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办公室里,镜片后的眸子半垂着,光影流转,若有所思。
片刻,景裴将那张漂亮的手照存了下来,然后给贺今点了个赞,纯良无害地评论道:【贺助,好自律,下次带我一起吧。】
浴室的水流声哗哗地持续响着,贺今冲去身上洁白的泡沫,闭着眼睛仰起头,任由细密的水珠继续淋在脸上。
他莫名感到一丝忐忑,又忽然觉得自己这暗暗试探的小心思好幼稚。
过了一会儿,贺今关了花洒,穿上浴袍,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带着一身氤氲水汽走了出来。
他坐到沙发上,边喝水,边打开手机翻看着朋友圈里的信息。
友1:【求个手套链接~】
柳原:【帅哥v我5张腹肌照看看实力。】
齐女士:【我儿子真白啊!随我!】
老贺:【强身健体👍👍👍】
周教练:【均衡饮食,少油少盐。】
……
看到人群中景裴的点赞评论,贺今的视线骤然停留,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像意外,又没那么意外,甚至隐约松了口气。
贺今嘴角弯起了些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弧度。
他暂时跳过前排朋友和长辈留下的调侃或夸奖,打字回复着景裴,单刀直入。
【景医生,是一起练,还是一起吃饭?】
第17章 十六
景裴看着贺今的回复,意识到了这条动态的真正目的,好像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轻划,仿佛能想象到贺今打下评论时,眸里跳动的狡黠颜色。
景裴并没有在朋友圈底下给出他的答案。
而是不紧不慢,点开了俩人的聊天框。
景裴:【看你的允许程度。】
贺今正觉得自己回复得十分有水平,乍地收到景裴的消息,一怔,看完不由地唔了一声。
完全未曾预料到的反应。
这……怎么回啊?
说允许像是调情,说不允许又仿佛在欲擒故纵。
“你惹他干嘛啊……”贺今嘀咕着,摸了摸自己再次热起来的脸,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景裴看着聊天框上方不断地反复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最终却又什么都没发出来,眸光促狭。
景裴:【dōu yǔn xǔ,那三个字是这么拼的。】
贺今睁大了眼,被他忽然直白的话语惊到,兀自结巴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贺今:【我会拼。】
景裴:【拼给我看看。】
贺今:【不允许。】
景裴:【💔】
贺今看着那颗碎掉的爱心,感觉两颊的热变本加厉地烧到了耳后根。
他回复了个创可贴的emoji,然后又猛然惊醒,觉得自己脑子抽了,手忙脚乱地撤回了它。
贺今逃避似的将手机熄屏,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决定吹个头发先。
景裴的视线一直停在聊天框里,自然看到了那个可可爱爱的创可贴,也看到了贺今欲盖弥彰的撤回现场。
不过他体贴地没有戳穿或再追着打趣,假装不知道不好奇,眼角眉梢处弯弯的弧度却透露了此刻心情的愉悦。
嗯,连电脑里摊着的难搞的科研论文瞧着都和蔼可亲了一些。
景裴搅动着杯里的咖啡,松开勺子,听它与杯壁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当啷一声。
贺今吹完头发,脱了浴袍,换上了自己的干净衣物。
手机里并没有新的消息,他瞥了一眼,神色如常,将它收进了裤子口袋。
贺今带上棒球帽,将收拾好的健身包斜挎在身上,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着装。
他穿着宽松的半袖T恤和灰色工装裤,整个人显得清爽又休闲,活像个大学生。
确认完没有遗漏东西,贺今出了套房,准备打道回府。
乘坐着电梯下楼,叮的开门声响后,贺今迈步走了出去。
不远处传来一群人谈笑着朝这儿走的动静,他掀眸瞥了一眼,发现居然是秦途和他的那帮朋友们。
暗暗感叹着真是冤家路窄,贺今压了压帽檐,准备装没看见,默默走开。
结果不知是哪个眼尖的,突然喊了声:“哎?贺助?”
略带疑问的声音响起,贺今脚步一滞,知道是躲不过去了,抬起头,脸上已全然换了一副表情。
他意外得恰如其分,随即礼貌得体地笑笑,同为首的几个二代打着招呼:“秦少,程少,傅小姐,好巧啊,来Lenbe打球?”
秦途原本还没注意,闻声看过来,见贺今与平日里正经禁欲完全不同的穿衣风格,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打量了好几圈。
他视线最后停在贺今的脸上,笑着问:“哟,贺助,刚健完身吗?”
贺今嗯了一声,语气平和,回答他:“准备回去了。”
“别呀。”秦途向来是自来熟的主儿,作势想去哥俩好地揽贺今的肩,吊儿郎当地说,“多巧才刚好能遇上,玩会儿再走嘛,我做东。”
贺今不着痕迹地避了避,圆滑又客气地应对推脱道:“秦少的面子按理说不能不给,但……实在是还约了人,不好放人家鸽子。”
“这还不简单,叫上,一起来呗。”秦途没当回事,大大咧咧地摆摆手,又问,“约谁了啊?女朋友?”
一旁的程琛也附和:“是说,叫她一起来就好了,人多热闹。”
傅邀月则是掩唇笑笑,拍了秦途一下,嫌道:“得了吧,放人家贺助约会去,从舟哥在医院扎根,没人管得了你了是吧,少爷。”
贺今被秦途缠得烦,左右思量,说:“约了景医生。”
对不住了,对不住了,他在内心忏悔道,但景医生,你真的是块很好用的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秦途:?
“谁?”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你约了谁?景裴?”
贺今点点头,笑意抱歉,说:“所以秦少,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不是呢,我昨天找景裴喝酒他还说自己要追人,义正词严地拒绝我,转头和你约上了?”秦途说着,掏出手机,“我要质问他一下,什么意思,可恶。”
第18章 十七
秦途那串话说得跟机关枪似的,压根没过脑子,噼里啪啦,语速飞快。
贺今的手微微动了动,下意识想阻拦他打电话的动作,又因为消化“他还说自己要追人”这几个炸弹般的字眼而迟疑了一瞬。
感受猜想到是一回事,从旁观者那儿得到切实的印证又是另一回事。
恍神间,电话已经拨了出去,秦途这个缺心眼的,甚至还开了个免提。
嘟嘟的待接听提示音让贺今内心也跟着唱忐忑,懊悔干嘛要找这么个鬼借口。
他眉心浅蹙,一边暗骂秦途怎么能这么莽,一边又默默祈祷景裴最好在忙,不要接。
祈祷失败。
电话接通,景裴冷淡而平静的声音从听筒里缓缓传出,没有一丝波澜,问:“找我有事?”
贺今顿了一下,惊奇地回想他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好像并不是这么个声和语气。
景医生,看不出来,还挺会夹呢。
他跑题地腹诽着。
下一秒,就听秦途被景裴那态度弄得更来气,哇哇叫起来,说:“景哥,不带这么偏心的吧,我约你约不动,贺助约你你倒是肯,是不是兄弟啊?这么双标。”
“贺助?”景裴捕捉到关键词,眼眸转了下,从电脑屏幕里密密麻麻的英文上移开,终于打算认真听听秦途在说些什么了。
他没理会秦途小孩子气的牢骚,只问:“你们遇到了?”
“嗯呢。”秦途瞥了贺今一眼,没多想,如实告知,“在Lenbe呢,我们来打桌球,刚好遇着他健完身出来,还想让他留下来一块玩会儿呢,结果他说和你有约了,着急走。”
景裴听完,不禁失笑,轻微的气声成功让一旁明白真实情况的贺今蜷缩了一下手指,羞耻又难安。
“要不你也过来呗。”秦途无所谓地说,停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通电话的原本目的,继续兴师问罪道,“不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干什么不带我玩?难道说——”
“是我约的他。”景裴打断道,顺着解围,又担心秦途他们几个嘴上没个把门的,到时候乱传乱说,只道,“医院这边有正事,你别打岔,让他过来。”
“今天你们在Lenbe的所有消费我买单。”他又补了一句。
景裴都这么说了,秦途本来也就不是真的在生气和想胡搅蛮缠,重重地噢了一声,一连说了好几个行行行。
他挂断电话,侧身让了让,跟贺今示意道:“得,贺助你忙吧,不打扰了。”
贺今颔首,唇角微勾,说:“各位玩得愉快,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朝自己的车走去,秦途耸了下肩,也转过身,一行人很快将这一小插曲抛诸脑后,上楼找乐子去了。
贺今坐到车里,松了口气,发动引擎,却没有立即开出。
他想了想,还是给景裴回了个电话过去。
都没来得及听到几个等候的嘟嘟声,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景裴像是知道贺今会打来,温声开口,却直接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有约啊。”
他语气里的笑意十分明显,还有点故意调侃的坏,气息划过,仿佛真有呼吸在贺今耳畔轻拂。
“贺助,不是不允许吗?”他问。
贺今霎时闹了个大红脸,抿抿唇,沉默片刻,最后选择避而不谈,只小声地回他:“谢谢你。”
景裴笑得更清晰可感了,让贺今莫名觉得耳朵痒痒的。
这氛围实在太过暧昧,他坐在车里,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怦怦地跳动着。
“不客气。”景裴磁性的声音淡淡道,一如既往地绅士,如流水般潺潺抚过。
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趁势将错就错地约贺今,只是轻轻安慰着:“没事了,回家吧。”
贺今略显意外,尾音上挑着嗯了一声。
景裴听到,问他:“怎么了?”
“我以为你会顺水推舟约我出去。”贺今诚实地回答着自己的揣测。
景裴笑笑,说道:“我刚刚帮了你,如果现在约你,出于人情,不管你愿不愿意、方不方便,确实都不好拒绝我,但……这又和刚刚的情况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了呢?”
“如果你想见我的话,自然会主动约我的。”他坦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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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裴:挟恩图报不可取 我只要老婆自愿 哦 抱歉从舟 没有拉踩你的意思^ ^
第19章 十八
进退得宜、松弛有度的黑狐狸并没有成功拐到水豚。
那细心且思虑周全的话确实让贺今有一瞬的心软,但很快就又清醒了过来。
他现在脸跟个西红柿似的,完全就是被牵着鼻子走的状态,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自然地面对景裴,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
“我知道了,我要回家了……”贺今嘴唇动了动,如是说着,声量不大,听起来还有些闷闷的。
这下轮到景裴尾音上挑着轻轻嗯了声。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表示理解,平和自持地回复着:“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谢谢,拜拜,景医生。”贺今一口气说着,听到对面也笑着说了再见,才挂断了电话。
他手缓缓放下,搭在方向盘上,片刻,把头也垂了下去,前额抵靠着腕骨,忍不住叹息般低低地苦叫了一声。
“啊……太狡猾了”贺今嘀咕道。
之后的两日,贺今充分发扬鸵鸟精神,索性待在了家里,理着自己乱糟糟的一颗心,闭门谢客。
景裴依旧会来找他聊聊天,分享些日常,但却一次都没有提要约他出来。
直到钟许外公的手术顺利完成,出于礼貌关切和人情往来,贺今带上东西,主动去了趟医院探望。
安静宽敞的私人病房里,Alan和团队的医生们正在进行术后的查房。
贺今带着一束百合和水果礼盒进来,将东西放在了外间会客厅的茶几上,稍作等候。
那些水果都是询问过景裴,确认老人家可以吃的,百合也经过精挑细选,开得正好,香味清浅,宁心又安神。
“哎,贺助理?”耳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贺今扭头一看,是老宅的吴妈。
她穿着干净的围裙,听到动静,从旁边的小厨房里走了出来。
贺今有些意外,旋即面色又恢复如常,礼貌地同她打着招呼,寒暄道:“吴妈,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儿?”
吴妈憨厚地笑笑,说:“还不是少爷让我来的,这段时间钟先生和他外公的一日三餐,都是我在负责。”
说着,她八卦地朝贺今挤了挤眼睛,感叹:“我还是头一回见少爷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呢。”
贺今闻言,眉峰微挑。
嚯,好标准好经典的台词。
等霍从舟求得钟许原谅了,迎来HE了,他也一定要说一句,好久没见总裁这么笑了。
想想就好期待。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病房里间的门被打开,一行穿着白大褂的人从里头走了出来,为首的是景裴和一个看着五六十岁年纪的金发外国人,想来就是传说中的Alan了。
景裴戴着眼镜,神色专注,流利地用英文同Alan交流讨论着什么,Alan也时不时地点头,回复着他。
几人边说边朝外走去,路过贺今时,景裴的眸光轻轻落在他身上,停留刹那,转瞬就又移开了。
他步履未有一丝停顿,和Alan继续前行着。
那须臾的对视有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亦是大庭广众之下,只有彼此知晓的隐晦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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