裴分享了一首歌,是贺今喜欢的那个乐队。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天在去吃饭的路上,他还随意轻哼了一小段。
景裴的配文:是很好听。
贺今现在是真的觉得有点那个了,他内心的警报要响烂了。
这……不能算他自恋吧?
从高中到本硕再到工作,每个时期,其实追贺今的人都不少,而且有男有女。
虽然他都没答应,但见过太多直白而热烈的喜欢了,那种喜欢让人一下子就能发现并反应过来。
像这样克己复礼的,他还真没胆子贸然确认。
别待会儿变成哥谭市的反派头目被蝙蝠侠揍了。
贺今给景裴的动态点了个赞,然后返回家庭群,哐哐打字。
贺今:【妈,你先别伤心。】
贺今:【大师有没有说,正缘是男是女啊?】
第16章 十五
Lenbe会所,各式的器材被安置在不同的活动区域里,划分明确,种类齐全,整齐而洁净。
线条状交错设计的灯称不上多明亮,却也不昏暗,散发着不喧宾夺主的柔和光芒,映衬得室内简约又舒适。
这个时间段,来健身的人并不多,贺今在私教的指导下做完无氧训练,又去跑步机上跑了半个多小时,才下来休息。
黑色的运动短袖贴着他薄而匀称的肌肉,看着有力量感,又不显得过于结实粗壮,保持得恰到好处。
体能消耗和热量的激发让他觉得畅快清爽,他轻喘着气,胸膛随着动作一起一伏,拿起水壶喝了口水,慢慢平复着呼吸。
时隔近三个小时,齐昕女士终于在百忙之中抽空回复了他中午的提问。
齐女士:【这个大师没有喵,你自己看着办。】
对此,老贺的评价是:【你们母子俩真的神戳戳的。】
贺今想了一下自己的问题,确实挺莫名其妙和搞笑的,被景裴的小动作弄懵了,一时上头,怎么还真问出口了,傻不愣登的。
他回了个做鬼脸的emoji,在群里给齐女士转了两万块,又给老贺转了两千,说道:【好了,没事了,玩去吧。】
齐女士:【谢谢小贺老板。】
老贺:【谢谢,但为什么我少个零?】
齐女士:【@老贺 把你那两千也转给我,再去给我买个包。】
老贺:【你怎么连吃带拿的。】
老贺:【不要欺人太甚。】
贺今看两口子在群里吵吵闹闹,明撕暗秀,笑出了声,并没有要主持公道的打算。
他换了个节奏轻柔舒缓的歌单,调整了一下耳机,开始拉伸放松起肌肉来。
手臂、胸背、腰腹、大小腿,做完一整组动作,贺今缓缓吐了一口气。
他站直身体,闲适地甩甩手蹬蹬脚,收了汗,准备去楼上独立的套房里洗个澡。
刚抬脚迈出一步,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对着自己带着半指手套的手拍了张照。
镜头里,黑色的手套手背处是中空的设计,衬得露出的皮肤愈加白皙,纤长的青筋浅浅凸起,看着性感又张力十足。
贺今点开朋友圈,发了条动态,配文:【练完放心吃饭。】
发送完,他收起手机,整理了自己的健身包,拿着房卡上楼了。
贺今:总之先放个鱼钩在这儿试试,待会儿回来看看有没有黑色狐狸咬钩。
宽敞的套房里,东西一应俱全,贺今把包往床上一扔,换上拖鞋,转身进了浴室。
这边,贺今哼着歌,悠悠闲闲地开始洗澡;那边,景裴写了许久的科研论文,休息时看见他的朋友圈,直接做起了阅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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